第二百五十章:当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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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源帝将昔时宫宫门修葺一新,像是在宣告门禁的重新封印。
  汝月倒是乐得清闲了好些天,法华经的第一卷已经抄录完毕,每个字用的虽说不是舌尖之血,也是她本人身体里的血液,所以乌兰看得尤其珍贵,等血迹干涸后,再收进防潮的樟木箱子里头,汝月想过,既然是抄录佛经,那么她也就让桦月如愿一回,只当是为重华祈福了,不过她记得很清楚,卫泽说过百日后,来取那十卷法华经。
  当着桦月的面,卫泽说过的每一句话,汝月都很记在心上,细细想来,百日后,必然是个很要紧的日子。
  转眼又到了琥珀来送东西的日子,乌兰欢欢喜喜地将琥珀迎进来,拉着她的手问道:”小殿下是不是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吗,娘娘没在身边,也不知小殿下学会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汝月却一眼看出琥珀有些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地跟着问了几句话,忽而问道:“太后她老人家是不是出了事?”
  琥珀一惊,飞快地抬起眼来看着汝月,嗫嚅道:“娘娘足不出户,为何会猜到?”
  “果然是太后老人家。”汝月想来想去,能让琥珀焦躁不安的,怕也只有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病?”
  琥珀眼中的惊讶之色更加分明,汝月真是如亲眼所见似的:“太后老人家的身子一向健朗,五六日前,贪嘴多吃了两块秋香血糯糕,到了晚上就积食起来,大半夜没有睡好,结果又招了凉,这一重一重的下来,却成了大病,几个太医都来看过,开出来的方子里头补药一味比一味金贵,喝了许多却没有起色,连皇上都每日去太兴殿一次,为太后的病担忧着。”
  汝月越听心越不安,琥珀虽然没有直接再太兴殿当值,这番话应该也不差到哪里去,如果连皇上都每日去观望,那么太后的病情一定很是严重,她知道的,太后并非皇上的亲生母亲,却有一份解不开的血缘,所以这名义的母子关系,几十年来始终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境地,皇上十分敬重太后,却没有那种舐犊情深的感觉,以往一年也只有在几个节庆时分,才会去太兴殿坐一坐,如今每日都过去,就是在担心太后的这场病是不是能够撑得过去。
  “太后老人家不是连小毛小病都很少会有,怎么会生得一场大病的?”乌兰毕竟在太后身边服侍过一场,听得这话也跟着着急。
  “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事儿,我们这些不懂医术的人,如何知道?”琥珀本来确实是打算瞒着汝月的,小殿下安置在太兴殿,太后才是太兴殿的主心骨,要是太后真的病倒,小殿下的身份放置在那里就显得尴尬,万一这时候,有人建议为了小殿下的身体,要将他迁移出太兴殿的话,娘娘知道一定会心焦。
  琥珀能够想得到的,汝月怎么会想不到,她沉吟片刻道:“太后的病情到了何种地步?”
  “已经是半睡半醒的样子,有时候皇上来了,她都昏昏沉沉的。”琥珀低垂着头道,“有个太医说,再等等,怕是冬至是个关卡要隘,被皇上直接命人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皇上这是迁怒了,那位太医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对。”汝月叹一口气道,“若是太后不能理事,过不得三天,必然会有人建议,小殿下在太兴殿怕是容易染上恶疾,不如迁出来住,我这个生母不在宫中,那么迁到皇后的丹凤宫中,就是最为顺理成章的选择。”
  上一次,柳贵妃身体不妥,也是将常宁公主动刀丹凤宫中,那时候,柳贵妃虽然有些神志不清,却不知清醒的那一瞬间,是不是感到后怕,常宁公主不过是个粉团子,如果前皇后对柳贵妃当年对其动的手脚,怀恨在心,只要很轻微的手段,那样小的孩子都很难活得下去,到最后,前皇后不过落个看管不周的口实,其他的也不能说明什么,所幸前皇后始终没有对那个孩子出手。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失去过,才觉得孩子最是无辜,所以不忍心。
