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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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那一晚的嚎哭宣泄,童生们的情绪在后来就稳定下来了,这几日客栈又恢复了往日该吃吃该喝喝的情景,进进出出的,也不会担忧被嚎叫声吓到了。
  隔了两日,卫景川从上林县带着墨锭和墨条重新返回甘州,卫景平遂暂时把放榜的事搁到一边,想着如何去集市摆摊卖墨挣银子了。
  作者有话说:
  12出自唐代岑参《玉门关盖将军歌》。
  第80章 案首
  ◎“贺!上林县童生卫景平,录为丙辰年院试甲科头名,请卫景平卫老爷三日后前往知府府参宴。”◎
  次日五更天, 一弯晓月带着清辉逐渐散去时,甘州城西南角的集市开张了。甘州集市所在的长街十余里, 坊巷院落, 铺席货行,鳞次栉比,各色商家摊点,大到丝帛古玩, 小到针线珠子, 无所不有。
  “圆眼荔枝, 卖新鲜的圆眼荔枝。”
  “凝霜柿饼, 卖好吃的凝霜柿饼。”
  “南瓜发糕, 甜津津的南瓜发糕……”
  带着声韵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像磁石一般吸引着市民,至天色全然放亮时, 厂街上已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卖的书的摊位在紧里面,还好卫景川拎着墨锭跑得飞快,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 这边才零星支出来几个小摊子。
  卫景平学着他们的的模样, 支起“天下第一墨”的手写纸质招牌, 摆了一套醉别墨、一套紫玉光墨、一套青麟髓,若干小葫芦、如意都墨块出来, 而后坐在小摊子后面的空地上翻着书看。
  头半日他的墨摊子边上围了不少的人,有人竟然知道醉别墨,洋洋洒洒地和其余的看客说了半天,没买,拍拍屁股走人了。
  大半天下来, 他都快被日头晒傻了, 才卖出去七块小墨块, 仨小葫芦四个如意豆,收了210文钱。
  跟墨铺在上林县生意没法比。
  卫景川问他:“老四……明明日还……还来吗?”
  “来。”卫景平说道:“不然干等着也是等着。”
  只要有钱赚,遑论多少他都要赚。
  雷打不动地出了五六日摊,到后来,每日竟多少能卖得一二两银子了,赚钱不敢说,这几天的开销应该可以赚回来了。
  一同来的都很是佩服卫景平。
  “卫兄,今晚去守榜吗?”放榜头一日旁晚,徐泓邀请卫景平道:“反正啊,夜里这里也别想安静。”
  蹲榜,就是放榜前一天就买个小板凳守在贡院前面,等五更天官差抬着红榜出来张贴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看见自己榜上有名。
  卫景平打了个哈欠:“不去,我熬不住。”
  蹲榜能改命吗?不能,去干嘛呢。还要搭上一晚上睡眠,万一夜里冻出个好歹来,还得花医药费,太不划算了。
  “不去,我也熬不住。”晏升连连摆手。
  客栈外面架了那么多鞭炮,一看就是等着明日一早放了榜,放炮报喜,沾沾喜气的讨份中了秀才老爷的墨宝的。
  卫景平和他对视一眼,就算他们守在客栈不去蹲榜,这一夜只怕也无眠了。朱悠然摇着扇子打哈欠:“我这会儿去补个觉。”
  果然,当夜到了凌晨时分,客栈如煮沸了的水一般,脚步声和话语声叮叮咚咚,一刻不停。
  到了卯时初刻,在众士子的翘首企盼中,第一份喜报飞奔而来:“贺!桃源县童生徐泓,录为丙辰年院试甲科第二名生员,请徐泓徐老爷三日后前往太守府参宴。”
  甲科,第二名,直接晋为廪生,往后月能领二两银子,还能到府学里念书,这对读书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喜事了。
