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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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狗!”张小凡愤愤不平地骂道,忽地眼前一黑,却是小灰突然把手中的烧火棍丢了过来。他吓了一跳,连忙闪开,烧火棍砸到桌子,跳了两下,掉在了地上。
  “吱吱吱吱、汪汪汪!”这一次大黄狗和小灰猴的声音倒是成了交响乐,张小凡冲着那两只畜生做了个鬼脸,恨恨地坐下,不知怎的,脑中忽又浮现出两年前齐昊在大竹峰上的英姿。
  “凝冰成墙啊!”张小凡低低地念了一句,他没有修炼时还好,但这些日子他修行渐深,却更是深深地体会到要达到齐昊那个境界的艰难与高不可攀。
  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田灵儿在这个房间的灯火旁,那温柔却炽热的眼眸!
  他的心那一刻像是被尖锐的针刺了一下。
  地上的烧火棍安静地躺在那儿,旁边传来了猴子与黄狗的嬉闹声,张小凡忽然觉得,自己与这烧火棍竟是这般相像,就连烧火棍倒在地上,在他眼中,仿佛也带了几分孤独。
  “唉!”他叹了口气,试图想象着自己能够到达那种境界的情形,然后以一种完全放松的、丝毫没有在意的姿势,平生第一次做出了青云门弟子做了无数次的“驱物”动作:向地上的烧火棍招了招手。
  那一个瞬间,仿佛就是永远。
  张小凡很正常地,甚至没有一点儿伤心、理所当然地准备接受自己的失败,然后,他看见地上的那根烧火棍动了一下。
  就那么轻轻地、微微地,像是沉眠许久方才醒来一般,动了一下!
  第17章 赴会
  这天早上,青云门大竹峰上人人兴高采烈,尤其是众弟子,个个面带笑容,虽然也不乏些紧张,不过也多半淹没在兴奋中了。
  田灵儿此刻最是高兴,趁着田不易夫妇在做最后准备,缠着经验最丰富的宋大仁,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大师兄,‘七脉会武’真的有那么多同门去吗?”
  宋大仁面带笑容,显然心情也是极好,道:“不错,七脉会武乃是我们青云门最大的盛事,同门各脉无不视之为头等大事。而且能够入选代表各脉出战的各位同门师兄、师弟,无不是佼佼出众的人物,那个场面的壮观刺激就不用说了。”
  这时老四何大智在一旁听到,走了过来,对着田灵儿偷偷眨了眨眼,笑道:“小师妹,你有所不知,其实大师兄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呢。”
  田灵儿“呀”了一声,不理宋大仁一脸讶然,追问道:“什么呀,四师兄?”
  何大智微笑道:“会武大试现场,同门中数以百计之人围观,一旦斗法取胜,胜者站在台上,台下掌声雷动,那份得意是跑不了了。若是还有些美貌新进的别脉年轻师妹为大师兄的风采折服,尖叫欢呼,岂不更是人生一大快事?”说到这里,他一脸正经地转向宋大仁,道,“大师兄,你说是不是?”
  宋大仁脸上突然一红。
  田灵儿看在眼中,着实奇怪,道:“大师兄,你干吗突然脸红了?”
  宋大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连道:“没有,没有,我哪有脸红……”
  何大智咳嗽一声,却见周围其他的师兄、师弟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年纪轻的如杜必书和张小凡都不甚了了,但吴大义与郑大礼却都是面带微笑,便笑道:“哎呀,二师兄和三师兄也在这里,最近我的记性不佳,好像在上届大试中,大师兄连胜两场进到第三轮时,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同门师妹,咦,名字给忘了……”
  吴大义立刻抢着道:“啊,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好像是小竹峰上的一位同门师妹,相貌那是极美的,不过名字嘛……”
  郑大礼满脸笑意,道:“名字嘛,我们都忘了,不过当天场中鼓掌拍得最大声,和大师兄眉来眼去的那个人的样子,我们都还是记得的。”
  “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田灵儿带头拷问:“大师兄,是哪一位同门师姐,居然对你这么好?”
