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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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别笑死人了,还想按着你们村儿的规矩处理我家少爷?
  自个儿睁大狗眼瞧瞧,我叫少爷的出身长相,多少大家闺秀排队等着进门呢,里头那产妇甚么模样我家少爷不清楚,你们自个儿心里没数啊?给我家少爷提鞋都不配,还好意思赖我家少爷身上?
  我看你们从根儿上就是烂透了,打量着我家少爷有钱,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也不照镜子看看自个儿那猪头样儿,插上大蒜也装不了象!
  想要个公道是吧,成,姑奶奶好人做到底,今儿咱们就去泉州城内的衙门里分说个明白!我家少爷的钱就是养条狗,也不便宜你们这群白眼狼!”
  说话间,荣家的护卫小厮已经越过人群,将舒朗和梨满团团护在中间,各个腰间佩剑,神情冷肃,一脸杀气,全是老太太从家将中挑出来的好手。
  这群村民见了,谁不腿软?
  现场一时间分外安静。
  舒朗垂眸问那个被老娘抓的满脸血,一声不吭的周大朗:
  “你待如何?”
  周大朗咬牙,朝舒朗磕个头,沉声道:
  “柳娘留在家中恐遭不测,小人欲送她回娘家住一阵子。”
  柳娘上头有七个兄长,一般人不敢上门闹事,暂且叫柳娘养好身子再说。
  舒朗不置可否,没再看其他人一眼,在护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出村后,叮嘱梨满:
  “叫人多注意这边的动静。”
  事情估计不会如周大朗预想的那般顺利,救人救到底,辛辛苦苦把产妇从鬼门关拉回来,不能就这般折进去。
  毕竟除了周大朗,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
  周家那对刁钻的父母想要一辈子花用不完的银钱。
  村长想将学堂据为己有,不叫舒朗日后沾手学堂,好趁此坐稳村长的位置,不叫族长家中晚辈再来将村长一职抢回去。
  族长想以此事彻底拿捏舒朗,眼下说的好听,若舒朗真如了他的愿,对方日后月月年年的,但凡有点事便要上门“叨扰”一番,回忆一下今日的遭遇。
  至于那些围观村民,多蒙昧,心思被几人带着走,很难有自己的想法。
  马车缓缓开动,舒朗一言不发,梨满不敢打搅他,车内安静的很。
  只听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喊,马车停下,舒朗掀起车帘往外瞧去,十几个少年人,男男女女,跑的气喘吁吁。
  皆仰着头望着他,坚定道:
  “先生,他们说的不对,周家大爷和大婶说的不对,村长和族长说的也不对,您救了柳娘阿嫂和孩子的命,是他们对不起您!”
  “是,我们觉得先生做的没错!”
  “就是没错!”
  舒朗摆摆手,放下车帘,叫他们家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自下而上
  气愤归气愤, 事情还得做。
  梨满安排人私下照应那产妇和刚生出来的孩子,倒不是她多心善,而是此时产妇和孩子出了事, 叫少爷摊上,晦气不说,不知背地里又要被人编排什么难听话。
  站在梨满的角度, 她家少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简直是活佛在世。
  可放在很多人眼里, 恐怕反应与周家那可恶的公婆嘴脸一般无二。
  周大朗是心中有妻儿,才觉得妻儿的命胜过一切,可周大朗父母心里, 脸面, 钱财,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乃至刚出生的孩子, 都比柳娘的性命更加重要。
  要梨满说, 还是陛下登基后,对那群刁民太好了, 才叫他们吃饱之后, 生了一肚子的歪心眼儿, 真要放前朝吃不饱肚子那阵儿, 为了活命被人看一眼咋了?把媳妇儿给别人睡,换一块儿饼的事还少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先生总说甚么“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她瞧着仓廪是实了, 可这荣辱和礼节, 好似跑偏的其他地儿去了, 正儿八经的“老人慈爱,小辈尊敬长辈,睦邻友好”是一丁点儿没有。
  少爷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在村人眼里落下了什么?不过几个毛丫头和小子,勉强站出来表示相信少爷。
  梨满替自家少爷不值。
  舒朗本人倒是看的很开,丁点儿没将那些人的话往心里去。
  若是认真跟那些人计较,不就把自己放在那些人同样的地位,拉低自己的档次了吗?
  他还有心思给梨满讲道理:
  “那就说明仓廪还不够实,衣食也不够足,倘若百姓真的衣食无忧,女子不靠着丈夫,儿子,也能在世间有一碗饿不死的饭吃,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发生。”
  梨满在马车上,闷闷的听着外头街上的动静,思考了一路,终究还是掀起车帘,吩咐护卫:
  “今儿这事想办法封口,不论多大代价,都不能叫传到泉州城诸位官员耳中。”
  那些人本就见自家少爷的这一摊子眼热,恨不能搞出点事情叫少爷灰头土脸下不来台,今儿的事情一旦传开,可以预见那群人该有多高兴,不浑水摸鱼,都对不起他们几次三番针对少爷的劲头。
  舒朗没跟梨满讲道理,只淡淡吩咐:
  “不用,想传便叫传出去吧。”
  正好也能借此将底下的臭鱼烂虾清理一番,他是有钱,又不是冤大头。
  一行人归家后,舒朗该干嘛干嘛,厨娘特意做的鲜鱼,一个人干掉一整条,丝毫没影响他胃口,到了睡觉的点儿,沾枕头就睡,哪里能瞧出他有心事的样子?
