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春酒(美食)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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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这个点,店里已是人头攒动,今天人不多,上菜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食客们吃得顺心,林绣活也干得松快。
  对于下雨天还进店吃饭的客人,她更是心生敬意,这得克服多少泥点子雨珠子才能赶来。
  就好比现在进店的这位公子,林绣伸手一指,柜台后几人齐齐看向他。苏柔轻笑,“小厮撑着伞也要出来下馆子,叫府里厨娘知道了该多羞愤。”
  公子一身华服,看着比褚钰大不了多少,张口就要三角酒。
  林绣顾不上震惊,“酒给您温一温?”
  公子朝她颔首,又信步走到转角处,细细查看摆出来的几坛酒。有条不成规矩的说法,酒坛子长的越笨拙,酒才越好喝。若是俏皮精致的小坛子反而坏事,专骗不胜酒力的外行人。眼前确实是土里土气的一坛,他满意地点头。
  酒菜上桌,男人们在一起也爱聊八卦,“这次黎王回京,还带回来个女子。据说容貌极美,比安阳郡主也不差。”
  “那这位估计就是未来的黎王妃了。”
  另一人很不赞同地摇头,“我看难。”他环顾周围,神神秘秘地低声道,“好像苏家小姐有意与他结亲呢。”
  林绣竖起耳朵,可惜他们话题一转,又谈起最新的曲子来。
  吃吃喝喝,听听雨声,最能让人心静神宁。方才淋了雨、丧着张脸进店躲避的,此刻有热毛巾擦干手脸,烫一壶酒喝,出门时也挂上笑容。
  “共五十文,客官慢走。”
  “雨还得下一会,门口的伞您先拿着用。”
  送走几位,林绣打包好栗子蛋糕,等着程郎君来时,给冉娘子带去一块。苏柔又做了份减油减糖版的,一会一并送到乐坊。
  不多几个客人来了走走了来,虽然进门处铺了毯子,还是难免有泥水脚印。
  林绣拿起抹布蹲着擦地,桃枝在柜台后算个不停,空气中有种奇异的安静。手上活计干得差不多,不知谁的肚子先响了一声。
  她看一眼时间,眼看就过了吃昼食的时候,手勤的店家都开始张罗暮食材料。
  店里只剩最后一位客人,年纪看着不大,坐在靠窗的角落慢慢吃。
  等了许久,林绣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瞟几眼。意思很是明确:您要是再不走,我们几个就错过吃午饭的时候了。
  又等了会,这位打个饱嗝,总算有所动作。他招手把林绣喊过来,眼神很是诚恳,“我没钱,你们报官吧。”
  刚露出职业假笑的林绣:“”
  她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和一些。感情遇上吃霸王餐的了。
  第36章 面相和本事 黄金蛋挞
  林绣眯起眼上下打量他。穿着这样好材质的衣裳, 说自己没钱吃饭?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实在让人伤脑筋。对付这样厚皮铁脸的小孩,寻常店打一顿轰出去也就算了。
  林绣按按额角, 还好没有更恶劣一些, 往饭菜里头放点什么“佐料”。
  他翘起二郎腿,满脸的不在乎。就差靠回椅背,端起茶盏慢品。
  锦缎衣袍绣着竹边滚纹, 在阳光下金线闪闪发亮。林绣勾手叫来桃枝和珠梨, 对着这位大少爷扬了扬下巴,“扒了他的衣裳抵饭钱。”
  “等等等一下, 凡事好商量。”眼前几人还真摩拳擦掌, 他赶紧开口,“要不让我留下来, 洗碗抵饭钱。”
  林绣抿唇不语,闻言才瞟他一眼。目光中还有点希冀,倒不像作假。大概是大少爷没乐子可供消遣,来体验生活。
  感情您找工作就这态度。林绣在心中把白眼都快翻上天, 脸色格外难看。
  “关昀”桃枝绕到他身后,捏出他的文书。林绣匆匆扫一眼,便把文书丢给庄娴, “先替他收起来吧。关公子好大的本事。”
  关昀作势要抢,文书在几人手里团团转, 自己衣襟上的明珠还被扯了去。
  林绣本来没兴致拯救问题小孩,现在突然生了几分闲心,打算好好让他知道何为“人间险恶”。混乱中关昀腿上挨了一擀面杖,膝盖酸软,“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停手吧诸位, 我给钱。”关昀捂着腿,“哎呦哎呦”直叫唤。看店家姐姐长得美,才想和她开个玩笑,这下闹大了。
  “少废话,麻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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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下马车就隐约听到店里吵吵嚷嚷不停。江霁容抬脚欲进,正好撞上眼前的一片狼藉。
  林绣松开捏着他袖子的手,关昀捂着脑袋向门口看去。
  “江大人?”两人齐呼出声。
  若是此时有条地缝,关昀真是恨不能钻进去。江大人朝他点头,脸色怎么看都很冷淡。
  “关小公子这是?”
