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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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抑着暴怒的声音让屠襄浑身一个激灵,勉力点了点头,解释道。
  “夫人,昨日公子犯了病,如今病气未过,还请您万万小心。”
  “小心?”
  “你还知晓本夫人才是你的主子,我要听真话,到底是谁让献之回来,他自己……,还是杨氏从旁撺掇?”
  王静姝站在院中,屠襄在檐下,一主一仆无声的对峙。
  良久。
  屠襄咽了咽喉咙,嘴唇干涩的要死,“是……”
  “是三娘叫郎君回来的。”
  门扇不知何时开了,杨灵籁穿了身素淡白衣,还未上妆,忍着想打哈欠的冲动,憋出几滴泪来。
  “杨氏,你好大的胆子!”
  “一戒尺的训斥还不够,本夫人今日绝不心慈手软。”
  可杨灵籁偏偏就不是被吓大的,那日她被王氏唬的当真觉得自己错了,可回来左思右想,她不仅未给国公府生乱,还在长公主那入了眼,便是利用如何,不过相互罢了。
  只言长公主知她,而她不知长公主,此乃诡辩。
  长公主就一定清楚她所要办的任何事?神人都荒诞,那些不过是王氏在应对无知恐惧时的潜意识反应,因为她怕所以理所当然旁人也需要怕。
  今日正巧将昨日旧账一并算了。
  “母亲可是冤枉三娘了。”她面上带笑,无所畏惧,直视与人。
  第52章 母亲病了
  王氏却不管, 只是眼睛死死顶着门内,像是要烧出一块洞来,阴鸷地有些吓人。
  “母亲, 你……”
  “叫献之出来, 成家之人,莫要让我再去屋里逮人。”语气强硬,从头到尾, 是一点都没将这个儿媳放在眼里, 或者说,杨灵籁的存在, 是吕献之身上的污点,可又牵扯宫内, 王氏无暇干涉。
  吕远徵曾不止一次与她耳提面命,于杨氏,尽量眼不关心, 耳不明聪,陛下旨意未明, 魏氏所言, 实乃险恶。
  即便是要动, 也是日后何时才能有所作为。
  再者,相较于她,吕献之才是二房的根本,一个没什么亲近关系的女子, 便是死了再娶, 休了再娶, 都是无伤大雅。
  杨灵籁蹙了蹙眉,对于这种忽视, 她已经不知多久没受过了,王氏当真不对劲,她总觉得对方背地里还打着什么旁的主意。
  略做思索,她依旧站在门中将身后堵塞地死死,打定主意不让人得逞,可这举动无非就是在老虎身上拔毛。
  “杨氏!”最后一个音节咬的紧绷,似乎是要吃人。
  “母亲为何不听三娘说话。”杨灵籁回问,同样心情不佳。
  “让开!”
  “母亲无理,三娘为何要让!此乃我与献之新房,便是婆母也是不好强闯!”
  二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可在意的却又是两个极端,王氏想冲上去将自己的儿子拉回正道,而杨灵籁她最厌烦的便是被人忽视、被人遗忘、被人无理由欺辱。
  “你要如何,难不成是要将我儿带入绝境,杨府生养你,却是此等胸无点墨,区区国公府便叫你一叶障目,尚且见不得泰山,可我儿非也,二房一脉,已然独靠献之一人,今日你是要反!”
