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_分卷阅读_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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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无伤到宸京从不住御赐的王府,只住太子的东宫偏殿昭旭殿,他爹是手握重兵的烽静王,齐予沛待他又比亲兄弟更亲,因此怀里抱着个小孩,居然也就一路畅通的进了东宫。
  只不过几个小宫女见了,稍微一琢磨发挥,整个东宫便弥漫着一股似血似气似酸似热的气场。
  有眼睛快的:“世子殿下带了个小孩子回来!”
  有嘴头子快的:“啊哟,世子殿下有娃娃了?”
  有思维扩散的:“翔鸾宫小非那个小妖精,近日来只在世子眼皮子底下打转邀宠的……”
  有善于联想的:“小非……那孩子……”
  有乐于推测的:“小非给世子殿下生了个孩子?”
  有捶胸顿足的:“世子怎会看上她?”
  有一锤定音的:“母以子贵,小非要去凉州当世子妃了!”
  可惜这些私房话齐无伤都没听到,否则那脸色必定异彩纷呈异象迭起的好看。
  齐无伤此刻正在发呆,怀里抱着的穆子石睡得人事不省雷打不动,接着抱下去吧,总感觉自己像奶妈,叫醒他吧,有些不忍心,又怕他回头再哭着闹那颗牙可怎生是好,于是世子殿下难住了,一脸惆怅。
  幸好有宫女名唤碧落的,眼亮心细,高高兴兴的跑上来一行礼:“殿下是征战沙场的大英雄,自然不会照顾孩子,让奴婢来伺候小世子安寝可好?”
  此一言天降甘露,齐无伤如蒙大赦,忙蹭的一下,把穆子石塞到碧落怀里,激动欣喜之余,竟没注意那碧落对穆子石的称呼是小世子……
  于是到掌灯时分,循例陪帝后进完晚膳的齐予沛一回东宫,就笑嘻嘻的直问齐无伤道:“三哥,也不让我见见小世子?”
  齐无伤虽大大咧咧的,这半日宫女内监们的窃窃私语诡异眼神也足以让他明白个几分,但后悔已是迟了,总不能揪着小宫女们的衣襟领口一一澄清。
  此刻齐予沛这么一问,齐无伤悲愤难抑,哀嚎一声,撑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指了指那张垂着软锦罗帐的床。
  齐予沛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一掀帐幔,愣了一愣,回头看向齐无伤,一脸恍然大悟,端庄肃穆得有些过分,道:“原来子石竟是小世子……难怪穆勉将他移居别院,百般荼毒。”
  齐无伤咚咚的捶桌子,气得七窍生烟:“老四,明明是你惹的事,为什么倒霉的是我!”
  齐予沛笑够了,这才问道:“为什么把他带回东宫?太仓促了,我还不曾跟母后提更换伴读之事。”
  齐无伤叹道:“清平侯是真的容不得穆子石,事出危及,我非救他不可。”
  把今日清平侯府诸人的恶行说了,看齐予沛只静静听着不置一词,也不知怎么回事,脱口道:“你若是不想要他,就让我带他回雍凉罢。”
  齐予沛心中微怒,却笑了笑:“怎么,三哥要跟我抢人?”
  齐无伤道:“你知道的,我在家只有两个哥哥,偏又是侧室所出,看我倒跟仇人也似,子石小小的挺乖,我就当他是我弟弟,岂不是好?”
  齐予沛摇头:“你在军营沙场待得惯了,子石年幼单薄,又怎受得了塞外边陲的风霜之苦?”
  齐无伤冷哼一声,道:“射虏关风霜虽严,却只有明障并无暗礁,大靖宫看着锦绣繁华却不啻龙潭虎穴,你能护得自己周全已是不易……”
  齐予沛眼神一黯,勉强道:“你过虑了,父皇待我既宠且重,又有谁能让我不痛快?”
  齐无伤低声道:“我现在的话,是跟我的四弟说,不是跟太子殿下说……陶家手中的兵权,已然过重,或者说,过险。”
  齐予沛一震,半晌闭着眼点了点头:“三哥你是真心待我。”
  看齐无伤黑眸清亮真诚,叹了口气道:“近年吏部、工部甚至礼部,都有陶家直系旁亲担任要职。”
  齐无伤惊道:“陶家竟已有这般气候?”
  齐予沛慢慢道:“陶若朴最是个中翘楚,此人用兵据说连你父王都极为称许,他自入兵部,已逐年掌控宸京内外城的军权,甚至大靖宫九门防务都有一半落入他手中……你说的过险,父皇何尝不知晓?但陶氏百年望族,世代公卿,门生故吏满天下,根深叶茂,哪能轻易动得?“
  齐无伤凝神听着,道:“当心皇三子,你那正牌三哥。”
  他生性直接,最不喜拖泥带水,因此每每说出话都是一针见血,若齐谨身后有继位之争,唯一堪为齐予沛敌手的也就是皇三子齐和沣。
  齐和沣生母正是陶家长女,宫中居贵妃之位,永熙元年诞下皇三子,而皇长子次子均是宫婢所出,称不得一个贵字,因此皇三子甫一降世,在朝中便隐隐有储君之势。
  陶家暗自欢喜,越发勤谨慎行不落把柄,陶贵妃却已收拾打点,准备随时接掌凤印喜迁两仪宫了,谁料册后诏书迟迟不下,只让陶氏以妃位执掌六宫之事,有皇后之实,而无皇后之名。
  如此有实无名了两年,终于连实都没了。
  永熙三年洛氏入宫,婚轿从丹凤门进,直抬入两仪宫,册立为后,并行结发之礼,从此宠冠六宫,次年洛氏生皇四子齐予沛,齐谨欣喜若狂,百日即亲自抱着出重玄门大宴庆贺,不满周岁便在宣德殿正式册封为皇太子。
  六部重臣心中还老三老四的左右掂量着呢:老四虽是第一位嫡子,但老三的身份也算得上贵重,何况陶家世代簪缨,皇后娘家却只是寒门小吏,比家世朝堂背景,老三却又比老四胜过不止一筹了……
  结果还没等他们琢磨妥当,图个从龙之功,皇帝陛下就来了这么一出,众人纷纷顿觉失落,但好歹还都算知情识趣,这些年来鲜少有跳出来多嘴找打的。
  原因不外乎三个,一则齐谨年不过三十有余,估计离死还有一阵子,便是立着个太子,也只太子而已,也未见得明天就继位改元了,二则齐谨意极坚持,摆出一副不让我安安稳稳的立太子你们就别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架势,三则待齐予沛年岁渐长,心机权谋气度魄力的确远在其余诸皇子之上。
  因此齐予沛的太子位,外人看来坐得那叫一个稳若磐石,只不过有识之士包括齐谨及他自己,都知蕴危于安隐患重重。
  此刻被齐无伤一语点破,齐予沛心中反而一阵轻松,看了一眼床上睡得脸颊红扑扑的穆子石,笑道:“三哥既然心疼我,就别把穆子石带离这个地方,让他留下助我一臂之力罢。”
  齐无伤怅然若失,轻声问道:“你查清楚他的底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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