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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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日罗敷儿陪罗大郎去钱潮城卖完竹篮,回村的路上偶遇到同村刚探亲回家的媒婆王氏。王氏见罗敷儿人生得水灵美丽,便热情地向罗大郎说媒,要给罗敷儿介绍东郊她亲戚同村的一个小户人家的儿子。
  罗大郎本不想这么早让女儿出嫁,但村里人对女儿的闲话越来越多,加上王婆那叁寸不烂之舌的游说,罗大郎渐渐地动摇了,毕竟他们夫妻不可能让女儿陪着自己一辈子,百年之后得有个夫家照顾她。
  罗大郎回家便把这个心思告诉了妻子罗氏,罗氏私下里又问了女儿的意愿,女儿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红着脸点头同意了。
  隔天,王氏就把东郊那张家小子张翰林引荐到罗家相看,夫妻俩和罗敷儿对这个男子都十分满意,没过多久两家就结了亲。
  只是等到新妇回门那天,罗家夫妇俩并没有看到自家女儿,回来的只有姑爷张翰林一家子。
  女儿不在,那张翰林不仅不给夫妻俩一个交代,反而胡扯罗敷儿新婚当夜跟一个奴仆私奔了,要罗大郎夫妻俩给他们张家一个交代。
  罗大郎夫妻俩气愤不已,说自家女儿性情温柔乖巧,还是个读书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定是张家人虐待了自家女儿,将女儿藏起来不让她回门诉苦,他们要上门找回女儿。
  然而翻遍了张家宅子,夫妻俩都没有找到罗敷儿。
  赔彩礼事小,女儿丢了才是让夫妻俩心急如焚的大事。
  尽管罗大郎夫妻俩心中认定是张家人搞的鬼,但是没有证据去告官。他们担心女儿被张家人藏起来了,更担心若女儿真没有被张家人藏起来,那女儿到底去了哪里。两人现在无畏流言蜚语,只想让自己的女儿回来,哪怕一辈子不再出嫁都没关系,只要人平安归家就好了。
  金小算听着罗大郎说完来龙去脉,看了一眼正倚在门框上抹泪的罗氏,心中一阵难过:可怜天下父母心!
  金小算是孤儿,自小被九子山的九华派掌门收养,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但闯荡江湖这段时间她也见过了不少别人的父母,有溺爱孩子的,有望子成龙的,当然也有为了利益抛弃儿女的父母,重男轻女的父母更是常见,像罗家夫妇这样真心疼爱女儿的父母实在是难能可贵。为了罗家夫妇,也为了那可怜的少女罗敷儿,她更是不能袖手旁观!
  “既然人是在东郊张家丢的,我们必然还是要去东郊找的。”金小算沉吟了一会儿,对罗大郎夫妇道,“我们这就去东郊,只是还请二位帮我们租一辆牛车,车钱我们自付就好。”
  “这、这天色已晚,两位恩人还是在我家吃饭留宿一晚,明日再去的好。”罗大郎急忙挽留道,“还有这牛车,我娘舅家就有,无需您掏钱。”
  小算摇摇头,道:“正是天色已晚才更要去不可,我们只有假装过客投宿,才有机会接近张家而不被怀疑。”
  罗大郎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小算拱手谢礼道:“牛车的事,就有劳罗大哥了。”
  在一顿操劳和一两银子的诱惑下,趁夜赶着牛车来到东郊的小算和谢粟二人,以兄妹投奔亲戚借宿一晚的借口,终于顺利入住到了张翰林家。
  “啊,累死了!”二人来到张家侧院的花厅前,小算伸了个懒腰,赶了一整天的路,她整个人都累得要软倒在谢粟的身上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谢粟隔着幂篱,低头看着依偎在自己腰间的“软骨头”,心里很是费解。
  金小算明明是为了那五百文的赏金才接了罗家寻女的任务,可光是伺机潜入张家就花费了一两银子,不仅赚不到钱还倒贴了五百文钱。看金小算的态度,她似乎还非要把这个任务做到底不可。
  她可真是一个矛盾的女人,就像她明明前夜才认识了他,如今却能毫无防戒之心地信赖着他一样。
  “那个……”忽然间,小算温软的身体离开了谢粟的腰间,低着头道,“谢公子,想必吴家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那么今晚我们就分房睡吧。反正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儿,你喊一声我一定冲过来。”
  谢粟心里有点不太高兴,但脸上表情不置可否,隔着幂篱默默地盯着小算。尽管以他现在的身份,不得不委曲求全听令于小算,可他内心里还是觉得小算理应把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最好改变想法今晚仍旧陪他入睡。
  小算看谢粟默不出声,担心他会生气,不由地心虚赔笑道:“谢公子,咱们是以兄妹的名义入住的,同住一屋让张家人看去了总归不好,是不是?今晚你就一个人睡,好不好?”