  王氏理所当然又满脸厌弃的模样,让杨灵籁觉得想笑,是,她是杨府三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可这也不代表王氏便比她强到何处,照样都是女子,王家何等显赫,可还不是被三房压着打,公公也不是在国公爷面前,陛下面前处处掣肘。
  自己做不到之事,莫不是就可以强加于他人,甚至连带瞧不起本是一条船上的人。
  简直愚蠢至极。
  原本想着,便是日后与什么婆母什么公公之间生出龃龉,在大方向上总不会错的,可今日她明白了。
  这场用计得来的婚事,二房背地里不知多少次想着甩掉,等的无非就是一个机会,日后一旦吕献之以二房期冀,荣做天子近臣,她怕就已然就是个下堂妇了。
  荣期,荣期,多般好的字,可却是,脏了。
  长公主之事,未免其中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怕是王氏是不愿她与这些权势之人相近,才生出昨日那等污秽谴责。
  杨灵籁回头,目光正巧落在隔绝内室的屏风上,黄花梨木的架子,面上所画却是素净的几朵清莲,小小的荷叶片给不得那莲花倚靠,半折不折,垂落水面。
  这东西原是吕献之所爱之物,每每夜间回来,沐浴更衣后呆坐在床榻边,总是爱望着走神,一次两次,也就叫她看着了。
  原本只觉是烘托意境,文人皆爱之俗物罢了,可如今是不一样了。
  二房重视于他,是为王氏追逐名利,是为吕二老爷权势滔天,她嫁与他,是为摆脱泥潭,攀附高枝,求做人中凤,无人懂他,无人真正求他。
  吕献之一人在国公府里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她从前觉得,娶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可如今觉得她嫁他依旧是好事,可于他,却未必。
  几瞬间的百转千回,杨灵籁微微失神,可王氏却没给她继续沉默的机会,竟是直接走上了台阶,推开她强行想要入内。
  李嬷嬷与盈月对立,互相瞪眼,而她被扯着袖子甩开,脑袋险些磕到门框,可胳膊撞上去的力道也足以吓坏一帮人。
  杨灵籁的眼里当场蓄起泪来,双唇紧闭,满眼不可置信,无声的谴责意味甚是浓烈,叫王氏第一时忘了进门,也是这一个时间差,身体重新挡了回去,是也进不得了。
  泪流的快,嘴也没闲着,鼻涕抽吸,声音几乎咆哮。
  “母亲今日究竟是要做什么!是要杀了郎君吗,这还是项脊轩,不是静鹿园,纵使三娘再是人微言轻,可也不得如此羞辱,您是不满我杨府,不满我脾性鄙陋,可三娘也在学,父亲也在朝中尽职尽责,于江山社稷,朝政大事绝不姑息养奸,于府内之事,郎君吃穿用度尽心尽力,您终究还有何不满,莫不是让三娘撞了柱,才能与旁人一般一视同仁。”
  克制着发酸的鼻尖,她又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帕子都遮不住狼狈模样。
  这幅如同窦娥喊冤的模样,叫整个项脊轩上下寒芒在背,听了不该听的话,日后还能好好待住吗?
  王氏怒火滔天终于爆了,右手高高扬起,狠狠甩下来,用了整整十分的力气。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可挥到半路,便被一细胳膊全然拦下,正是杨灵籁。
  她是哭,可也不是任由挨打。
  “母亲,要打我?”
  “因何缘由,因何忌讳,因何而来!”
  一双凤眼死死瞪着王氏,目光像是毒蛇逡巡猎物,神经质地反复游走,嘴角却含着嘲讽的笑。
  “本夫人做事,用得着你置喙,我再说一遍,让开!”
  王氏扭曲着脸怒吼,已然是不顾忌什么世家典范,豪绅规矩,她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人!