  但对于徐泓来说,这次没能成为案首,意味着他踌躇满志的“小三元”没了,惋惜之余,不免有些对谁抢了这科第一名的人莫名生出些酸意来。
  一边心中的石头落地,另一边则翘首以盼着下一份喜报。
  “贺!xx县童生xxx,录为丙辰年院试科第x名生源,……”喜报一份又一份飞来。迟迟没有他们另外四个人的消息,晏升坐不住了,提上鞋子飞奔去贡院门口亲自看榜。
  卫景川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怎么还不来,这些人懒驴上磨跑的太慢了……”
  得,气得他结巴都好了。
  卫景平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越是焦急,就越要显得淡然,唯有一杯又一杯喝进去的水按捺住他心中的期盼和不欲人知的焦躁。
  “三哥要是等不及就跟着他们跑一趟去看看?”他笑了笑道。
  “不去了,”卫景川往榻上盘腿一坐,说道:“老四你稳……稳当的,我何必多跑一趟。”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许多赏钱,等着一会儿开撒呢,万一恰好他走开,报喜的官差就来了,岂不是没人来撒喜钱了,那怎么能成。
  卫景平见他三哥已经换了一身浅蓝色崭新的儒袍,头发扎得齐整,隐去了往日身上的凶悍之气,他也理了理头上的纶巾:“三哥等会儿接了喜报,咱们今日还是照常去出摊卖墨,今日在住一晚客栈,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家。”
  他把这几日的账单过了一下,心中算了算这几日在甘州销出去的墨条数量,卖的最好的还是“醉别”,大抵姚墨记的名声还是没有打出去,路过的人也是捡便宜的来买,至于名花十友图什么的,许是因为价格较高的缘故,所以买的人较少,但卫景平觉得甘州绝对是个大市场,其他系列的也一定能打开市场的。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脚步声,人没到声音先至,客栈掌柜的声音几欲掀翻客栈的屋顶:“卫景平卫公子,中了中了……甲科头名!”
  甲科头名!
  客栈霎那鸦雀无声,目光刷地一下子聚焦到了二楼往外探头的卫景平身上,他脸都涨红了:“掌柜的你别乱说。”
  他有信心能中,但头名不是那么敢想的。
  “报喜的官差在路上呢,吆喝的甲科头名就是你的名字。”客栈掌柜中气很足地大手一挥:“快准备好赏钱,报喜的马上就来了。”
  这时候还能有谁比他们卫家的人更与有荣焉呢。
  “贺!上林县童生卫景平,录为丙辰年院试甲科头名,请卫景平卫老爷三日后前往知府府参宴。”
  但凡甲科的,官差送喜报的同时,还附加了一份三日后前往甘州知府府赴宴请柬。
  喜报来了,案首尘埃落定。
  “案首啊。”客栈里顷刻骚动起来,已知中了的一边投来羡慕的神情,一边笑着向卫景平道贺:“恭喜卫兄了。”
  “恭贺,恭贺。”年长的新晋秀才们露出更加羡艳的神情,这么年轻的案首啊,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呢。
  想起自己坎坷的功名路,心中五味杂陈,不免隐隐生出一股嫉妒来。
  卫景平接到了喜报,眼晕了一阵就缓过神来,对着四面八方的贺喜连连拱手还礼:“侥幸,侥幸。”
  “掌柜的,你看到我的名字了吗?”众人围绕着卫景平贺喜的时候,朱悠然失落地低声问客栈掌柜。
  掌柜想了想:“对不起啊朱公子,我不记得你了,不过,”他觑一眼昏昏欲睡的晏升,说道:“我好像看到了晏公子的名字。”
  在最后一名。
  晏升一个愣怔从打盹中提起精神,表情已经不能用惊喜来形容了,好像惊吓的成分更多,他……居然中了吗。
  考号里关了三天,他成秀才了?
