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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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石坎村的第一辆驴车,一进村就备受关注,路过村长家时,村长一家都出来瞧了瞧。
  村长媳妇手里还攥着一把瓜子,边嗑边道:“新牲口到家,需挂两天红布,记得回去让灼哥儿裁一条。”
  严之默应下,又道:“叔、婶子,你们家回头若是搭车出村,跟我说一声就是,我左右也要几日去一趟镇上,捎一路正好。”
  一句话让村长愈发受用,等严之默走后,还背着手跟自家婆娘念叨,“眼看严童生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等回头他再考个功名,咱们全村都得跟着沾光。”
  村长过去还觉得严家老二是个榆木脑袋,现在看人各种赚钱的主意频出,一个都不带重样的,顿时觉得这样人考个秀才岂不是手到擒来?
  就是说来也真是怪,莫不是成亲那日从山上跌下去,大难不死,把人摔开窍了不成?
  村长媳妇眼里也带笑,“现在咱家便不少沾光,前日送来的那块叫什么香皂的,好用得很。”
  村长捋着胡子道:“下回再用,就拿钱去买,送来是人家的心意,却不好次次都贪便宜。”
  村长媳妇把手里瓜子皮拍掉,接话道:“这还用你说,我还能不懂这道理了?”
  同时心里又想,这么看还是读书人有出息,那些个上门给冬月说亲的,能干的汉子是不少,但还是庄稼人居多,她琢磨着都想个法子推了,能议个读书人才是顶好的。
  驴车到家,九月是第一个往外跑的,乍一见陌生的“庞然大物”,当场就一顿狂叫。
  不多时,姚灼也推着轮椅,抱着十六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截红布。
  因九月的叫声,也炸了毛,背上和尾巴的毛都立了起来,像一把刷子成了精。
  不过炸毛归炸毛,等到严之默把驴车赶进门,它第一个就蹦进了车厢,探索新世界去了。
  外面严之默跟姚灼说了这一套驴车花了多少钱,“比先前预想的便宜了几两银子,裴大哥也说这头驴品相好,厢车虽不是多好的木料,但打得结实,咱们仔细点用,能用好些年。”
  说完,又把红布系在了驴子的耳朵上。
  “我进村时,村长家婶子还提醒我要裁条红布,没成想你已经备好了。”
  姚灼抬头看着驴子,只觉得日子好得不似真的。
  “我也是今日你走了之后才想起来,咱们这里有这么个规矩,家中没有现成的红布,还是我问越哥儿借的,他先前帮人做孩子的红肚兜,因而剩了些。”
  两人站在一起看了半天,才把驴子赶到后院的牲口棚里,放上了提前备好的水和草料,驴子很快埋头吃起来。
  严之默累了一日,姚灼没再让他去灶房忙活晚饭。
  他近来已学着用拐杖,站起来就能做不少事,晚间便算着时辰,把洗菜和切菜都做完了。
  再用拐杖支撑着立起来,也不妨碍下锅炒菜。
  严之默到底不敢让他一个人做饭,怕他摔了,始终在旁边陪着。
  但今日确实有些劳累,忍不住捏着眉心,打了个呵欠。
  姚灼今日炖了锅白菜猪肉,里面还放了新切的豆腐,锅盖放上,再等片刻就能吃了。
  等菜出锅的时候,他挨着严之默坐下,替他捏了捏肩膀,又怕晚些时候自己忘了,提起一事。
  “夫君,你在镇上时,可听闻过魏氏商行?”
  严之默捏眉心的动作一顿,总觉得听起来很是耳熟,一边回忆一边问道:“怎的突然问这个?”
  姚灼眉头轻蹙,说道:“今日村里徐家嫂子突然来了,还带着她那个在镇上商行做事的儿子。你也知道,她和方三嫂素来不对付,更不愿和咱家有什么瓜葛。今日来了,却问你在不在,我一说不在,她那儿子还客客气气的,说回头再来。”
  又补充道:“手里还提了礼,看着像鸡蛋和腊肉,我没收。”
  严之默握住姚灼替自己捏肩膀的手,摩挲两下,一下子想起,魏氏商行不就是上回戚灯晓说的,比吕氏商行晚了一步,没谈下蜡烛生意的那家么?
