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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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堂》
  作者:赫连菲菲
  文案:
  林云暖有三愿:
  一、与唐逸和离
  二、发家致富
  三、拒绝小狼狗的勾搭
  木奕珩也有三愿:
  一、勾搭林氏“小寡妇”
  二、如果勾搭不成,就来硬的
  三、参考一和二
  (寡妇是假名头,是和离不是寡妇。)
  排雷指南:
  慢热。男主非君子,真小人。女主嫁过人,非c。
  内容标签:年下 穿越时空 市井生活
  主角:林云暖,木奕珩 ┃ 配角:唐逸 ┃ 其它:
  作品简评:
  七年夫妻缘尽,林云暖自请下堂。原以为以后的人生,便是赚点小钱,自由自在,怎料会遇到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作天作地,还比她小五岁的木奕珩。无奈走上二嫁道路。婚后,小狼狗花样宠妻,林云暖表示:这回没嫁错。本文行文流畅,笔力佳,用词美,人物刻画鲜活。剧情推动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感情线与其他线索同步推进,男女主的互动不落俗套,一冷一热的两人全无共性,却出奇地相互映衬。
  第1章
  是夏末了。
  庭院前满池的夏莲,渐渐衰败了颜色,虫鸟也跟着无精打采起来。前院丝竹之声穿墙而来,熏人的暖风间或夹送几声低言笑语,而这些热闹与她都没什么关系。
  算好最后一本账,林云暖揉揉眼睛,挥手叫跟前回事的婆子们都散了。侍婢适时递上香茶,并两碟新鲜果子。
  林云暖才啜了一口茶,就听门前回报说四爷跟前的福盈来了。
  四足麒麟铜炉里点着瑞脑香,浓郁的香气叫福盈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他轻易不愿进来,四奶奶终年没个笑脸,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用四爷的话说,像是全天下皆欠了她银子……
  福盈腹诽着,纳头行了礼,起身笑嘻嘻道,“爷刚赌骰子输了四百两银子,叫小的跟奶奶拿两张银票去。再请奶奶借对牌一用,过会儿外出不免要用车。”
  林云暖捏茶盏的手紧了紧,只道,“朝霞,去拿。”
  她纵是不悦,在福盈面前絮叨,传到唐逸耳朵里说不定要被添油加醋些什么。这些年她已经懒得再说,懒得再问,唐大才子终日不过游湖访友摸牌喝酒,问了又如何?
  福盈取了银票对牌一溜烟奔出,朝霞跟出去,又气鼓鼓的回来,把帘子摔得劈啪作响,“奶奶,您就不管管么?再这么纵着,西院那个就要骑到您头上去了!”
  在炕上绣花的晚霞抿嘴笑道:“奶奶里头去了,奶奶都不急,你急个什么?”
  朝霞气的眼眶通红,坐在炕上擤鼻子,“我替奶奶不值!福盈说,四爷前头宴客,那女人也去了,这会儿还准备陪四爷去游湖,我出去正撞见那女人身边的小翠一路小跑给她送披风去。旁人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正房奶奶呢。什么东西!”
