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开马甲一统天下 第3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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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8章 往事如焚(下)
  ◎唤醒执念的人,杀死了执念。◎
  那人只说了短短七个字,却几乎气炸了楚尧的肺。
  “往前看,你让我往前看!”他愤怒起来,胸中那股激荡的情绪从心间一直蔓延到大脑,最后又聚集在眼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被他质问的人歉疚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有些黯淡,马尾中束着的金丝红线在风中被吹到他的脸颊边,像是有刀在他脸颊上割下一道狭长的细伤口。
  “抱歉……”
  他慢慢地往后退,那双暗淡的眼睛掩藏在眼睫下,火红的枫叶铺陈,如同传说中黄泉里的火照之路,他转过身,束发的绳结散开,乌色的发丝一寸寸变得雪白。
  这种不详的转变让楚尧心头发颤,无数痛苦的、令人窒息的回忆涌上大脑,他冲过去,耳边是脚踩在枫叶上的咯吱脆响,手却像是捞到一把空气一样抓了个空。
  他失去了平衡又向下栽倒,像是坠落断崖,带来强烈的惊悸感,然后便是头昏脑胀的恍惚。
  意识模糊了一瞬,楚尧再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荒凉的冬日。他的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梦里那种伤从剧烈到消失的痛觉。
  “吴大伴———”他张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全部哑了,“我……我刚刚做了什么?”
  他问:“我不是在枫林那里吗?”
  “陛下……”吴大伴满面担忧地看着他,“从您说回去之后,您在这儿已经站了一柱香,一步都没挪动过。”
  那四季的变换,那春夏秋冬里藏着的影子,那脚下不同的地面,那摔倒的伤,那片火红的枫林,还有枫林里的那个人———
  全部都是他恍惚时的幻觉。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楚尧看着吴大伴越来越担忧的目光,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觉得他若是将他刚刚在幻觉里所看见的一切讲出来,只会被人当成病得不轻的疯子。可那些幻觉是那么地真实,真实到若不是此刻突然惊醒,他都不会以为是假象。
  楚尧在重重护卫下像寝宫的方向走,经过了那片光秃秃的枫林。有那么一瞬,他又看到了满地的火红,火红之中好像有一道极浅的霜白。
  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魂魄?
  是不是隔着生死阴阳的界限,所以世人看不清?
  楚尧忽然挣开保护他的人,跑到那片枫林的中央,眼前的画面又开始反复变幻,一会儿是漫天的红枫,一会儿是光秃秃的枝桠。
  “你们看得见吗?遍地都是红枫叶———”楚尧指着地上那层层叠叠,如同血一样红艳的枫叶,心中带着一丝浅浅的希冀,“一直有叶子在往下落!”
  楚尧手指的方向,只有结了一层薄霜的石板,在冬日里散发出逼人的严寒,一片枫叶也没有。
  “陛下!”吴大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从眼眶里流泻而出,沿着皮肤的沟壑蔓延,像是河水注入了干涸的河床中,“国师已经不在了,您又何必自己骗自己呢?”
  在楚国,传说秋日的红枫林会连通九泉的往生路,心有执念的亡魂会在红枫叶铺满地面的时候来到人间,与所挂念的人见上一面。
  他不想将话说得那么直白,用血淋淋的刀去伤他们陛下的心,可一国之主不可能永远藏在悲伤里不出来,也不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鬼神啊!
  “陛下,那一夜的鹤台大火,国师早已———”
  最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泣不成声的呜咽,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他看着长大的少年与他侍奉的小君主,最后竟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我没有骗你……是你看不见……”楚尧眼前光秃秃的枝桠上长满了红色的枫叶,它们在不断下落,在地面积上厚厚一层,像是蜿蜒流动的血,血中站了一个人,披散着发,发丝雪白,发中的金丝红线像是有生命一样肆意生长,织成了一张网,又做了一个茧,将人牢牢裹住,一点一点遮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在被玄都带着走远后,乔如霜心有余悸地在群聊里发言:“那些神出鬼没的隐卫真的吓我一跳!”
