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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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桑和顾静刻意做了一番伪装,卸下钗环华衣做村妇打扮,出了城又将马车换成牛车,流云则装扮成赶车的村民。
  顾静怀着忐忑、好奇等多种复杂情绪,往高知远家中而去。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顾桑是对的,是她魔障了。
  但还有另一个不甘心的声音对她说,她没有错,高知远值得她的喜欢,她喜欢的是高知远这个人,并非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或许有瑕疵,但不影响高知远的好。
  见离麓州城越来越远,道路越来越偏僻,顾静忍不住道:“我们只带一个人,会不会遇到危险?”
  顾桑挑眉:“这会儿知道危险了?真要是嫁进了高家,被欺负了,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二房不会同意顾静做出悔婚另嫁的蠢事,除非她跟家人彻底决裂,那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
  当顾桑察觉到顾静的决心时,便有意拉她一把。
  因为,她发现顾静的决心和胆子,竟是自己带给她的。
  牛车摇晃了大半天,顾桑感觉自己快要热死时,总算到了土伢村。
  流云指了指村尾一家破旧的土瓦房:“三姑娘,那儿就是了。”
  顾桑并未打村里走过,而是从村外绕到了村尾,刚藏好身迹,就听见破瓦房里传出一道极其难听的粗鄙骂声。
  “一天天只知道把家里汉子往炕上勾的懒货贱妇,都快过了饭点,锅灶都是冷的,你想饿死老娘当家做主?”
  顾静从未听过如此脏的话,彻底惊呆了。
  高家穷的院墙都没有,土院坝外面用一圈木头桩子连起来,就算是当做墙挡了挡。
  木头桩子矮的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破屋前,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大肚婆妇人正在费力地搓洗脏衣服,又累又热,时不时揉揉酸疼的腰。
  妇人极为年轻,却满脸疲惫,毫无血色,很明显是怀孕的大儿媳。
  站在门槛叉腰谩骂的老妇便是高母,高知远的老娘。
  年轻妇人被骂的极为难堪,气得手都在抖,却始终忍气吞声。因为,一旦开口反驳,婆母将会骂的更不堪,什么污言秽语都能骂出,甚至会持续到公公和丈夫回家为止。
  今日,丈夫和公公出门帮人做工,家里只有她和婆母。
  大儿媳撑着腰起身:“我去做饭。”
  高母一脸刻薄寡相,呸道:“衣服谁洗,难不成让老娘洗?”
  高母看不惯大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对大儿媳甚是讨厌,逮着大儿子没在家的机会,故意挑刺磋磨儿媳,完全不顾媳妇怀了身孕。
  这明显就是无理取闹。
  大儿媳低头道:“娘,我怀孕了。”
  高母瞥了一眼大儿媳圆滚滚的肚子,鄙夷道:“就你这不争气的肚皮,怀的又不是大孙子,八成是个赔钱货,矫情什么!”
  大儿媳忍不住哭了,就在她以为要被高母欺负死时,备受高母喜欢的小叔子回来了。
  高知远穿着一身崭新的长衫,手里拎着两个包袱,一出现在木头桩子外,高母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热情地迎了上去。
  “我儿怎么今日回来了?”高母看见高知远体面亮堂的新衣服,将小儿子衬得越发俊,忍不住夸赞道,“这身衣服真好看,尤其是我儿穿上真体面。”
  高知远笑道:“娘,这是儿子在学堂的同窗好友所送,儿子便想穿回来给娘瞧瞧。”
  听得此话,顾静眼睛瞪得更圆了。
  这分明是高知远用卖画的五两银子给自己买的新衣。
  高母一边夸高知远人缘好,一边将高知远包袱里的脏衣服甩到盆子里。
  “饭不用你做了,把衣服洗了,我去做。”高母一脸嫌恶道,“没洗完前,不准吃饭。”
  高知远对此情况见怪不怪,笑着说了一声:“劳烦嫂嫂。”
  大儿媳什么都没说,坐在石坎上,默默浆洗衣服,不吃饭总比听脏话强。
  高母怕高知远被太阳晒黑,一边招呼他进屋歇着,一边问他:“前两月,你说一个富家小姐对你有意思,有没有得手?”
  高知远失望地摇头:“没有,她胆子太小了。就算真有什么……”
  也不敢为了他们的感情,同家里人争取。
  高知远准备物色新目标,这回他要排除胆量太小的富家姑娘。
  顾静胆小到同高知远说几句话,就要脸红地回家,根本不敢跟他久呆,更不要说独处的机会。
  顾静泪流满面,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压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桑看了一眼顾静,应该是彻底死心了。
  她准备带顾静离开,脚一动,吓得立即弹跳起来。
  “啊啊啊啊,蛇啊!”