  晚霞不免劝她:“小声点吧,别给奶奶添堵了。铺子里的事够奶奶烦了,年初才开的绸缎铺子眼看支撑不住,奶奶不得已又得拿嫁妆贴补……”
  朝霞不服气道:“营生不好就歇业罢了,奶奶也是,何苦一心扑在铺头上面?”这话不必晚霞提点,自然放小了声音。晚霞瞪她一眼,催她到稍间摆饭桌去。
  林云暖倚在榻上小憩,却根本睡不着,朝霞那些话一字一句清晰传进耳里,她不生气,倒有点想笑。
  唐逸一代才子,丹青惊世,七年前娶了她这商贾之女,多少人替他不值。
  她早已落了铜臭之名,如何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未及解乏,就听外头齐刷刷的问候声,“三奶奶来了。”
  林云暖赶紧起身,来人已自行走入内室,丫头掀了帘子,一个锦绣金玉堆成的美人儿赫然入目,长长指甲涂着大红蔻丹,笑她,”怎地大白天就睡下了?四弟妹简直过得是神仙日子。”
  林云暖拢发见礼,“三嫂见笑,这会子怎么有空过来?”自动忽略来人语调里的揶揄。——她膝下犹空,又不必随侍长辈身旁,自是没旁的事忙。
  二人拉扯闲话,从近来时兴的花样子说到隔院苏家新娶的江南媳妇,直到临要告辞,三奶奶高氏方想起什么似的,挥手叫身边人退出去,低声道,“我还有件事与弟妹商量。”
  林云暖心知重头戏来了,高氏出身官宦人家,向来清高倨傲,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不会为几句闲话特地来她院子一趟。
  高氏握住她手道,“我一向知道,四弟妹为人宽厚,……四弟才名远播,一字一画价值千金,四弟妹又善打理,四房在咱们府里最是宽裕,否则我也不好厚颜来说这话。你知咱们老太太对三爷寄予厚望,今年秋闱若再不第,难免又惹老人家伤怀,如今我娘家兄长有门路代为引荐出试题的大人,说需三千两现银疏通……这事不敢叫老太太知道,不便从公中支用,我从嫁妆里给三爷拿了两千两,今余一千,希望四房可帮衬一二。”
  高氏如水美眸,丹唇轻启,殷殷说着这话,虽委屈为难,却是不卑不亢。林云暖望着对面的人,心中有些艳羡。若她也有这份骄傲和底气,怕是,也不必白白委屈自己这么多年。
  许是被她瞧得窘了,高氏恼红了脸,硬着头皮道,“四弟妹……若三爷高中,将来入选翰林,唐家上下皆面上有光,四弟在外行走,也必更受敬重。一千两对四房来说,不过四弟半幅画儿的钱,四弟妹你……不会不愿意吧?”
  林云暖连忙笑道:“三嫂说的不错,这些年四爷的画作越发千金难求,只是从前年五月到如今,四爷除了一幅‘梦梅图’,就只画了半幅山水,至今尚未完工。往年画作换来的银子,皆入到公中账上,并不曾经过我手。眼前四爷名下的铺子都是大嫂子帮忙打理,盈利一并入了公中。四房除却我二人的月钱归公中发放,其余人情往来,送礼设宴,置办用具,皆从我名下铺头开支。且未到年关,利钱未结,几间铺子生意也并不大好。如今嫁妆亦用去十之八九,三嫂若急用,不若我回娘家想想法子?“
  高氏登时跳了起来,面色一阵白一阵红,浑身的不自在。找林云暖借钱本已纡尊降贵,再传扬到林家去,岂不尽人皆知?她和三爷的脸面还要不要?
  “罢了罢了,四弟妹既不愿,我怎好强人所难,四弟妹莫放在心上,便当我从没来过!今日这些话由我口入你耳,还望四弟妹莫要四处扬嚷,三房的事自有三房自己解决,绝不给四房添半分麻烦!”
  林云暖起身解释:“三嫂,非我不愿,实在是……”
  “你不必再说,水仙,咱们走!”高氏头也不回的离去,将帘子甩起老高。
  朝霞进来收杯碟,忍不住为主子不平,“前些日子大奶奶平不了公中的账,已经从奶奶这儿拿了一千两去顶,西院那位月月裁衣裳打头面,用的比奶奶还金贵,奶奶好性儿,由着她作妖儿!今儿三房又来打主意,这一个个的当奶奶是开善堂开银号儿的?”
  林云暖扶额的手一顿:“你刚才又偷听了?不准到处嚼舌根,听见没有?”
  她确是好性儿,越发连下人都要跳到她头上去。
  朝霞不以为然地扁扁嘴:“奶奶只知道凶我,我这不是为奶奶不平么?难道是为我自己?”
  年轻的脸蛋泛着红晕,鼓鼓的胸脯气的剧烈起伏,耳朵上明晃晃的金坠子跟着一摇一摆……
  林云暖瞧着她,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一转眼,连朝霞都长成了大姑娘了,她出嫁那年,朝霞才九岁,揪着她姐姐晚霞的衣角,死活要跟着陪嫁过来。
  那时她心很软,最是看不得人哭,如今七年过去,她从青涩明媚的少女,锉磨成无趣沉闷的妇人,早已不是当年。
  林云暖笑容微冷:“自然也为你自己,四房没银子,四爷拿什么给你买耳坠子戴?”