  让密切关注他的梨满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得不再次感慨她家少爷是真的心大。
  舒朗心大不大,他自个儿都说不好,不过反正周家村的村民,是不能再惯着了,刚好可以被他用来杀鸡儆猴。
  让人连夜将周家村的学堂给拆了,安排去周家村的百科先生们,也转移到了其他村子,并吩咐下去,凡是周家村的村民,其他村子学堂都不收。
  所以说,在他安睡之时,在周大朗为了将柳娘送回娘家和父母争执之时,在整个周家村陷入黑暗之时,周家村那才建起来不到半年的学堂,便被人拆的干干净净。
  连一根儿多余的木头都没留下。
  等第二日一早,前去那里去上学的人发现这一事实后,整个周家村陷入了怎样的境况,就不是舒朗想关心的了。
  “都说君子欺之以方,你就是平日里表现的太端正,太讲道理,他们才觉得你好说话,好拿捏,随便从哪儿冒出来两个村民,都试图用这点拿捏住你!”
  闻铮听闻外头将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于是急慌慌跑来舒朗这儿瞧瞧。
  熟料进门后才发现他兄弟根本就没当回事,日子过的自在着呢,又听了梨满现场讲述当日事情,不由拍桌大赞道。
  舒朗眼睁睁看着钓竿儿动了一下,被闻铮这一巴掌又给惊的没影儿了,没好气道: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记仇着呢!”
  “哦哦哦,我说兄弟,您这样儿无私奉献的都不是君子,那整个泉州城还有正人君子吗?”
  闻铮对这个说法十分不以为意,就他兄弟干的这些事儿,哪一件不是不求回报的利人?而于己,除了一身不痛不痒的名声,还能得什么实惠?
  且叫他说,这名声眼下瞧着也虚得很呢,就周家村那群刁民对他兄弟的态度,是真觉得他讲道理,好说话,便想利用这点欺负他呀!
  并没有多少敬重。
  不过可惜,踢到铁板了,他兄弟可不是没牙的老虎。
  舒朗不与闻铮争辩这些没用的事情,静心钓鱼,还想多钓几条,午饭就用这个来招待闻铮呢。
  可闻铮不是能闲住的性子,见舒朗真的没事儿,便又风风火火的走了,他还得回去好好和那些私底下给舒朗泼脏水的人理论理论呢。
  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谁来都劝不住,很有他兄长当年在朝堂上,劝的陛下见了他便想躲的意思,该说,不愧是闻家人,一脉相传的嘴皮子功夫。
  果然如舒朗所料,有人借此生事,攻击舒朗罔顾伦理的,攻击舒朗以官欺压百姓的,攻击舒朗办学堂是沽名钓誉的。
  周家村的村长和族长,在一些人的安排下,出来大肆宣讲那日舒朗在村中的嚣张行径,指责舒朗一言不合,就拆了学堂威胁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周遭几个村子的学堂也因此跟着受到了影响。
  就连在娘家的养病的柳娘家中,也遭遇了好几拨村民的攻击,在时下很多人眼里,不管柳娘是不是有苦衷,不管舒朗的出发点是什么,柳娘被一个外男看光了身子是事实。
  她就不该有脸好好的活在世上。
  更离谱的,不知道哪路神仙脑洞大开,编排舒朗放着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不要,就喜欢别人老婆。
  要不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往人家产房里钻干什么?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关键这说法不少人觉得有道理,因为除了这个,他们想不通舒朗一个大男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出身有出身,要官职有官职,要钱财有钱财,要长相有长相。
  只要他愿意,勾一勾手指,有的是女人前赴后继,干嘛那么想不开,急吼吼跑去人家产房里看个正在生产的妇人?
  总不能是有特殊癖好,就喜欢那等腌臜场所吧?
  最为相信这个说法的,正是以王识聪等人为首的,出身高贵,看不惯舒朗的官二代们。
  作为阶级划分的得益者,他们深刻的明白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是那些一无所有的刁民投胎十次也换不来的,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从不将普通百姓放在眼里。
  自然也不会相信,舒朗只是单纯的,亲自去救一个普通产妇。
  别说他们这样出身的男人不会干这种事,就是他们家中稍微有点身份的仆从,也不屑于干这种事。
  一个普通产妇而已,死就死了,值得他们冒险,搭上自个儿的名声,亲自去那等腌臜地儿劳累一遭吗?
  答案当然是不。
  因此他们攻击舒朗,攻击的理直气壮。
  任由外面风浪滔天,舒朗自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稳坐钓鱼台,笑看湖中风浪翻涌。
  许是外头闹的实在太过,这日五殿下难得的亲自上门,梨满将人引到舒朗钓鱼的地方,心里颇有几分忐忑。
  整个京中谁人不知她家少爷年少时追在五殿下身后干的那些傻事?这算得上是两人决裂后,五殿下第一回 主动找自家少爷。
  她还真怕少爷脑子一热,又做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儿,于是选了个不远不近,既不至于打扰两人谈话,又能密切关注两人的动向的位置站着。
  她,梨满,这回说什么都不能看少爷再走上原来的错误路线!
  舒朗二人不知梨满丰富的内心想法,一人一根钓竿儿,悠悠荡荡的瞧着平静无波的湖面。
  “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五殿下包容舒朗的前提,是舒朗对她的事业造不成伤害和威胁。
  可最近的事,一波将平,一波又起,市舶司人心浮动,上面的还算能稳得住,到了闻铮那种程度,一天到晚拉帮结派,竟顾着和王识聪等人打嘴仗了,谁还有心思安心做事?
  五殿下对这件事的建议是:
  “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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