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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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含岫摸了摸鼻子,扭头看向赫连曜:“曜王,那咱们往回走了?”
  自从学习功法,还有异能,他倒是不怕这点吹到身上的冷风。
  但是吧……
  宫里上上下下,现在已经有护卫守着,还有滞留在这儿的一些权贵官员府里的丫鬟小厮,光他们说事儿的这一会儿,已经有三四波人急匆匆地避让开,楚含岫是真不想跟赫连曜传出点儿什么。
  赫连曜回望着他,知道了他这点心思,脚步站定之后,突然道:“待平定齐国与东来国之祸,含岫打算去何处?”
  楚含岫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顿了顿道,“原本我打算带着阿爹和叔叔弟弟他们离开京都,去其他地方做生意——”
  他话还未说完,赫连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留在京都吧。”
  楚含岫:“?”
  “我想你留在京都。”
  “?!”楚含岫眼睛微微睁大,心尖就像被人捏了一下,“曜王,你……”
  赫连曜望着他:“你知我心意,全然放手,让你在某个地方与人成亲,甚至生子,或许此生再不能见一面,我做不到。”
  “我想尽力一试,让你留在我身边。”
  楚含岫:“我不会与人成亲生子。”
  赫连曜忽然笑了笑,一双眼眸像荡开涟漪的寒潭,“我就当含岫给了我这个机会。”
  赫连曜着实是没想到,在他说完那番话后,楚含岫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话。
  与楚含岫相处的这大半年里,他太知道楚含岫的性情,聪慧,直爽,柔善,要是自己在第一次表明心意时跟他说这番话,他一定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对自己无意。
  所以赫连曜心头生升起了难以自抑的欣喜:“回去吧,好好与沈叔他们话话家常,一旦随军,归期便不定了。”
  说着,他脚步一转,往身后的宫道走去。
  楚含岫张了张嘴,“???”
  机会,他什么时候说给他那什么的机会了?
  喂!
  他想叫住赫连曜,可赫连曜一米九几身高的那双大长腿在把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还不等他把话说出口,一眨眼就消失在宫墙转角处。
  他只能把话咽回去,脑袋有点懵懵地回殿内。
  一日后,大军开拔。
  京都剩下的四万多兵马,加上刚刚打降的定王的近五万兵马,以及最近几日征的新兵,总共十八万士兵,整整齐齐地从几个城门列队而出,新做好的黑底金字曜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和楚含岫一起随军出征的邢大夫,郎中们,位于队伍最后方,他们后边,还有押送粮草的数万役夫。
  一辆辆牛车,驴车上全是满满当当的粮食。
  楚含岫抱了抱沈阿爹:“您放心吧,我只是去给受伤的兵卒治伤,不会跑到前边去,您就等着我回来天天闹你吧。”
  他拍了拍沈阿爹的胳膊,对眼睛红红,同样满脸担心的楚含玉道:“我不在京都,你照顾好阿爹,把家里打整好,要是有处理不了的事儿,让身边的人给静公子递消息。”
  “二哥……”
  “好了,我走了。”楚含岫望了前来送他的家人,轻轻一跃到了牛车上。
  随着前边军队开拔,他们这些靠后的人员也出了城门,将京都留在了原地,也是到了第二天,楚含岫才听到一些消息。
  原来赫连曜已于昨天夜里带着一万骑兵,以及五万前锋,往牧州疾驰而去。
  十几万大军的前进速度还是太慢了,他需要带着这六万人马,边往牧州去,边持令召集所经州府的兵马,先挡住来势汹汹的东来国,挫其锐气,再迅速回防甘州,迎战齐国的兵马。
  只有这样,才能让甘州牧州有喘息之机。
  此二州已是京都第二道门户,哪怕破一州,京都都会很快暴露在他们的铁蹄之下。
  而楚含岫他们,按照之前的命令,去往甘州。
  ——
  “楚大夫!”
  “以及按照您说的,将死去兵卒的尸首集中到一起焚烧了。”
  “嗯,好,”楚含岫把新炮制好的草药递给身边的小兵,继续叮嘱道,“现在不比前两个月那会儿,天气渐渐回暖,尸身放个三五日就会腐败,要是不及时用火焚烧,仍由其放在战场上,伤兵营里,有很大的几率会生出疫病。”
  “尤其是有水源的地方,一定要谨防旁边有尸身。”
  “是。”
  楚含岫叮嘱完,走出属于他的营帐,往旁边专门用来收治伤兵的营帐走去。
  距离他和邢大夫来到甘州,已经三个月了。
  到现在,他有时候做梦时仍会想起刚来甘州时的情景,数十万大军逼近,甘州的官员根本没有一丝信心能够存活,几乎算得上放弃了脚下的土地,仓惶地往京都方向逃命。
  光是他们行军而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各个州府逃来的人,全都犹如惊弓之鸟。
  而在他们这刚刚十万出头的将士,整合甘州残留的兵马,与齐国先头军队交战,苦苦支撑,并且只能边退边打的第三日,赫连曜带着一万骑兵赶回来了。
  那小半个月,是楚含岫与死亡打交道最多的半个月,上到将军,千夫长,百夫长,下到普普通通的兵卒,这损率极高,伤兵营里血气冲天,每时每刻都有士兵等不及救治死去。
  甚至连赫连曜,肩膀也受过一次伤,坚硬的盔甲被手腕那么粗的弩箭破开,穿透了血肉。
  楚含岫和邢大夫第一时间就被叫到了跟前,为他疗伤,那会儿楚含岫也顾不上在已经知晓他异能的邢大夫就在旁边,双手按在他泊泊流血的肩膀上,把一来到这里,就没有充盈过的异能全部往他肩膀上挤。
  他那时都没发现自己的脸色有多凝重,直到伤口的血止住后,赫连曜抬头对他道:“有你在,我不会有事,含岫,放轻松。”
  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摒着气。