  “我也是!”柳长春接着她的话茬吐槽,“光顾着去注意『白昼见鬼』的技能效果了,都没想起来要开地图看周围情况。”
  “唯一可惜的是没看到『旋踵之珠』的效果。”破云来扼腕,“鬼卿可是一连用了两颗!”
  做任务做了这么久,这种特殊奖励他们也就拿到了一次,『旋踵之珠』这样平时是鸡肋,关键时刻是法宝的东西,可以说是用一颗少一颗。
  “特殊道具叠加技能,鬼卿又是『绝世欧皇』成就的获得者,技能生效的可能性很高。”贺明朝说,“刚刚在那脑子没转过弯来,现在想想如果小楚王真的出了事,我们保不齐要被迁怒吧!”
  “我真的很想知道小楚王看到了什么啊啊啊———”破云来垂头丧气,“这就像给了你一把钥匙,又不告诉你这个钥匙能开一扇什么样的门!”
  “有什么好看的?”乔如霜在群里@他,“按狗策划那欠揍的性格,估计又是刀子。”
  破云来:“……”
  他真心诚意:“霜啊,你现在真的很像宴刀刀附体。”
  一阵沉默后,小队的群聊下接连刷出几个电子木鱼。
  功德+1、功德+1、功德+1……
  而远在卫楚交界、刚刚处理完那一大批粮食的宴桃,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楚尧不知道自己回来后在窗边坐了多久,只恍惚感觉身边有不少人来来去去,有人在给他诊脉,有人在看他的情况,他被人按着灌下了好几碗苦药,药从舌尖苦到舌根,即使嘴里含了甜甜的糖也依旧苦。那无孔不入的苦味,似乎苦到心脏的每次跳动都带出药汁。
  最后一碗苦药据说是重新改良过的安神药,他喝过后眼皮沉沉,意识直往黑暗里坠。
  “都出去。”
  那些长吁短叹的、那些忧心重重的、那些面露探究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楚尧将他们通通都赶了出去。
  一张张不同的脸在他眼前消失,楚尧的周围恢复了安静,他推开窗,略带寒意的风扑进来,却吹不散那沉沉的药力。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隐约能看到那片光秃秃的枫林,之前那缀满枝头的赤红,或许……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就像那枫林之中的人一样。
  安神药的药力再次上涌,他在窗边坐下,伏在案上慢慢睡去。只是他睡得很浅,耳边总是有声音,听不清的声音。
  好像是树叶从枝头挣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又好像是有人踩着那飘落的叶子,一步步走向他的方向。
  他感觉有人轻轻关上了窗,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斗篷,睡梦中有些僵冷的身躯感觉到了温暖,于是涌上更沉的睡意。
  他的意识一直被扯着往下坠,挣扎了许久,才在温暖中慢慢睁开眼睛———有人披着月华,坐在他身边。
  “阿尧。”
  他听到一道声音。
  于是泡在药汁里的心脏被苦得流下眼泪,不争气地缩成一团,流泻出铺天盖地的委屈。
  楚尧的眼前好像起了雾,那雾气像道水帘,让眼中的世界都变得不再清晰,于是他低下头,水帘向下流泻,开出一朵朵小花,白日被压抑的痛苦从四肢百骸奔涌而出,一点点侵蚀他的神志,汇聚成一种暴虐的痛苦。
  “阿尧。”
  楚尧捂住耳朵,有无数的回忆在他脑海里盘旋,心中似乎有一种毁灭的声音在尖叫,促使着他,逼迫着他。痛苦让楚尧的语气硬邦邦的、冷冰冰的:“不要这样喊我,你不配。”
  所有温情的回忆最后都蒙上一层血色,终止于雪亮的刀锋,朝堂上的一幕幕在心中无限循环,那日朝堂上蔓延的血色,终于漫到了楚尧眼中。
  所有美好的记忆粉碎消解,他们之间横亘着先帝的性命,是永远也跨不过去的深渊。
  言语做成的刀子太锋利,刺得他身边的人怔然无言。
  地上开出的花越来越多,楚尧不知道自己是在咆哮、质问、还是声嘶力竭:“你不用一遍一遍地喊我的名字,不用让我往前看,你在自作多情些什么!”