  “玩笑而已。”他赔着笑,伸手往腰间一摸。等等,我荷包呢?
  关昀哭丧着脸,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反正脸都丢尽了,江大人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他委委屈屈看向江霁容,眼神里满是希望。
  雨打新碧,窗边绿意正好。江霁容找个熟悉位置,垂下眼帘自顾喝起茶。
  林绣扬扬他的文书,正色道,“文牒我先留下了。要么给银子,要么就在店里做三日工抵饭钱。”
  程郎君在这一片诡异的氛围中走进店里。门口听了半晌,才总算弄明白事情原委。
  林绣见他进来,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递上个眼神。程郎君会意,很给面子地拎住他后衣颈,像提小鸡仔一样容易,“要我说,就这模样凭什么留下。”
  关昀挣扎几下,脸都涨红,“我肯吃苦。”
  一瞥桌上的残羹冷炙,程郎君懂了大半,眉头拧起,“你还是回家找娘吧。”
  关昀本想着揪个伙计替他回家取钱,又怕被家里人逮住他不务正业。正纠结着,闻言热气上涌,挑起面前满满一担子竹筐。这竹筐看起来轻便,怎么实际跟放了秤砣似的他面红耳赤,嘴上依然不认输,“我还真行。”
  雨天路滑,跑趟乐坊正好缺人,程郎君望向林绣。
  林绣摊手,“总不能让他吃白饭吧。”
  她摆手老板的架势,一扬手里的擀面杖,“小关,你先去乐坊送货,回来后再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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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闹事的小鬼送走,林绣这才舒了口气。江大人惯常喝茶都是独来独往,不爱和人闲聊。她泡好茶端上小点,便回后厨捏些新的茶点花样。
  雨中的空气带些泥土气息,窗边爬山藤晃晃悠悠,像是也想跃进粗瓷杯中,和茶叶一起舒展浮沉。江霁容低垂着眼品茶,注意力总忍不住被几个话多的新客吸引。
  陆续几个进店的拼桌而坐,都是活泛性子,“小娘子”长“小娘子”短的,一看就没安好心。明明外头瓢泼大雨,白靴居然一尘不染。想也是在马车上换过靴子,说不定还抹了香露。
  眼不见心不烦,江霁容索性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边饮茶边看。
  是本吟游诗人的集子。随手翻了两页,书主人的批注倒是不少。“天地一春秋,人世百岁忧。”这行字被画上个大大的黑圈。
  他向来不爱此类丧气的诗,静心看下去,等翻到下一页的空白处,眉头才舒展开。
  上面还有几行批注,正是最近流行的诗补。“不需空祝愿,但饮花间酒。”如此明媚字句,也亏她想得出来。江霁容再看眼书页,微笑起来。
  字大如斗,歪歪扭扭,不过比从前好了不少。透过纸背,好像能看见她捉着笔努力写字的模样。若叫习过字的人来看,起笔收笔之间,还有些和岑大家一脉相承的风流蕴藉。
  路面湿滑不平,莫说行人难走,就连车轮也溅得满是泥泞。江白整饬好车马才赶过来,慢悠悠喝了会茶,怀里突然被塞进本诗集。
  江白接过仔细看了看,心里一紧。林姑娘肯定偷懒没练字,怎么还是如此惨不忍睹。
  他小心翼翼地看大人眼色,又感叹这老师当的真是尽职尽责。
  江霁容指尖轻叩桌面,干脆把话说得再明白些,“笔锋转圜处很有岑大家的风格。”
  江白:???