  尖叫声未落,流云出手极快,蛇已经被他斩杀了两段。
  危险解决,但她们暴露了。
  高知远闻声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伤心欲绝的顾静,脑子嗡地一下懵了。
  第85章
  高知远面色慌乱, 第一反应便是顾静听了多少,老娘嗓门大,怕是全都听见了。
  高知远属实没想到顾静竟会出现在土伢村, 出现在简陋破败的土瓦房前,这不是她一个富家千家该踏足的地方, 可她就是出现了,一身粗麻布衣的打扮,依旧掩盖不了女孩良好的家境与出身。
  高知远只想到一个可能,她知道他今日下学,专程到家里找他。
  顾静是个胆小如鼠的姑娘, 也是最容易受骗的那种姑娘,当初看上她,就是觉得这种性子好拿捏, 一旦时机成熟,便是他说什么她信什么。
  对她来说,主动登男子的门,已是惊世骇俗的举动。
  尤其在已经定亲的情况下。
  想到身后的破屋老母,高知远不禁羞于见人。
  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破漏的屋子、粗鄙无状的老娘以及自己不那么美好的一面全都暴露了出来。
  高知远没时间沉浸在自卑中,意识到顾静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到敢离家见他, 只要他将方才的胡话圆回去,他们就还有可能,只要赢回她的芳心,让她对他死心塌地, 后面的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高知远惯来知道如何让小姑娘心动,瞬间展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白俊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
  新衣上身,没了往日布衣的陈旧灰扑,那一笑当真是翩翩俊书生的模样。
  高知远推开木栅门,快步走到顾静面前,看着满面泪水的小姑娘,脸上的惊喜转为诚恳真挚的狡辩:
  “二姑娘,家母之言非小生的意思,你知道的乡下妇人比较碎嘴,我附和家母,不过是为了堵她的嘴。我知道你即将嫁人,不愿给你带去困扰。你相信我,我没有任何轻辱你之意。”
  总而言之,方才不是他的真心话。
  “我没想到你竟会来我家,我……”
  高知远伸手欲握住顾静的手,却被顾静后退一步的动作定在原地。
  顾静抹了一把眼泪,恨恨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高知远,是我有眼无珠,错看了你。你记住,我与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说完,顾静哭着跑走了。
  高知远想要去追,却被流云拦住了去路。
  高母不高兴地冲着顾静的背影,嚷嚷道:“老娘算是看出来,你就是那位倒贴我儿子的富家姑娘,跑什么,你一个姑娘大老远来找我儿子,不就是给老娘当儿媳妇?”
  顾静浑身一僵,听得高母尖利刺耳的声音,跑的更快了。
  跑了一个,还有一个。
  高母黄豆般大小的浊眼转向旁边的顾桑,细皮嫩肉的,比跑掉的小姑娘还要俊俏乖巧,想来也是个好出身。
  “哟,我儿真是好本事,一来就来俩姑娘,要不你留下给我做儿媳,老婆子保管把你当亲闺女……”
  啪!
  顾桑一耳刮子狠狠扇了过去:“不会说话,这张嘴就别要了!”
  “是,属下遵命!”
  流云立马掏出一把匕首,快速钳制出高母的嘴,就要将舌头割掉。
  出手之快,连顾桑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住、住手!”
  高母和高知远直接吓傻了。
  高母已经明显感觉刀尖划过舌根,嘴里漫起一股血沫腥子味,脏话不停的臭嘴,此时抖的一个字都骂不出来,被打的脸也是肿的。
  顾桑看了一眼流云,流云立马就收了手。
  高母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痛的‘哎哟’叫出声,才发现自己舌头还在。
  顾桑没管高母,而是转向高知远,轻蔑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套绫罗新衣花了将近四两银子,是你用卖画的五两银子所买,还有脸说是同窗好友所赠?余下的一两银子,你自己吃了顿好的,买了一些纸笔,不过一日,五两银子便被你花的所剩无几。
  有了银子,衣服只给自己买,好吃的吃独食,可曾想过稍微从指缝里漏一些给家中老父老母改善生活?”
  “你,你怎么知道?”高知远一张脸臊的发慌,又红又白。
  高母则震惊地望向高知远。
  一次就能卖五两银子,高知远画了无数张画,该是多少银子。
  殊不知高知远只是这回卖了五两。
  那么多的银子,高知远却从未给她添置一件新衣服。
  读书要给老师束脩,笔墨纸张花销也大。
  高母心疼高知远,每每把从老大那里抠的钱都贴补给了小儿子,家里那口子种地卖的粮食钱也大多给了小儿子。
  看见高母愤怒的目光,高知远明显慌了一下,气愤道:“胡说!纯粹是污蔑!娘,你要相信我,儿子从未骗过你,这身衣服就是同窗所送,同窗见我家贫,便好心送我一套,有何不可?”
  “呵,要不要请罗衣坊的掌柜,悦来酒馆的掌柜,当面与你对峙?”顾桑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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