  “母亲病了。”
  看着如此神情崩坏的王氏,杨灵籁猛然间冷了眼神,笃定道,又仰起头,看着门边处站着的紫袄妇人,眼神求助。
  “母亲已然心绪不宁,无法克制,奉先姑姑,还望您能出言劝解一二。”
  奉先,国公夫人冯氏亲信,乃荣褐堂掌院姑姑。
  妇人微微颔首,见了如此场面,眼里也没什么情绪,只秉公办事说了一句,“二夫人,荣褐堂请您与九娘子一同前去,脚程远些,还望莫要叫老夫人等急。”
  第53章 真病号
  王氏对于奉先的话并没反驳, 打发道,“既是老夫人寻,定是要去, 你先回去复命, 我自会稍后带着人一同前去,不会晚,若是你觉着本夫人说的话不可信, 自也可在这随便等着。”
  说是如此, 可话赶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奉先只是略微扫了二人一眼, 在杨灵籁身上稍作停留后,又离开, 并未不打算多管,语气中规中矩。
  “奴婢不敢,二夫人只管惦记着老祖宗, 奴婢自是先行告退。”
  见人出了项脊轩远远的,王氏再去看杨灵籁, 眉毛高高扬起, 眼底泛地全是怒火。
  “倒是个会耍心思的, 老夫人她许久不管事,今日你能叫奉先都来,怕也是说了我这婆母什么不中听的话吧,为人子女, 为人儿媳, 为人娘子, 你可真是处处犯忌。”
  语调里冷嘲热讽,杨灵籁瞧见对方放在身侧的手, 手指掐进手心内,皮肤紧绷,是强忍着气,若非如此,怕那没打中的一巴掌是要又落下来了。
  “国公府已然都不够你翻天,容不下这等不安分之人,你明日便回杨府去思过,也让徐氏好好教教你,如何孝敬长辈!”
  “至于何时回来,我何时让人去接,便是何时准许,你,若敢擅自违抗,那就永远都不要再踏进国公府的门。”
  王氏说完这一句,以为能让杨三娘惧怕,毕竟这世上难不成还有不怕休弃之女子,她想叫徐氏那嫡母好好责难,省自己一分力气,也是想让这讨人嫌的东西滚出府,她也好收拾收拾这项脊轩内开始不听话的老人。
  可谁知算错了,杨灵籁依旧站在那,既不笑,也不哭,没有退缩求饶,也没有大难临头的紧迫,仿佛她只是闲散的问了句何时用膳。
  王氏的眉心紧紧拧起,不解以及愈发气恼,“说话!”
  杨灵籁动了动嘴唇,“母亲想叫三娘说什么?”
  “母亲恕三娘直言,您今日黑白不分便要掌掴您的儿媳,已然非一平常婆母所为,三娘当您生了病,不予计较,也希望您能同样约束自己的行为,维持您的世家大妇的体面,在外人前也都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病?”王氏笑了,“你说我病了?”
  “好好一张嘴,捏造谎话、诓骗人的手段倒是手到擒来。”
  杨灵籁偏过头,不愿搭理。
  “你以为今日让老太太插手,便无人管的了你,这是国公府,不是随意叫人撒泼的地方,你那点三两讨好人的功夫不过也是杯水车薪,自不量力!”
  “那母亲不如便就与我一同去祖母那争辩一番,也看一看咱们这一对冤家婆媳,到底是对谁错!”
  她回头,满眼不信,故意激人。
  “杨氏,你!”
  王静姝心头猛然涌上一股打心底的无可奈何,这个杨三娘,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戒尺,骂言,遣送放在她身上都如此无用,到底何法才能叫人老实地做个鹌鹑,也像一般儿妇一般,打心里的跪伏于她。
  “好好好,今日荣褐堂,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要如何与老夫人解释!”
  “杨府,你也非回不可!”
  待王氏怒气冲冲地离开,微小的咳嗽声叫杨灵籁不由得转身,正是穿着淡薄白衣,扶着门框病体惆怅的吕献之。
  也不过一夜的功夫,他就真病了。
  至于奉先,还真不是王氏所想的那般,她本意是想借老太太的口让王氏准许吕献之暂缓课业,谁知反而是这一顿阴差阳错叫她找对了人。
  若非如此,今日她还真不一定能耐住回敬给人一巴掌,那时可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她晃了晃头,不再去想,见人唇色凉白,身体有些抖,连忙将他推了进去,不满道。
  “是不知自己病了,还跑来与门外吹风,脑壳里能不能长点有用的东西,净瞎添麻烦。”
  吕献之又握拳捂嘴咳了几声,尽量站到了离她最远的地方,鼻音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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