  那时候,他低头望着脸色依然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的赫连曜,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
  他想到上辈子因为赫连曜在定王发起叛乱之前就死了,自己和阿爹弟弟死在战乱里,想到那些曾在生命里短暂出现过的平民百姓,想到齐国和东来国肆虐的铁蹄。
  最后想到完好的京都,以及留在那里的亲人。
  他在尽其所能地改变一些事情,他不允许,也不想让这一切生出变故。
  “呼——”刚从营帐出来,干涩的风卷着枯黄的野草树叶直往脸上扑。
  许多人都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半年里,越朝大部分州府连五场雨都没下到,一场持续时间无比漫长的大旱席卷各地,不仅百姓种下去的粮食颗粒无收,山林间的树木,野草,也纷纷枯死。
  粮草的缺失,让远赴越朝的齐国和东来国愈发想要以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争,瓜分越朝的疆域,驱使百姓加大种植面积,回拢粮食抵御天灾。
  而到今年年底的时候,越朝人在齐国和东来国人口中,已然换了一个称呼——“肉干”
  这不过只是个开始,明年,后年,稀少的雨水根本缓解不了旱情,不少府县成为空城。
  第136章
  治疗伤兵楚含岫二话不说就能上手,但天灾,他抠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办法。
  他只能在来到甘州之后,找了个机会,把今年天气不大好,粮草征收恐会受到影响的事儿透露给赫连曜。
  这两个多月,火头营那边每次做饭都省了又省,但是二十多万大军,哪怕每个人只吃一口,也是二十多万口,粮食的消耗量及其庞大。
  他们带来的粮草,和陆陆续续由京都筹集而来的粮草,也只能撑四个月左右。
  一旦断粮,军心不稳。
  齐国和东来国那边也会更疯狂,对他们大大的不利。
  想着这些事儿的时候,楚含岫利索地在重要部位拴上铁片,带着轮换过的一队人,往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地方搜索,他们把尚且还没死的伤兵抬到他身边,由他以金针为遮掩,用异能救治过后,再送往后边的伤兵营。
  突然,就在楚含岫刚抬手,让人把救治过的伤兵抬往后边的时候,前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赫连泽,赶紧跑过去,目光在他身上扫过,随即看向被一个高壮士兵背着的人。
  赫连泽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声音干涩得嘶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含岫,救,救他。”
  楚含岫已经看到那人是谁了,阎天阔,他刚入京都,被赫连泽带去看蹴鞠,在场上吸引了无数女娘小哥儿身影的赫连泽的朋友。
  当然,除了赫连泽,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赫连泽抱着什么心思。
  楚含岫在伤兵营也听过他的名字,在与齐国的对战中,十分勇猛,谋略也不逊色,已经被升为千夫长,离将军仅一步之遥。
  楚含岫让士兵把阎天阔放下来,“阿泽你别急,我先看看。”
  他快速地蹲下身,一看阎天阔胸口上的几根箭矢,和阎天阔明显已经快要没有起伏的胸口,赶紧拈着金针,刺入他胸口的一条筋脉。
  他甚至都不敢像救治大部分伤兵那样刺一下换个地方,遮掩遮掩,手里的金针仿佛定在那儿,一边运转功法,一边把异能注入进去。
  旁边的赫连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二人,当一会儿后,阎天阔的血止住了大半,呼吸比刚才也有力一些后,他撑着剑的手猛地一软,吐出一口气。
  跟着的士兵也面露喜色,纷纷道:“这就是楚大夫?!”
  “是楚大夫没错了,跟我一个营帐的那个刘二晓得不,前几天回来之后跟我们念叨了七八遍,说他那会儿都以为自己快死了,连阎王爷都见到了,然后被楚大夫针一扎,送到后边缝好伤口,八九天就好了大半。”
  “还好咱们有楚大夫,要不然,千夫长今天可就……”
  楚含岫收了金针,用一点微薄的异能类似消毒一般洁净一下,站起身对赫连泽道:“他胸口的箭矢还得切开皮肉拔出来,你们把他送到伤兵营去,我继续去搜寻伤兵了。”
  赫连泽撑着剑站起来,“谢谢你,含岫。”
  “咱们的关系,用不着这句谢,而且这是我的职责。”
  “快去吧。”
  “好,这几日你什么时候得闲了,我去找你。”
  “这几日都没战事?”
  “今日我们兵分四路,赢了一场大胜仗,很大概率能休整几日。”
  “行,到时说。”耽搁一点时间,就是一条人命,楚含岫跟赫连泽搭话的时候都是一边走一边说,很快蹲下身,给抬到一起的伤兵留住那口气。
  一场仗打完了,士兵们可以第一时间缓一缓,却是楚含岫他们这些随军的大夫郎中最忙的时候。
  真正地有点空余时间,见到赫连泽的时候,已经是四天以后了。
  皮肤成了蜂蜜一般的颜色,穿着一身甲胄的赫连泽坐在营帐里唯一的一个木墩子凳子上,望向坐在简陋床铺上的楚含岫,手一伸,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一团东西:“听本地的小兵说,是能够吃的甜果,含岫你尝尝。”
  “甜果?”才开春,树木草地都还光秃秃的,楚含岫实在想不到在资源相比于现代匮乏的这会儿能有什么水果。
  他打开布,只见四五个大拇指那么长,粉笔那么粗的铁锈红的野果裹在里头,表皮皱巴巴的,卖相不怎么好。
  他拿起一颗,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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