  宋大仁满脸尴尬,狠狠盯了何大智一眼,干笑道:“没、没有这回事,你别听你四师兄乱说,小竹峰的文敏师妹只不过是看在师娘的分儿上,才为我们多喝彩加油了几声。”
  众人:“……”
  “咦?”何大智立刻道,“大师兄,这就怪了,我与二师兄、三师兄都不知道那人的姓名,怎么你立刻就把人家的名字给说出来了?不过说起来文敏师姐她啊……”
  众人哄堂大笑,宋大仁自知失言,更知道论语锋远远不如何大智这个大竹峰门中第一精明之人,多说多错,当下哼了一声,仗着脸皮颇厚,干笑道:“无聊!我去看看师父、师娘好了没。”
  田灵儿还待追问,却见宋大仁溜得比风还快,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只得一把抓住何大智,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兴奋之色,道:“四师兄,你快说说,那个文敏师姐到底长得如何?”
  何大智笑道:“小师妹,你不是常与师娘回小竹峰看望水月大师的吗,怎么会从没见过文敏师姐?她可是水月大师的得意弟子呢。”
  田灵儿摇头道:“我与娘去小竹峰时都是直接去见水月大师,难得认识几个同门师姐,你快点儿说嘛!”
  何大智笑道:“别急,别急,今日我们去长门通天峰参加‘七脉会武’,你多半便见得到她了。”
  田灵儿“哦”了一声,眼珠一转,仿佛醒悟什么,道:“难怪我一早起来就看大师兄整个人神采奕奕,原来是心怀鬼胎!”
  众人放声大笑,田灵儿自己也笑,原本对“七脉会武”有的一点点紧张也化作了无形。她眼波流动,只见众人都是笑容满面,心情颇好,但当她看到张小凡时,却是忽然一怔,张小凡脸上虽有笑容,但这些年来田灵儿与他最是亲近,一眼便看出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趁着众人笑谈得起劲,田灵儿偷偷地把张小凡拉到一旁,低声道:“小凡,你有什么事吗?”
  张小凡怔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终于还是道:“我没事,师姐。”
  田灵儿看了看他,径直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张小凡犹豫了一下,把怀中之物拿了出来,给田灵儿看了一眼,田灵儿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更是惊讶,道:“你把这根黑乎乎的烧火棍带在身边做什么?”
  张小凡见田灵儿满脸讶色,但容貌中又带了些许嗔怒,即使这样,竟也是那般美丽,呐呐道:“师父恩典,让我也去见识一下,我修为浅,没什么法宝,也不会用……”
  田灵儿恍然大悟,却又忍不住失声而笑,道:“啊……呵呵,是这样啊,那你就带着这烧火棍去参加‘七脉会武’吗?青云门两千年来,出了个炼骰子法宝的六师兄本来就古怪了,没想到……没想到你……你居然……居然带了根烧火棍去……哈哈,笑死我了……”
  站在一边的大竹峰各弟子听见田灵儿突然笑得起劲,纷纷走了过来,问明情由,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张小凡眼见周围都是笑容满面、开心的师兄、师姐,心头却忽然一阵愤怒。
  这内心深处的怒意转瞬即逝,可是它那般强烈,几乎令张小凡为之窒息。
  他低下了头,紧紧握住那根难看的烧火棍,一份熟悉的冰凉感传上他的掌心。
  “小凡,”田灵儿忽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对不起了。”
  张小凡身子一震,抬起了头。
  田灵儿道:“我本来想到给你件宝贝撑撑门面的,免得你出去被其他同门笑话。可是这些日子娘逼我修行逼得太紧了,我就给忘了。”
  张小凡下意识地摇头,道:“师姐,你修行要紧,不必再念及我了。”
  田灵儿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道:“不过也没什么,大家都知道你的本事,这一次去就当是长长见识了。”她压低了声音,“如果有什么人欺负你了,你一定过来和我说,哼,我来为你出头。”
  张小凡看着师姐亲切的目光,丝毫不怀疑她的诺言,甚至周围所有人言谈中的善意,他也感觉得到。
  可是,可是,是什么情绪依然如此澎湃,是什么样的火焰在内心深处熊熊燃烧,以至于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田灵儿依旧笑嘻嘻地,拍着这个她最喜爱的小师弟的肩膀,悄声道:“告诉你吧,通天峰上好玩的地方可多了,这一次去我们偷偷跑去玩,好不好?”