  也不知这二者之间有没有联系,他略顿了顿,安抚姚灼道:“无甚大事,等他再来,我去应付。”
  作者有话要说:
  1、“铁打的骡子纸糊的马”,出自民间俗语;
  2、今天睡了一下午感觉被掏空的能量还没有补回来……加更没写完,所以放在明天哦~
  第49章
  初入十月,石坎村便下起了雨。
  老农户都知霜降前后若是雨季,那么冬日雨雪出现的概率就大,所谓“瑞雪兆丰年”便是这个道理,反之则可能是“干冬”。
  因而虽成日阴雨绵绵,村户人却不觉得生活不便,反而都欢喜着田里的庄稼有雨灌溉,来年收成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严之默家后院种的秋菜们倒是应了这句话,被雨淋着却绿油油地茂盛生长,沾了水珠尤显得翠嫩欲滴。
  不过菜喝饱了水,鸡就没了四处溜达的自由,个个都躲在窝里,紧挨着取暖。
  乡下土鸡长得慢,约莫还要养上几个月才能下蛋,而今都是干吃饭不“干活”的。
  严之默趁雨小的时候,披着一套草帽蓑衣出来喂了鸡,又给驴子添了食水。
  院里土地泥泞,一不小心就踩了一鞋子的泥。
  他回到堂屋,把鞋子脱在外面放在檐下,这样的鞋子需等到出了太阳后,外面的泥巴晒干,就能直接敲掉,不然刷洗还要多费功夫。
  随后又将蓑衣脱到外头,挂在墙外,弯腰换了另一双干净的鞋,随口对姚灼道:“等天晴了,该去河边上寻几块好的青石板来铺地,不然到了雨季,真是恼人。”
  说罢,大约因为出门喝了凉风,嗓子发痒,忍不住咳了几声。
  姚灼在屋里拨弄着炭盆,忙让严之默脱了外衣,挂在上面的架子上烘一烘。
  虽穿着蓑衣不至于打湿,可也潮润,穿在身上染了风寒就不好了,自家夫君的身子骨终究是比旁人弱些,不能大意。
  灶房的小泥炉这几日搬到了屋里,上面炖着红糖姜水。
  他舀了一碗,吹了吹,稍凉了一些后递给严之默,“喝了润润嗓子,去去寒气。”
  姜水因加了红糖,味道能变得好些,喝了小半碗下去,就发了一背的汗。
  九月和十六也知道外头下雨,一早就没往外面跑。
  这会儿一个趴在姚灼脚边,一个蹲在门框里,晃着尾巴打量着雨景。
  因天气不好,今日便没让方二娘和姜越来,权当放一日假,自然这日也无工钱可挣。
  出不了门,严之默便搬出了那套香水蒸馏的工具,一旁铺开纸笔,琢磨着重新设计一套,去找个瓷器铺子的工匠烧来用用。
  姚灼也没闲着,他的伤腿用了个小板凳架起来,腿上的小筐里放了不少彩色丝线,正手指翻飞,将其编成绦子*,而后就可以打成各类花样的结子和络子。
  村户人家的女子或者哥儿,有这手艺的多是打出来拿去镇上售卖。
  不过姚灼打的,是要配严之默做的那些羊乳皂和香水、精油、花露等。
  结子可以下面留长绳,到时在那约二十枚,用蜡烛模具做好,又切成圆形的羊乳皂上打孔,串起来后乍看像个挂件一般,玲珑可爱。
  络子则是用彩绳打的网兜,佩在腰间,里面可以装些小物件,汗巾子、玉佩、扇子等均可,当然也是小富之家才有的闲情。
  这些都是姚灼幼时同母亲学的了,在姚家多年,偶尔也在吴氏的要求下做来,再被姚老大拿去到镇上卖,不过换来的钱姚灼是从来没见到过。
  他会的样式不少,有那蝴蝶的、梅花的、莲花的、同心结的……
  生疏了几年,而今慢慢回忆起来,手上的动作仍然很是熟练。
  屋里炭盆发出“毕剥”的声响,直播画面里,众人发现严之默写着写着笔就停了,眼神飘到了姚灼的身上。
  【有人不专心做事,一门心思看老婆,是谁,我不说】
  【大家有没有觉得灼哥儿变好看了?皮肤又白又细,头发也黑亮亮的】
  【只有我羡慕灼哥儿的发量吗?他上半部分头发比我全都扎起来还多……】
  【屋外冷冷的冰雨就是我此刻吃狗粮的心情,不多说了,投个雷吧!】
  姚灼没多久也注意到了严之默的视线,他转头望去,就见严之默托着下巴,正盯着自己看。
  手一抖,险些打了个死结。
  他赶忙解开,退回上一步,手指理顺了绳结。
  “夫君?”他疑心严之默是有事要同自己说,便问了一句。
  严之默哪有什么正事,但被这么问了,却也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咳,不过突然想到,有日子没考校你认的字了。”
  没有人听到考试相关的字眼能不紧张,姚灼手上编了两道,着实编不下去了。
  他见严之默把手上的纸笔转了个方向,换到自己的面前,接过笔,心下有些拿不准。
  “夫君,我能不能先准备一下?”
  他试探性地问。
  严之默老神在在道:“就是这般突然的考校,才能让你发现问题所在。”
  姚灼听来,也承认是这么个道理,便以笔蘸墨,看起来颇有一番架势。
  说是出题,也没什么复杂的。
  姚灼的千字文学到了“果珍李柰,菜重芥姜”,加起来一共六十四个字。
  严之默说了其中几句,姚灼便依次写下,有地方忘了笔画的,少不得停顿片刻。
  再落笔时墨又有些干了,只好再去蘸。
  最后六十四个字都打乱顺序写了出来,而末尾一题,则是两个人的名字。
  比起之前的思索和踟蹰,此刻姚灼可以称得上毫不犹豫。
  尤其是严之默的名字,明明那么复杂,连写惯了简体字的严之默本人都觉得头痛,可他却写得格外熟练。
  【别太爱了,快说到底私底下把这几个字练了多少遍?】
  【灼哥儿写老公名字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麻烦使劲发糖,别管我死活!】
  写完后,待墨微微晾干,严之默便凑上前查看。
  字数多,难免有些笔画错漏,他握着姚灼的手,一一改掉。
  白日里的肌肤相亲,呼吸都扑在脖颈之间,令姚灼又羞赧又沉醉。
  一路心跳加快,直到全部批改完才悄无声息地回到原本的频率。
  姚灼在桌下不动声色地以手掌心拢着腕上的红绳,打量着在收拾笔墨的严之默,思索着如何也让严之默身上,多个自己亲手做的东西。
  雨一连下了三日,耽误了漆树果的晾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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