  朝霞陡然就变了脸色:“奶奶你……我……”她惊慌失措,四奶奶全知道,竟然全知道!想到林家太太的厉害,朝霞只得跪下道,“四爷一时高兴,撞见我就随手赏了,我……我绝没有半点不规矩,四奶奶千万不要误会……”
  早年和晚霞一起服侍屋里的,还有个叫灵秀的丫头,想到那时林家太太对付灵秀的手段,朝霞就不免后怕起来。
  林云暖知道她怕什么,这些年她屋里一直相安无事,不过碍于她娘家母亲的余威。
  林云暖并不准备将事情闹大,她摆手道,“我没有误会什么,你起来,待会儿用过晚饭,你打发人去给四爷送个信儿,就说请他今晚务必回一趟院子。”
  朝霞僵着脸,求道:“奶奶,下回我保证见着四爷便躲得远远地,求您千万别为这事闹到四爷那儿去,这金坠子我还给奶奶,奶奶相信我,我当真没半点痴心妄想……”
  四爷这人最是多情,却也重情。这些年纵与四奶奶渐渐生分,却也从不肯在人前给妻子难堪,为保全四奶奶脸面,自己多半会被四爷当筏子给卖了,朝霞如何不怕?
  林云暖懒于解释,扬声喊晚霞屋里摆饭。朝霞面如死灰,跌顿在地,晚霞在外觑见,连忙将人扯出来细问原由。
  唐逸归时已是子时,一早得了小厮送信,匆匆在外院洗把脸喝了碗醒酒汤就往宛香苑去。
  清风微凉,夜晚的院落远看似座了无生气的鬼宅,因男主人的甚少踏足,因女主人的孤僻寡淡。林云暖刚沐浴过,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灯,服侍的人都遣了去,她坐在镜前将自己披散的长发拢起,挽成髻。
  唐逸悄声进来,伏在她后头嗅到她身上的茉莉花香,轻笑,“我上回托人给你买的玫瑰花露怎么不用?”
  林云暖对镜笑笑,道,“用惯了这个。桌上有几张欠条,傍晚香云坊送来的,四爷瞧瞧数目可对,明儿叫人支了银子还了去。”
  唐逸随意瞥了眼,“你叫我来,就为说这个?”想到她许是因他去了风月场所而呷醋,不免又有些高兴,“你不叫人去喊我,我也早想来瞧你了。”
  他撩起她鬓边一缕发,对镜柔声道,“娟娟侵鬓妆痕浅,双眸相媚鸾如翦,娘子一如往昔,媚骨天成,夺人心魄。自得了娘子托人带的口信,可知今夜觥筹之间,我心里念的,便全是娘子的眉眼身姿,浅笑低言……”
  林云暖按住肩头那双手,徐徐站起身来,“四爷,我有一事相商。”
  她正色福下身去,在他疑惑的注视下,一字一顿道:
  “成婚七载,未能为四爷诞下一男半女,忝居正妻之位,妾深感不安,今自请下堂,还望四爷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文,女主不爽快,作者也不聪明。请慎入。不喜点叉,谢谢了。
  第2章
  相似的故事重复得多了,难免要厌。
  乏味的日子持续得久了,难免会倦。
  可老一辈人守着一样的庭院,望住一样的琉璃瓦顶,绿树红亭,一守便是百年,一代一代皆这样安度了。
  唐逸纵是个贪新忘旧玩性大的,却没想过惊世骇俗的走出条不同的路来。
  林云暖这几句话,简直有些大逆不道。
  他怔怔地、错愕地看她,心想莫不是自己酒醉听错了。
  他线条流畅的下巴和温润爱笑的嘴唇轻轻的颤了下,然后,他略一沉吟,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笑起来:“你特地叫人找我回来,屏退左右,便是为此?莫非近来我忙于聚宴,今儿又叫了绮芳出去,冷落了你,因此与我置气?”
  她启唇想要解释,他一摆手,指尖按在她肩上,扯住她向自己怀中带。
  “傻子!”他笑,“何时变得这样小气善妒,闹起小孩子脾气了?绮芳与我再近,又岂近的过你?你才是我唐逸明媒正娶之妻!”
  林云暖双手按在他襟上,不动声色拉开距离。平心而论,这些年唐逸对她并不曾苛待,妻妾之别,他向来拎得清。
  眼前这人,鬓若刀裁,面若冠玉。
  这人,是云州多少少女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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