  张小凡眼前晃动着那美丽容颜,忽然间竟不敢直视她,低下头,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烦恼,少年心事,一时百感交集,低声道:“是,师姐。”
  田灵儿展颜微笑,忽听身后何大智道:“师父和师娘来了。”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从守静堂中,田不易和苏茹走了出来。田不易一身天蓝长袍,气度颇是威严,若不是身子稍矮,肚子又稍大了些,倒真有让人肃然起敬的宗师气派。至于苏茹,则是让众人眼前一亮,平素就姿色过人的她,今天一袭淡绿衣裙,头上玉镂花、金钗头,眉若远山含黛,肤似凝脂白玉,目光如水,红唇带笑,当真是倾倒众生。
  宋大仁跟在他们夫妇二人身后,面色再正经不过了。只不过众师弟一看见他,个个面上就浮起不大正经、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来了。而在宋大仁身后,黄狗大黄和猴子小灰也跟了出来。小灰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了坐在大黄背上,这时一看见张小凡站在前方,“吱吱吱吱”叫了几声,从大黄背上跳下,蹿到张小凡这里,三下两下蹦上了他的肩头。
  田不易看了看众弟子,点了点头,道:“走吧。”
  说罢,他右手一挥,掌心法诀引处,赤光一闪,他那柄久负盛名的仙剑“赤灵”祭起,赤芒万丈,端的是仙家至宝。田不易正要踏前,忽然间袍子下摆被拉了一下,回头看去,却是被大黄咬住了,只见这条他从小养大的黄狗摇头晃脑,嘴里“呜呜”(咬着袍子)地叫个不停,尾巴摇得起劲,一双狗眼更是眨也不眨,直盯着田不易看。
  田不易犹豫了一下,嘴里含糊说了一句,但还是袖子一挥,将大黄卷了起来,随即飘身到赤灵剑上,与苏茹打了个招呼,当先破空而去。
  苏茹轻笑摇头,对众人道:“你们也来吧。”顿了一下,又对宋大仁道,“大仁,小凡修为不够,你带着他走。”
  宋大仁点头道:“是。”
  苏茹点了点头,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一道淡绿光芒闪过,仿佛与她的衣裳相配一般,载着她直上青天,追着田不易那道赤光而去。
  大竹峰众弟子中,吴大义、郑大礼与吕大信修行也没有达到第四层,不能驱御法宝,当下宋大仁走向张小凡,其余的何大智、杜必书与田灵儿一人带着一个,各自上路。众人中,田灵儿的法宝是“琥珀朱绫”,何大智修炼的法宝是一支“江山笔”,倒很合他平素爱书的习性,不过最搞笑的莫过于老六杜必书的骰子法宝了,一经祭起,白光闪处,三颗骰子滴溜溜放大了十倍,在空中转个不停,各种数字轮番出现,若论天下赌具,再也莫过于此。
  老五吕大信小心翼翼地上前细看,苦着脸向杜必书道:“老六,你这东西该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吧?”
  杜必书眉毛一挑,嬉皮笑脸道:“五师兄,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从天上掉下来就算你赢,我就……”
  吕大信“呸呸呸”道:“那我还敢赢这个赌吗?”
  杜必书一愣,道:“那倒也是!”
  宋大仁走到张小凡身前,微笑道:“小凡,你准备好了吗?”
  张小凡正要点头,忽然间肩头的猴子小灰却尖叫起来,二人吃了一惊,却见小灰一会儿手指指天上,一会儿对着张小凡指指自己,张小凡愣了一下,道:“你也要去?”
  小灰立刻咧嘴笑了起来,张小凡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宋大仁,宋大仁想了想,笑道:“反正师父都带大黄去了,我们也带小灰去吧。”
  张小凡心中欢喜,点了点头,小灰更是欢喜不已。
  宋大仁转身对其余人道:“我们也走吧,不然迟到了师父又要骂了。”众人答应一声,各自御着法宝走了,田灵儿临走时还到张小凡身旁叮嘱了一句:“小心啊,要抓紧师兄。”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师姐。”
  田灵儿对他笑了笑,法诀一引,“琥珀朱绫”霞光顿起,破空而去。宋大仁随即祭起了自己的法宝仙剑“十虎”。他是大竹峰一脉的大弟子,虽然师弟们修炼的法宝不一而同,但他修炼的还是仙剑。
  “十虎”仙剑通体呈黄色,长四尺,宽三指,在仙剑中体型算是比较大的,不过可惜法宝威力不能以体型来计算。当下宋大仁把张小凡拉了上来,张小凡以前有过搭乘田灵儿“琥珀朱绫”的经验,入脚处“十虎”向下一沉,随即稳住,他已不太惊慌,倒是猴子小灰似乎知道什么,紧紧抓住了张小凡的头。
  宋大仁微微一笑,道:“小师弟,我们走了。”
  说着,他右手法诀向天一指,只听“十虎”仙剑剑身发出一声低低震响,原本平平在离地一尺处飘荡的仙剑忽地升高三尺,张小凡下意识地抓紧了宋大仁。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十虎”剑尖缓缓向上翘起,约莫翘起七分,张小凡完全是靠紧拉着宋大仁才不至于掉落下去,一声尖啸响处,“十虎”笔直向天疾冲而上。
  张小凡站在仙剑之上,紧紧抱住宋大仁,心中虽然紧张,但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眼睛闭上。只见大竹峰青翠的山峰离自己越来越远,忽地眼前一白,一片白茫茫的,竟是穿入了厚厚的白云之中,再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这时上下前后都是茫茫云气,大风呼啸不停,刮得脸生疼,张小凡身子微微颤抖,半是紧张,半是激动。
  驰骋于青天白云间,这是何等的梦想!
