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幸福,就在下一刻(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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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病房里,数双眼睛默契的盯着床上的病人看,眼神流露出同情、担心和不捨。
  在听到医生说,「你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气氛登时转成凝重,空气中的温度降至冰点,明明外头是艷阳高照。
  场面僵持了有十分鐘,谁也没说任何一句话来缓和这场面,坐在床上的少女表情平淡,脸上不带任何一丝情绪的望着窗外。
  要说她不难过是骗人的,但是她花了将近八年的时间来接受—生命一直在倒数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时间近了,讶异了点,不捨了点,其他她没有多想。
  从小五开始,得知自己得了罕见疾病活不久后,她到了国外寻找名医治疗,一直到现在,终究敌不过病魔。这些年,她都一个人撑过来了,现在要做的,只是一个人面对死亡罢了,和她这些年的痛苦相比,算不了什么。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才能换来些许玩乐的时间。
  「恩惠…」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在那些人中有人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闻声,她缓缓转头,迎上大家看她的目光,老实说她不喜欢那种同情的眼神,她不需要被同情,这件事,大家从八年前就知道了,她都面对现实了,难不成站在这里的人还盼望奇蹟出现吗?
  恩惠没有多做回应,只是给了个淡淡的笑容,而后又将目光移回窗外,看着外头小朋友的嬉戏。
  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像他们一样在外头尽情奔跑,尽情欢笑了呢。突然,一道温热的泪水滑落脸庞,恩惠茫然的伸手去触摸,奇怪?她怎么哭了呢?
  她不明白,自己应该是最能接受生命即将走向终点的人,怎么其他人没哭,她却哭了呢?
  看到这幕,病房内的人也不自觉的落下眼泪,但为了不让恩惠更加难过,各个闪避了她的目光,彼此都不愿意看见彼此脆弱的一面。
  她,是不是还在意着什么?她问着自己。
  除了杨宇宥,她最放下的人应该是她妹妹—安梦晞。
  八年前,上天和她们两姊妹同时开了玩笑,她得了罕见疾病,活不久,而安梦晞在那天她衝动跑出去,想阻止她时,两人在马路上拉扯,为了救她,安梦晞被车撞了,脑部受了极大伤害,失去记忆。
  当她知道安梦晞失去记忆,在外人眼里有着神经问题的时候,她很心疼很心疼,因为脑部受了伤害,所以她不会开口只会傻傻地望着他们。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所以她选择了逃避,选择伤害,选择隐瞒。
  安梦晞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恢復大部分的记忆,安妈妈不断告诉她往事,但是就是没告诉她恩惠的存在,时间一久,要恢復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就变得困难。
  这段回忆对她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回忆。年纪那么小,出了场这么严重的意外,那么血淋淋的场面,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就连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记忆犹新,呼吸都会不自觉的急促起来,更何况是安梦晞。
  要是安梦晞再知道,她有一个姐姐,而且即将走向人生的尽头,她会崩溃,绝对会的。依她那么单纯又小孩子的心理,怎么可能不难过?
  她不想让安梦晞伤心难过,所以当年离开的时候,只有她和杨宇宥没有好好说声再见就离开了,她这辈子最爱最重视的两个人,她不愿意让他们承受这种痛。
  她知道自己是恢復安梦晞所有记忆的关键,所以选择不见、隐瞒,即使这样对安梦晞不公平,但为了她的未来,这是大家一致做出来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告诉纪子煬,大家都清楚明白,能好好守护安梦晞的人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人了。而且,他对安梦晞的好和喜欢,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有安梦晞还不知道纪子煬对她的喜欢而已。
  她看着大家伤心难过,她擦乾眼泪,绽放笑容,如果连自己都难过了,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叫别人不要难过?
  「爸、妈,别担心。这些年我过得很满足了,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们一定要露出最美好的笑容,让我带着最美好的回忆离开喔。」
  下午时分的阳光从窗户洒落进来,照射在恩惠那张清秀的脸蛋上更显得五官的精緻,但却掩盖不了苍白无色的嘴唇及疲惫的脸颊。
  「真的不要告诉晞晞吗?」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纪子煬开口,他认为想起记忆和恩惠这完全是两码子事,哪有家人要离开了,还有人不知情的道理?
  「不是不要,而是不能。」恩惠看向纪子煬,脸上掛着难以言喻的表情,如果能和梦晞说上话,她何尝不想?但,要是见了面,触发了她脑海中最深处的那记忆,又让她像八年前那样,被人当成神经病怎么办?
  她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去受这罪,痛苦,她一个人承担就好。
  「我还不是不能理解,我说过我会保护她,但是你和她见面跟记忆根本是两回事吧?如果有一天没有任何外力干扰,晞晞自己想了起来了呢?她是不是会更后悔甚至恨自己一辈子?到时候,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纪子煬气愤的起身,虽然对病人大呼小叫是很没礼貌的事情,但他觉得恩惠太自我中心,太自私了,她以为对别人好的事情,真的就是对别人好吗?
  他知道,那段记忆对梦晞来说,很可怕,他也不愿意梦晞再去承担这种痛,但要是万一,几年后她想了起来,知道了她曾经有这么一个姐姐,而那个姐姐却自私的连她的存在都不说,还有他们这些隐瞒真相的人,真的能保证安梦晞不说做出傻事?不会恨他们一辈子吗?
  失去家人的痛,绝对比这段记忆还要来得更痛更痛,如果是他,他寧愿想起这段记忆,也不愿意再几年后的今天,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去追究一切,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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