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学子的市井生活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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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龙门,林嘉宝尾随着前面的人排着队。由于赶考的人数众多,一直从上午寅时等到下午未时,主考官才点
  到林嘉宝的名字。
  林嘉宝此时已经被烈日晒得脱了人形,整个人汗流浃背,狼狈不堪。勉强打起精神,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到屋里给主考官认认脸,磕了个头,就退下了。
  经过层层搜查夹带的官兵,林嘉宝筋疲力竭的拿着号牌,跟着引路的小童终于到达了号房。刚进去,守门的官兵就将号门落了锁。
  林嘉宝此时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了见贡院时的豪情壮志,只想不顾形象的躺下歇息。不过林嘉宝心中还是有分寸的,坐下歇息了片刻,就重新鼓起劲收拾东西。
  省城贡院的号房比之前的都稍稍大了一些,但是陈设还是很简单,上下两块板,一块板在下面用于坐卧,一块板在上面用作写卷子。
  林嘉宝将考篮中的东西一样样的拿了出来,溺壶放在板子下备用,蜡烛和纸笔放在板子上,垫肚子的干粮和水放在考篮里没有动。
  都收拾妥当之后,林嘉宝坐在板子上等待着监考官的安排。安排完考试的学子时间已经到了酉时,天刚暗,贡院里就点亮了灯箱,巡逻的官兵举着灯牌来回走动。
  各个区域的监考官,在清点完参考的学子名额后,上报给主考官。然后由主考官主持训话,训话也无非是老生常谈。不要交头接耳,不要有任何异动,遵守考场规矩坚决杜绝作弊等等。
  等一切都结束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林嘉宝随便应付了点薄饼,喝两口水便裹着薄被,蜷缩在板子上抓紧时间休息,为明天的考试养精蓄锐。
  第42章 42 、第四十二章
  次日清晨, 诸位学子们纷纷起身准备应试。林嘉宝坐起身来, 用手揉了揉脸又抻了抻腰腰。清醒后, 正坐着听着监考官的安排。
  主考官临场坐镇,各位监考官和禀生依次向主考官行礼后,高声唱保。准备工作完成后,由监考官举着写有试卷题目的灯牌在贡院中来回巡视, 以便所有的考生都能看清楚题目。
  乡试共有三场, 每场考三天。而且考生必须提前一天进考场和推迟一天出考场,以保证事无巨细, 妥善安排。
  林嘉宝的位置相对靠前,一看到监考官们举着灯牌过来了, 立时抬起头来聚精会神的将题目誊抄在草稿上,反复比对确认无误后才开始答题。
  字数都在两百字以上三百字以内, 格式必须严格按照八股文来写。试卷都是折好的折子, 所答内容必须在红线以内。这有点类似于现代考卷中的在密封卷内答题。
  林嘉宝在卷首写下自己的三代履历和准考证号后,才开始细细品读题目, 在草稿上草拟文章。
  两天后,林嘉宝终于把四书五经类的题目全部都草拟完毕,再三思量后, 誊抄在了试卷上。
  正在林嘉宝动笔准备写五言八律师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哀嚎。顷刻间,立马就有巡视的官兵将精神崩溃的考生拖出了贡院外。
  巡视的官兵刚巧从号房路过, 林嘉宝没忍住抬头望了一眼。那名精神崩溃的考生看起来已经年过而立,神情哀拗,嚎啕大哭,全无斯文形象。
  林嘉宝看着他从自己的面前经过,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儿。随后又有几名考生因为体力不支也被官兵抬了出去。
  天色已经进午时,林嘉宝收敛心神,开始思索做最后一道题,五言八律诗。虽说做诗不是自己的强项,但是林嘉宝考试前也草拟了几十份备选。从中选出几首删删改改后,从中选了比较满意的一首,在收卷之前誊抄在了卷子上。
  拉响号房门边的小铃铛,监考的官员立马就过来将自己的试卷收好,存放在匣子内入库封存,等待日后一起批阅。
  随后守门的官兵将号房的锁打开,林嘉宝随着其他几位一起交了卷子的考生,聚集在贡院门口的闸门内等待放行。
  申时一到,开闸放行,林嘉宝随着众人一同出了贡院门。书童李默老早就在贡院门口候着了,一看见林嘉宝出来就立马上前搀扶着他。
  “姑爷,受累了吧。我已经准备好热水和饭食了,先上车,咱们回去歇息一晚。”李
  默体贴的说道。
  林嘉宝刚考完,此时正头昏脑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儿。他见李默安排的如此妥当,微微的点了点头,便由着李墨掺着自己上了马车,回会馆休息。
  幸好林嘉宝年轻,又经常锻炼身体,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就恢复了精神,第二天接着去赴考。
  等到第三场考试的时候,林嘉宝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了极限,整个人已经疲惫的不得了了,但是第三场考试却是最重要的一场。
  前面两场考试都是以四书五经题为主,书数诗赋为辅。而最后一场考试却是要求考生结合四书五经中的理论,解决当下朝廷中的实务问题。
  试题一共有五道,分别考察了农事,赋税,刑律,军事,工程等,这就对考生求甚高了。
  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肯定解决不了实务问题,而只会做事不会思考的鲁莽之辈,朝廷也不会受用。能够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切实的解决问题的人,才是朝廷想要选拔的栋梁。
  天气酷热,题目又相当的棘手,号房里的考生们身心都备受煎熬。林嘉宝心中默默地劝慰自己平心静气,然后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和状态。