  简直不敢置信。
  这时,卫景川攀到屋顶上,抓了一把铜钱撒下:“同喜,同喜。”他真的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铜钱一个都没砸着人,而是散落在每个人的手里、兜里,让他们不争不抢就沾了案首的喜气。
  “哗啦”许多人被卫景川的功夫震慑,猛地发出惊艳的呼声。
  “朱公子,你也中了,”有白鹭书院的学子认得朱悠然:“我瞧见你的名字了。”
  朱悠然端出荣辱不惊的模样:“多谢多谢。”其实,方才,他的心脏都紧张得有些紧绷了,直到听说中了,整个人才泛起点生气来。
  又等了一会儿,其余考中的人的喜报陆续到了,客栈里的热闹整整持续了一上午。
  这次院试录取了一百六十名生员,前八名为甲科一等生员,不用额外的考试,直接晋升为廪生。
  卫景平录了案首,徐泓甲科第二名,朱悠然在三十来名次上,晏升是最后一名,一行四人全考中了。
  他们还听说,白鹭书院还中了一个甲科,叫江一枫的,大概是第七名次,也就是说,这科他们白鹭书院这次七人下场应考,考中四人,出了一名案首,一名甲科,大丰收了。
  江一枫是个十七岁的迂腐模样的书生,因是白鹭书院出来的,觉着与卫景平亲近,他又是独自前来应考的,就主动说要和他一道去赴宴,于是从来的时候的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你们说,这次孔知府宴请咱们的时候,周大人会在场吗?”徐泓兴冲冲地问。
  作者有话说:
  平哥儿升级成秀才啦~还要去见舅舅~
  第81章 夸赞
  ◎今日才得以从瘸子里挑出了个将军,憋了好多年的赞誉之词如不要钱那般砸◎
  周大人。
  便是此次担任甘州府主考的学政, 翰林院庶吉士周元礼。
  “必然在场。”江一枫摇头晃脑地说道:“周大人乃吾恩师。”
  “恩师不是进士及第后才叫的吗?”徐泓说道:“江兄你别弄错了,到时候要叫周大人脸面上不好看的。”
  按照惯例, 会试进士及第后, 须得上门拜谢主考官拔擢的大恩,称其为恩师,日后在官场上承望得到他的举荐或提携,或是与之拧成一股绳在仕途上共进退, 终生自称为门生, 是这个意思。
  江一枫迷糊地道:“徐兄提醒的是。”
  卫景平:“……”
  这位大兄逮是怎么回事, 怎么连常识都弄不清楚了。考场上脑力透支过度了吗?
  晏升这次考得不好, 险些就名落孙山, 三日后知府大人的宴请自然与他没有关系,因而许久没有说话, 后面实在是憋不住了,笑道:“徐兄, 卫兄, 你二人这次必然是要出风头的, 也不知孔知府或是周大人家中有没有女儿要择婿的?”
  卫景平一愣。
  朱悠然本来已经回房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了, 听见这话立马又坐稳了凳子,他说道:“这个我替他们二位打听过了, 周大人家中只有一个公子,没有千金,孔知府膝下倒是有两位千金,可都订了亲了,你们该早投生两年的。”
  他说完, 一行人哈哈大笑起来。
  “卫四, 这回是不是该你来做东, 请咱们吃一顿酒庆贺庆贺?”过了会儿,晏升又闲闲地起哄。
  “晏兄想吃什么只管跟卫三哥说,”徐泓也不闲着嘴:“你瞧,卫三哥高兴得,还在大把大把往外撒钱呢。”
  卫景平听了忙去找他三哥卫景平,肉疼地道:“三哥,回来。”
  意思意思就行了,这么实诚干嘛呢,花了钱还被人诟病太高调,使不得,使不得。
  卫景川刹住手回来之后,嗫嚅道:“老四,三哥没用你的钱……都是我……我自己挣来的。”
  “三哥,”卫景平笑着看了一眼起哄的晏、徐二人,又拿眼睃着朱悠然:“还不快回去,有人想趁机敲你一顿呢。”
  几人又笑作一团。
  “这次咱们省,竟没能出个小三元。”有人发现卫景平并不是府试的案首,唏嘘道。是什么让府试的七名案首马失前蹄,又是什么让卫景平崭露头角,一跃而成为院试的案首,很值得考究。
  他们在之前甚至都没听过卫景平这个名字,问遍了人,都说不出他作过什么能让人记住的诗作来,主考官点他为案首,到底是看中了他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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