  要是重华到了丹凤宫的桦月身边,汝月被自己的想法先吓到了,薛绰华要将方锐带走,当时她说的是,如今锐儿的作用不大,方国义通融着让她带走方锐,才隔了那么短短的几天,太后无缘无故染了恶疾,不过是积食受寒,如何就一病不起了,两厢连在一起设想,几乎是赶着将丹凤宫给腾空出来,方便将重华接过去收养。
  重华,重华,孩子的名字在汝月的舌尖滚了两次,她根本已经坐不住了:“乌兰,准备准备,我要去见太后。”
  “娘娘!”乌兰和琥珀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娘娘请三思,不可莽撞行事。”
  “如何是莽撞行事了!”汝月的软肋,如今只有重华这个孩子,桦月可以动她的其他所有,但是偏偏不能动孩子,否则她就是拼了命不要,也要同桦月对峙到底的。
  “太后尚有清醒神智的时候,本来也不是大病来的,没准再过几日又好了呢?”琥珀试探着问道,“不想告诉娘娘这些,便是怕娘娘会担心,心急火燎下做出错事来。”
  “幸好我开口问了你,你又据实告诉了我,否则等到事情落了实处,那么说什么都晚了。”汝月在屋中盲目地兜了两个圈子,太后一病,一病起来就将她原先做好的盘算统统都打乱了,她一直想不紧不慢,慢慢熬着来,如今形势逼迫,由不得她放缓步子,徒然生出一条鞭子从背后狠狠地抽了过来。
  “娘娘,且听婢子先说一句。”汝月急,乌兰又何尝不急,不过汝月是当局者迷,乌兰尚算旁观者清,低声说道,“太后的病,也算不得恶疾,否则也容不得皇上每天床榻边探望,那些太医怕是都要吓死,担不起让皇上也传染上的罪名,所以,这会儿太后才病了几天,如果就有人提出要抢小殿下走,那么太后会怎么想,皇上又会怎么想,娘娘如此权衡利弊,婢子自然建议娘娘先静观其变才好。”
  琥珀从旁听着,连连点头道:“还是乌兰说的对,这会儿要从太后身边带走小殿下,岂非是在触太后的霉头,皇上不会答应的。”
  “我就怕,就怕有人说的情深意切,让皇上不得不答应。”汝月开始发觉到她有些忌讳绿云的存在,可以说,她丝毫不担心桦月的举动会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却没有法子掌控住绿云会替桦月出什么主意。
  “娘娘莫要记得发昏,静下心来想一想,毕竟这会儿小殿下还好端端在太兴殿里头,婢子昨天去的时候,乳母正在教他学走路,虽说有些摇摇摆摆的,却是会走的样子,那双小鞋子穿得格外好看,他边走边看着自己鞋尖上绣的两条小小鲤鱼,样子别提有多可爱了。”琥珀急着要劝慰汝月,“娘娘,整个太兴殿,从太后到宫女再到乳母秦氏都是将小殿下当成掌中珍宝一般,而且秋葵姐姐几个,与娘娘一向交好,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汝月却淡淡笑起来道:“你们两个真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如果真的是桦月开了口,秋葵她们几个不过是太后身边的宫女,拿什么话来阻止,不过这会儿,我冒冒失失地冲了过去,也不是正经注意,乌兰拿纸笔来,我写一封信笺让琥珀带回太兴殿,交在秋葵手中,让她等太后清醒的时候,念给太后听听,随后,我想知道太后如何处理此事。”
  乌兰赶紧研墨,汝月拿起笔来,想一想,很快落了几句话下来:“太后的身子不好,我也就长话短说,以免她老人家费神,琥珀请将此信笺速速送去,一等到消息,就速来回我,不可耽搁了。”
  琥珀连声应着,带来的东西都来不及清点,将汝月亲手所写的信笺塞在衣襟之中,样子十分的谨慎,汝月盯着她又看了看道:“你今天带了几个人来?”
  “还有两个小太监,帮着提米面的。”琥珀仿佛是猜到汝月的心思,点了点头道,“脸孔都有点生,不是原来我们琉璃宫的人,是从太兴殿里头找的,婢子虽然不算聪明,也看得出身边的陌生脸孔像是越来越多的,不过娘娘请放心,信笺婢子一定会交给秋葵姐姐的,她是可以值得相信的人。”
  汝月见琥珀心思清明,不禁夸赞道:“你也练出眼力劲来了。”
  “婢子实在是害怕,幸好婢子心还算细,不是熟人就不会多说一个字,特别是关于娘娘这里的。”琥珀将信笺又塞了一下,才整理好衣襟,手中已经被汝月塞过来好几块碎银子,她似乎觉得银子烫手似的一缩,“娘娘使不得,娘娘如今自己手头都不方便。”
  “不是给你的。”汝月笑着说道。
  “是,是,婢子明白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琥珀正色道,“娘娘这般信任婢子,婢子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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