  不要慌,不要乱,自己平时看了那么多的邸报,整理了那么多的笔记,写出言而有物的文章并不难。难的只是要揣摩出题人的心思,要答题答到他的心坎上。
  林嘉宝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然后拿起题目细细的揣摩出题人的意图。又结合自己这一年来收集整理的邸报内容进行推测,思索再三后,才提笔草拟文章。
  乡试的最后一天,因为体力不支和精神崩溃被清出贡院的考生越来越多。林嘉宝此时仿佛老僧入定般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挥洒文墨。
  刚好林嘉宝誊抄完毕后,监考官开始鸣锣收卷。林嘉宝放下笔,心中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等到监考官过来的时候,恭恭敬敬的站在位置上等待着收卷放行。
  此时贡院的号房里,没有完成试卷的或者觉得自己乡试无望的考生,已经开始忍不住哀嚎。只是也不敢太过分,害怕监考官检举自己,取消自己的考试资格。一个个排着队失魂落魄,深情悲拗的走出号房。
  九天的考试全部都结束后,林嘉宝终于大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走出了贡院的门。
  “姑爷,这里!”李默驾着马车在贡院门外候着,一看见林嘉宝走了出来,激动地朝他招手。
  林嘉宝脚步虚浮的随着人群涌动,心中早已没有了魂魄,身形摇晃的向前走着。李默看见林嘉宝这般模样,赶紧跳下马车上前搀扶。
  “姑爷,慢着点。小心!前面有脚凳。”李默将林嘉宝小心翼翼的扶上
  马车,然后驾车回到了会馆。
  林嘉宝回去后昏天暗地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已是第二天下午了。起来去放了水,觉得肚子饿的不行,可是身上的酸臭味又让自己觉得难以忍受。
  正当林嘉宝躺在床上难以抉择的时候,李默端着饭上来了。“姑爷,你已经起了呀,我还打算叫你呢。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李默麻利的将饭菜摆放在林嘉宝的面前,饭菜的香味顿时扑面而来。林嘉宝此时也顾不上抉择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之后,林嘉宝突然省过神来,悄咪咪的抬眼望了一下李默。看到他眼观鼻鼻观心,俯首帖耳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自己心中悄悄的送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么粗鲁的形象。
  林嘉宝一边庆幸,一边惭愧。心中暗自唾弃,亏得自己还是个读书人,又受过高等教育,怎么一在吃的面前就现形了呢?
  “咳咳,你先将这些收拾下去吧。我去泡个澡。”林嘉宝故作镇定的说道。
  “是,小的已经将水放好了,您去隔间就可以直接泡。”李默说完,就端起食盒退了出去,刚出了门儿就捂嘴偷笑。
  里间,林嘉宝脱了衣服舒舒服服的泡在桶里,稍后又拿起澡豆狠狠地往身上搓了好几遍才罢休。
  洗漱后,林嘉宝对镜整顿衣冠,然后下了楼同其他学子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小可爱愿意提点建议哇?好坏都可以,作者会虚心接受的。
  第43章 43 、第四十三章
  林嘉宝刚一下楼, 就看见孙润微形色黯然地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林嘉宝穿过高谈阔论的学子, 三步并两步地疾走到孙润微的身旁。
  “润微兄, 你怎么神色如此黯然?”林嘉宝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孙润微转过头来,哭丧着脸说道:“嘉宝啊,我这次完蛋了!”一边说, 一边双手抱头不住的哀嚎。
  “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啊。你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 让我听着干着急。”林嘉宝听得一头雾水,心中又着急又生气。
  “我……, 我的卷子被盖上屎戳子了。”孙润微神色挣扎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小声说了出来, 说完孙润微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林嘉宝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润微兄, 刚才我看你表情黯然,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吓得我七魂丢了三魄, 没想到竟只是这个。”
  “这还不重要啊!一般主考官都不会选择点名上面有屎戳子的卷子。我这次希望渺茫,怎么有脸回去见臻妹啊?早知道我就是渴死, 我也不喝那口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哎……”孙润微说完,失魂落魄的低垂着头, 望着脚尖儿不动弹。
  “润微兄,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要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有一半儿的人文章都不用看就得淘汰。放宽心, 只要你文章做得好,主考官不会直接就弃了你的卷子的。”林嘉宝坐在孙润微的身边好生劝慰了一番,才让他重新鼓起士气。
  这时领头的几位禀生也下楼来,众人一看他们过来就霎时安静了下来。“诸位可都休息好了?”
