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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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慢悠悠的,还带有几分惋惜似的。
  春霁将手机备忘录亮给他看,神色颇为严肃:[星星也是六年前符文案的亲历者,他想起了以前的事,也找到了指证林之樾的证据,你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夏奕微一挑眉,毫不留情地揭穿:“要是老师真的被指证了,此刻来这儿就不只是你了。”
  春霁镇定打字:[我是先来当说客,给你一个机会。]
  夏奕似笑非笑,抬手看了眼表。
  “还有一个小时。你想怎么劝我?”
  春霁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却没有低头继续敲字,视线移向夏奕身边的小行李箱,毫无征兆地伸手抢过拉杆。
  行李箱很轻,呲啦一声就被拉了过来,里面回响着受撞击的银铃叮铃当啷声。
  春霁本打算堵着人拖延时间,她信筱园姐那边承诺的时间,只要拖到那边有结果……
  春霁打字问他:[既然打算离开,为什么不把银铃留下来?]
  银铃牵涉数个案子,是个烫手山芋,夏奕既然选择抽身事外,就该把银铃随手一扔才是。
  夏奕反问:“这银铃不本该就是我的吗?”又对上春霁有几分迷茫的眼眸,道:“哦,你什么都不知道。”
  春霁不懂夏奕在说什么。
  这一层多是朋友亲人来送机的分别场面,人群攒动嘈杂喧闹,有情侣拥抱,有朋友挥手送别,有父母不放心地碎碎念叮嘱:“证件拿了吧?马上换季了,厚衣服带够了吧?没钱了就说……”
  夏奕独身站在流动的此间,视线抬高,望着机场大厅里的茫茫众生,语气微微怅惘:“我只是想有一个家人。”
  寄宿高中有三天的假,他拿了月考前十的成绩,照例报告给了自己的资助人——林之樾。林之樾曾来过梧县支教,又将他带离过去的苦海,处处给予照顾,虽然没有收养手续,但在他心里,林之樾和养父无异。
  林之樾请他吃饭以做庆贺,进了餐厅后,他发现自己落了手机在车上,借林之樾的车钥匙回去取,发现手里的车钥匙圈多了两枚旧钥匙,又想起车载地图导航系统启动时,搜索栏里底下最近一条历史记录是一个定位在荒郊的地点,自定义命名:[小梨]
  鬼使神差,他启动了引擎点开了导航系统,用手机拍照记下了那个定位,隔日自己寻了过去。
  他没有发现隐蔽的地下室,用钥匙上了阁楼,春霁正浑噩昏睡着,锁骨间的红痣似一点花蕊。
  他在小的时候就常碰见母亲坐在窗边翻一本纸页泛黄的县志,母亲的视线长长久久停留在“梧族”有关的记载上,盯着书页却像是什么都没看,他好奇间也私下里翻过好几次,百思不得其解。
  在那一刻,他便在长篇饮食、服饰、祭祀等民俗记录里想起了“回灵”一词,心脏急促跳动起来,震耳欲聋似是要跳出胸膛,动作却安静地、缓慢地退了出去,像是自己不曾来过。
  如果那时候选择不一样,现在的情形也许也大不相同。
  夏奕又看向春霁,语气懒懒闲闲:“喊一声哥哥,说不定我就和你走了。”
  春霁脸上露出一点疑惑和不解,终于开了口,望着他道:“我不是……小梨。”
  夏奕对春霁的回答毫不意外,只有些惋惜,又说不出在惋惜什么。
  惋惜自己发现最崇敬的老师做了错事,自己却选择默不作声成为帮凶?
  惋惜回灵失败了,他过去的时候只见到厨房里胸膛插有一柄餐刀陷入昏迷的林之樾、和算计着最后一场祭祀时间挣脱束缚赶来的无相祭师,却没有恢复前世记忆的“小梨”?
  也许是惋惜到最后,所求还是一场空,没有人愿意骗他。
  夏奕道:“我一直觉得来问灵的父母傻得不行,特别是明知是一场骗局,还要继续下去的那些人——骗自己求个心安有什么意思?现在突然明白了,有人愿意骗你也是件幸运事,被骗的人闭着眼,有了活下去的念想。”
  他笑了下:“没人肯骗我。”
  大厅内广播声响起,是夏奕购买的那程航班可以开始登机的提醒,春霁骤然紧张起来,下意识把小行李箱拉在自己身后。
  夏奕手插在裤袋里,道:“行,拿去吧。里面最重要的就是那支银铃,你帮我捐给梧县的民俗博物馆吧。”
  春霁忍不住问:“那、你呢?”
  “如果老师真的会被指控的话,他也会算到这一天,那他当初将真相告诉我,也是想赶我离开。”夏奕道,“我再等一次,总归去哪里都没人牵挂,那么去哪里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检测报告终于出了结果。
  朱砂盒内的半枚红指纹和林之樾的指纹吻合,藏着的头发也和几位受害者dna匹配。
  审讯室,负责审问的警员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林之樾只以沉默应对,等待自己的律师前来。
  其中一位年轻警员为这个案子奔波数日义愤填膺,满腔怒火没压抑住,骂道:“你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愧疚?你们这么年轻,怎么会懂为人父母的心境?”林之樾嗓音有一丝波动,“我和妻子相识相知相爱,孩子是情感和时间的延续、是上天赐予的宝贵礼物,那么小的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看着她从小不点慢慢长大,恨不得将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就因为一次倏忽,你再也看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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