  云海茫茫,也不知行了多久,正当张小凡心情慢慢要平复下来的时候,仿佛要再次带给他惊奇似的,“十虎”仙剑在破空的尖锐呼啸声中,冲出了云海。
  那一片无垠的蓝天,如倒悬的深海,蓝得几乎是纯净透明的,无边无际,壮观雄伟。
  当他们冲出云海,脚下的白云仿佛水花,随着他们的去势泛起长长云气,似乎依依不舍,犹如大河微浪,飘到半空,然后再缓缓落下,回到云海之中。
  长空如洗,“十虎”仙剑冲天而起,直到离脚下茫茫云海又有了大约三百丈的高度,宋大仁才将剑身放平,开始向通天峰方向直行而去。
  远处,一座高耸入云,不,高耸入天的雄伟山峰,傲然屹立。那里,白云缥缈处,隐隐有钟声回荡在这苍穹天地。
  通天峰,仿佛真的通往青天。
  张小凡屏住了呼吸,放眼远眺,无垠的青天下、雄伟的山峰旁,飞舞萦绕着无数道各色光芒,越接近通天峰,这些光芒就越是密集。
  张小凡知道那些都是青云门中弟子驱用的法宝,因法宝五行之分而有各种不同的颜色,看上去五彩缤纷,极是漂亮。但见这道道光芒如彩石落雨,纷纷涌向那座山峰,景象蔚为大观。而他们与“十虎”仙剑一道,也很快融入了这五彩缤纷的洪流之中。
  伴着呼啸声,宋大仁带着张小凡御剑落到了一片巨大的广场上,一落到地上,猴子小灰便东张西望,随即从张小凡的肩膀跳下,在广场上跳来跳去,兴奋不已。张小凡也不去管它,放眼看去,只见这里白玉为栏,仙气阵阵,广场中央有九座大铜鼎,成三三之数摆放中间。最令人吃惊的,便是这广场之上,云气蒸腾,行走时如在云中,使人有成仙的感觉。
  张小凡看在眼里,备觉眼熟,记起这里是当初自己初上青云山时到过的所谓“青云六景”中的“云海”。五年不见,这里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美丽缥缈,只是今日却比五年前热闹了许多。
  广场上,此刻已是热闹非凡,青云门前来参加“七脉会武”的弟子们估计都暂时停在这里,远远望去,人头攒动,怕不下千人之众。站在广场上的人物,多数身着青云门服装,有道有俗,有男有女,其中年轻一辈居多,英气勃勃之人多有所在,可见这些年来青云门励精图治,大力栽培年轻弟子,不知收罗培养了多少英才俊杰。
  虽然广场上站了这么多人,但依然显得很宽敞。宋大仁举目四眺,忽听远处一个清脆声音喊道:“大师兄,我们在这儿。”
  宋大仁与张小凡看了过去,正是大竹峰众人,喊话的不用说,是田灵儿了,他们站在广场中间一座巨大铜鼎旁边,田灵儿正对着他们挥着手。
  宋大仁应了一声,与张小凡走了过去,一路之上,张小凡向四周张望,只见广场上其他各脉弟子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个个看上去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想来无不是对即将到来的会武大试充满期待吧。
  他们走到跟前,站在田灵儿身后的何大智首先道:“大师兄,这一路还顺利吧?”
  宋大仁微笑道:“这里又不是第一次来,还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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