  再温柔的语调,再诚恳的词语在此时也显得苍白,他旁边的那人只能说:“抱歉。”
  “你回来做什么!我不需要你回来!”楚尧眼眶通红,痛苦已经撕扯得他有些神志不清,“你以为道歉有用吗?!你是我的杀父仇人,你早该死了!!”
  血色浸湿了他的双眼,记忆像是翻搅的碎片,人愤怒的时候,往往意识不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当年阿爹阿娘就不该把你捡回来!就该让你冻死在那片雪地里!”
  决然的话语仿佛刺激到了旁边人发间的金丝红线,那闪着微光的红线在他的肩头如同昂首的蛇,这条蛇爬行着,在他的脸颊,脖颈,肩膀,心口……割出一道又一道狭长的红线,线连在一起,像一张致命的蛛网。
  唤醒执念的人,手里就藏着足以杀死执念的刀。
  楚尧一直低着头,他没听到旁边人的回答,所以也没看见那根诡异的红线,地上的花开得又急又凶,他的声音也随着那些花开而逐渐无力:“要是当年阿爹阿娘不遇到你就好了……要是……要是不遇到你就好了……”
  “……为什么要救一个天煞孤星……”
  红线形成的蛛网越发深了,深深地勒入血肉中,勒的那道躯体都成了半透明,琥珀色的眼睛越来越暗淡,像是熄灭的烛盏: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有点疲惫,有点无奈,有点难过,最后尽数化为一片茫茫的空白。
  他茫然地向前一步,想要抱抱他,抱抱他面前这个痛苦不堪的孩子,可还没有靠近,就被低着头的孩子毫不留情地推开。
  红线形成的蛛网在这一刻终于穿透了他的身躯,彻底熄灭了琥珀色的烛盏,将他绞成四散开来的月光。这些月光在空中飘飘悠悠,四散飞扬,像是找不到归途的萤火,有几片月光飘到了焦黑的废墟中,落在了废墟里一角浅黄色的平安玉扣上,触发了一段过去的记忆———
  一个孩子高高地垫起脚,一个少年弯下腰,一个雕琢得有些丑的平安玉扣被红绳系着,挂在了少年的颈上。
  [这是我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的一块玉,我刻了好多好多刀,一定可以保佑你平平安安。]
  孩子在笑,少年也在笑,两张天真无邪的脸。少年将孩子抱起来,孩子的一双小手上,好多道划出来的伤痕,他用手挡着眼,咯咯地笑。
  [知道你要掉豆豆啦,肩膀借你靠靠,我不偷看哦~]
  浅黄色的平安玉扣染上少年的体温,少年和孩子做了个约定。
  [要是哪天我们吵架了,抱一抱就好啦!]
  小指勾在一起,大拇指高高竖起印在一块。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承载着过去誓言的记忆消失,平安玉扣的一角在飘散的月光下粉碎,风一吹,就再也看不见寻不着。
  四散的月光落在艳丽如血的枫叶上,落在满树如火云的枫枝上,凝出透明的霜,覆上皑皑白雪。
  唤醒执念的人,杀死了执念。
  ……
  楚尧从梦中醒来,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肩上披了一件厚实暖和的斗篷,他怔怔地捂着胸口,只觉得那里抽抽地疼。他好像在梦中说了些过分的话,只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有寒冷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渗入,带来仿如呜咽的悲鸣,楚尧忽然起身,使劲推开窗———
  窗外是茫茫的大雪,鹅毛一般落下,覆盖了天地间的一切。
  “陛下———”
  门外有谁敲着门,经过楚尧允许后,推门进来。
  楚尧下意识地拽了拽肩上温暖的斗篷:“这是哪来的?”
  “陛下最近睡得浅,我不敢惊扰。”推门进来的吴大伴回答他,“所以没有叫醒陛下,只关了窗,给您披了斗篷,点了炭盆。”
  他没说他是半夜惊醒,似乎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催促着他去做这些。
  ———想来陛下也不在意这些小事。
  “这样啊……”楚尧问,“你这时来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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