  “多谢前辈挂怀,我等都已休息好了。”众人回答道。
  “心中无有把握的可将内容默写下来,我等可帮着斟夺一下。”领头的禀生刚说完,底下顿时就窃窃私语起来。
  有几个心急的学子,已经到书案前开始默写自己的文章了,原本犹豫不决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跟在后面默写。
  只有少数对自己文章很有信心的,或者是觉得自己毫无希望的学子,并没有上前默写,而是默默地退出了会馆。
  “嘉宝,我们要不要上去也写一写,让前辈们帮忙看看?”孙润微看着学子们一窝蜂的都上前去,自己心中也有些意动。
  “都已经考过了,事情已成定局,我觉得这样做的意义不大。我就不参与了,你若是想的话,我可以等一等你。”林嘉宝摇了摇头,拒绝了孙润微的提议。
  孙润微见林嘉宝不愿意也没有强求,“劳烦你等候一时,我的卷子上被盖了屎戳子,我始终有些不放心。”说完孙润微就挤到了前列,将自己的
  文章默写给禀生品评。
  厅堂里的诸位考生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讨论着考试的内容。只有林嘉宝不为所动,自己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喝着茶。
  林嘉宝在现代的时候,考完试就不喜欢对答案。觉得已成定局的事情,何必再给自己添上诸多烦恼。无论自己写的对或不对,已经无从更改。现在急迫的提前知道试卷的对错好坏,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林嘉宝面色坦然的坐在角落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待着孙润微回来。
  没过一会儿,孙润微面带喜色的回来了。“嘉宝,我刚才将默写的文章给禀生看,他说我的文章言之有物,条理清楚,很有可能中的!”
  林嘉宝还没来得及恭喜他,就见他的脸色由喜转忧。“哎,可是我刚才没有和禀生说我的文章被盖了屎戳子。”
  一见孙润微的神色又变得懊恼不已,林嘉宝开口安慰道:“别着急灰心丧气啊,这不是有一半一半的机会呢吗?既然他们都说你文章做的不错,那就说明你这次考试确实发挥的很好。至于屎戳子那也是人之常情,不必过分担忧。”
  “希望如此吧,我还没有用饭,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快要不行了。我们赶紧出去用饭吧。”孙润微一提到吃,立马振奋了精神,拉着林嘉宝就往外走。
  “我已经吃过了!”林嘉宝挣扎着大喊。
  “诶,你那会儿吃的,这会儿应该也饿了,再陪我吃一点吧。”孙润微钳着林嘉宝的手脚一步步的往外拖。
  林嘉宝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挣扎不过现在高壮白胖的孙润微,更何况还有吃的在前面利诱着,林嘉宝不从也得从了。
  省署中,几十名内帘官正在连天加夜的批阅考生的试卷。“岂有此理!这些学生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嘴,瞧瞧这些屎戳子,真是晦气!”一位被委派来批阅试卷的翰林院的学官,指着卷子上的屎戳子,气愤地说道。
  “唉,话不能这么说。我等不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号房中条件艰苦,想要从吃的上面补偿一二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文章可取,对这些学子们也就能宽容就宽容吧。”另一位监考官在旁边劝慰道。
  主考官内阁大学士徐友达,停了笔扫了一眼殿内批阅试卷的考官。看他们一个个眼下乌青,汗流夹背的样子,也就没有制止他们发牢骚。
  毕竟正值暑热,又批阅这么多份试卷。条件艰苦,工作量又大,有些牢骚也是正常的。只是辛苦赴考的学子,也不能轻易被辜负。
  徐友达招手吩咐在殿内伺候的小吏,“想办法去弄些冰盆子过来,银钱从我这里出。”小吏得了话,立马就去办差。
  一刻后,
  十余名小吏一人抱着一盆冰走了进来。“大人,这些冰放在何处?”
  底下的阅卷官们神情热切地望着这些冰盆子,也都无心在批阅试卷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神希切的望着主考官发话。
  徐友达人老成精,又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岂能不知道这些阅卷官所想。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都放下去,给诸位大人用吧。”
  诸位阅卷官立马心花怒放,纷纷站起身来拜谢。“多谢大人体恤。”
  有了冰盆子,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诸位阅卷官们也都能平心静气地看待这些试卷了。对于那些有屎戳子的卷子,只要文章文理通达,字迹俊秀,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给过了。
  林嘉宝这边,又被孙润微拉着大吃大喝了一顿。现在俩人都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沿着河道散步。
  林嘉宝一边艰难地挪动着,一边笑骂着孙润微。“你自己立志要成心宽体胖之人就算了,为何还要拉上我?如今我这形态,也同平常孕妇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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