  疑问的句尾被女子娇憨的声音上扬拉长,透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温柔,谢粟听得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多谢小算姑娘。”看来今晚是真的吃不到她了。谢粟有些可惜地暗自“啧”了一声,便向小算拱手谢礼,径自走进了院内的东屋。
  他可不是心疼她,只是养着这么一只灵气旺盛能滋补身体的小母鸡,他又何必杀鸡取卵急于一时呢?
  小算哄完谢粟后,不由地松了口气,生怕谢粟反悔似的,她连忙小跑进西屋。她实在也是累极了,懒得洗漱,和衣往床上一倒,刚沾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幸好昨晚她不再做春梦了,一夜好眠之后,小算又生龙活虎地打起了晨拳。
  “金姑娘,早饭已经准备好了,阿爹叫我唤你来吃饭。”说话的是张家排行老四的儿子,也是家中老幺,名叫张翰雄。
  张翰雄的名字听起来很五大叁粗,但他外貌十分秀气,文文弱弱又十分害羞不像是庄稼汉,反倒像是个酸腐书生。不过凭他那胆小的个性,就是女鬼聂小倩找上他,他也没这个本事享艳福,怕早就被吓死了。
  这不,小算接过张翰雄递过来的汗巾,不过是点头笑着示谢了一下,张翰雄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
  “金、金姑娘,你穿的这身衣服真好看……”像是找不到什么词儿了一样,张翰雄红着脸朝小算嗫嚅了一句,赞美的音量真是低到尘埃里。
  小算今日穿的是明黄交领窄袖襦裙,外搭朱红绣边的白色半臂上衣,耳边是两缕流苏髻垂下来的秀发,衬得她明媚又可爱。
  不过小算满心都是早饭根本就没听到这句夸奖,反倒是刚跨出房门的谢粟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地多看了张翰雄一眼。
  就是这一眼有点长,直到上了张家的饭桌,谢粟才收回了对张翰雄审视的目光。
  “金公子,不知道您跟令妹今日何时出发寻亲呀?”吃饭间,张家老父亲张贤理热心地询问道,“需不需要我们帮忙呢?”
  张家虽是小户人家,固然比别人能多几间屋子多几盘好菜,但对于能多赚的钱,张家当然也是觉得多多益善。
  谢粟隔着幂篱没有说话,小算先开了口:“那个张老爷,家兄路上染病,不仅肚痛难眠,脸上也起了红疹,许是因为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惹的,眼下看来还需要叨扰贵府几日,待家兄养好病方能上路。不知道您这边方便不方便?”
  说完,小算很是识相地又拿出了一两银子,一旁谢粟的目光简直要穿透幂篱了。
  可惜幂篱的纱布太厚,隔绝了谢粟的眼神,有如山高皇帝远,密令再急也不易翻山及时准确抵达,谢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金小算继续做赔本的买卖。
  “方便!方便!既然金公子患病,那必须要好生休养。我们这村子里有一个赤脚大夫,吃完早饭,我让翰雄领你们过去看看。”张贤理笑嘻嘻地接过银子,嘱咐一旁的张翰雄道,“翰雄,记得要好好招待两位贵客。”
  小算皱眉道:“张老爷,我看翰雄小兄弟身体娇弱,万一被家兄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您家还有其他人可以带我们去吗?”
  “这、这个……”张贤理有些迟疑道,“实不相瞒,家中老大、老二都在钱潮城做工,老叁今日还得下田割稻子,只有我家老四有空陪二位了……”
  “那就不用陪了,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好了。”小算摆手道,虽说是陪同,可这也是一种监视,让张翰雄跟他们,他们还怎么查案子。
  张贤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红着眼的张翰雄拉了拉衣角,最后叹了口气,报了赤脚大夫家的地址,只得任由小算他们去了。
  赤脚大夫家在村头小桥往东数第五棵大柳树下,幸而张家也住在河边,两人只需上了河堤,过了桥就能走到。
  小算与谢粟出了张家,就看见河堤上插着不少纸钱吊子,两人并肩向小桥走去的路上,看见路边全是这种纸钱吊子。而且不同于清明的白纸吊子,这些纸钱吊子反而都是大红色的,远远看着十分喜庆。
  “小算姑娘,你不觉得这个村子里有些地方很奇怪吗?”谢粟好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小算的思路。
  小算点点头:“确实。如今已是夏末秋初,清明早就过了,这些纸钱吊子看起来却依旧很新,而且颜色既不是白的也不是黄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的不止是这一处,那个……”
  “滚——!”
  忽然间,一声怒吼打断了谢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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