  莫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他翻来覆去地看,心想若是把在江南游历的岑大家叫来,想必他自己也发觉不出来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庭前积水映出如意馆的倒影,进店的客人一踏,琼楼就碎成闪着微光的水珠子。
  细微处才见真滋味,可惜林绣此刻无福欣赏,正忙着穿梭在前后堂送菜,捎带听听油嘴滑舌的年轻郎君贫嘴。
  “在下略通相面。”这位白袍郎君进店嘴就没停过,现在又开始给同桌人分析。一番长篇大论下来,还有模有样,让人信服。
  他身侧穿绿袍的郎君得了个“前路坦荡,桃花正旺”的结论,正高兴的再要壶好茶。其他几人也是各有好话,兴致上头,怂恿他给林老板也看看面相。
  林绣对面相手相之类的一概没甚兴趣,不过还是凑过去。兴许能得个“钱途光明,即日暴富”呢?
  白袍郎君看她两眼,又害羞似的赶紧转开头。“林老板眉目柔和,光彩照人,面相怎么看都甚好。”
  林绣兴致勃勃地听下去,他轻咳一声,话音一转,“尤其是有旺夫之相。”
  “”这比说人贤妻良母还膈应呢。
  林绣在心底翻个白眼,忍下当场竖中指的冲动。若说他天生老实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不过这人没什么坏心,林绣到底还是一副笑模样。“那正巧了。”
  周围立即多了几道饶有兴味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往下编,“有高人说,我需找一位天庭饱满,鼻如悬胆的,才有旺妻的可能。”
  明明是顺口胡诌的一句,不知怎的,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某张熟悉的脸。林绣偷偷朝窗边望一眼,发现江大人也朝这边看来。
  被抓包了,她赶紧别开脸。不过鼻梁高挺,眉目周正,倒是挺符合
  这位郎君正好是个面中急刹车的,在座几人悄悄打量他,都心底偷笑。郎君只觉话里有话、情意绵绵的,可惜林老板不买账。自讨个没趣他也不恼,摸摸鼻子又换个话题。
  店里重新热闹起来。几人对坐,喝出了饮酒的感觉,林姑娘在柜台后低头忙碌。
  江霁容放下书,目光不由被她吸引。好像总不知疲倦似的,脸上没少过笑影,难怪能写出那样的句子。
  又环顾一眼围坐的年轻公子们。他轻哼一声,实在少年气浮。
  正想着,林绣走到他面前添满茶,笑问,“江大人可要些茶点吗?”又向江白确定,还是老样子,椒盐饼和炸鱼皮各来一份。
  江霁容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变卦,成了“想吃点甜的。”
  林绣把刚才几位点的捋了一遍,默默记在心里。这还是江大人头一回指明要吃甜食,多新鲜。
  “还要等一会子呢。江大人先用些茶。”
  江霁容颔首,待她走远才伸手摸摸鼻子。若说高挺如悬胆,倒也不算十分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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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天琢磨吃的,闲着也是闲着。林绣把一盘面点送至吊锅烘烤,又用剩下的面随手捏了几个枣卷。
  没蒸一会就香气四溢,空气中全是红枣和小麦的甜香。不过掀开笼盖,品相实在有点翻车。
  涨大两倍之后,白胖的枣卷全挤在一起,也没了之前的模样。糖三角吐了个精光,糖汁全数流到了下层的葱花卷上。
  “甜中带咸,还挺好吃。”苏柔不嫌弃地咬下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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