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1 不理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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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替换几名照护员后,郑雅琦怀中的孩子一天天成长,寻找孟语洁照护员的任务,便落到郑雅琦的丈夫身上。
  然而,郑雅琦的丈夫忙于照顾妻子,又认为孟语洁频繁更换照护员造成郑雅琦很大的压力,他根本不打算替孟语洁安排一名新的照护员。
  正因如此,孟语洁有长达两个月的时间,过着一人打理三餐、整理屋子的生活。
  为了方便孟语洁活动,郑雅琦早已在孟家各处装设无障碍设施。
  而此刻,这些设施也确实帮上孟语洁的忙。
  例如,孟语洁得以在外送上门时,利用门口的斜坡到屋外取餐,虽然上坡时较为吃力,但已经确保孟语洁能够到户外,而不是整日窝在屋内。
  但,孟语洁面临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存款。
  虽然郑雅琦掏出私房钱替她支付好几笔医疗费,但,最后仍需要动用到孟语洁的存款,何况之后孟语洁又请了照护员,开销更为庞大,光凭郑雅琦的私房钱,是无法承受这一大笔开销的。
  因此,郑雅琦不得已动用了孟语洁的存款,孟语洁也没有意见,毕竟是花在她身上,是她的医疗、照护员费用,用她的存款支付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随之衍生出的问题便是存款即将见底。
  苦思许久的孟语洁,决定试着自己寻找工作。
  搜寻多日,孟语洁依然毫无进展。最终,她决定久违地上街,亲自到邻近的店舖询问,看看对方愿不愿意让她在店里工作。
  既然下定决心,孟语洁将钱包、一卡通塞进出门用的斜肩包后,便操作轮椅,离开孟家……
  过去即使有照护员照顾,孟语洁也鲜少出门,大概只有在生病的时候出门看病,其他时候都是待在家,虚度光阴。
  孟语洁不喜欢外人以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有的人看着她的时候是嫌弃、是同情,但是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可怜。
  真正可怜的,是她死去的亲人,是那些因为生病,或是天生无法站立行走的人。
  她,不过是侥倖活下来,明明努力復健便可以自由行走,却寧愿坐在轮椅上而不愿积极復健,恢復自由之身的人。
  所以……她会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她的报应。
  为了寻找工作离开家的孟语洁,才刚上路不久,便遇到了困难。
  虽然孟语洁的轮椅是电动的,行动较为省力,但是如果路面颠簸,或是轮胎被石子阻挡,无法顺利前进时,便须依靠孟语洁双手的力气去推动轮子,迫使轮椅能够继续向前进。
  然而,若是轮椅正巧卡住的时间点是发生在过马路时,警报声也随之响起……
  眼看绿灯的秒数快要结束,从她身旁经过的路人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孟语洁也来不及向路人求救,绿灯便转换为黄灯,不久,又转变为红灯。
  对向来车蠢蠢欲动,着急的机车驾驶,更是快速从孟语洁身边疾驶而去,掀起一阵粉尘,扑向无助的孟语洁。
  孟语洁又再次领悟到──坐在轮椅上的自己,看起来是多么可笑。
  她疯了似的,双手用力转动轮子。好不容易轮子可以正常转动,但从她身边高速驶离的机车、汽车,完全不给她逃向马路另一端的机会。
  此起彼落的喇叭声,一道道橘黄的车灯,彷彿恐怖的猛兽,向孟语洁吆喝着,令备感恐惧的孟语洁愈加畏缩,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霎时,一辆大货车疾驶而来,不知是因为孟语洁在驾驶的视线死角,又或者是开车中的驾驶注意力不集中,导致他根本没有发现孟语洁的存在,就这样笔直朝着孟语洁高速行驶而来。
  孟语洁完全来不及闪躲,眼睁睁看着货车逐渐逼近自己,她害怕地紧闭双眼,已经做好遭撞的心理准备。
  然而,身后突然出现一股力量,将她用力向后拉。孟语洁惊讶地睁开双眼,亲眼目睹方才那辆高速行驶的货车从面前飞速经过。
  本应该被货车撞上的她,惊险逃过一劫,全因后方那人出手救了自己。
  惊魂未定的孟语洁,即便她额上冷汗直流、呼吸急促、心脏猛烈跳动,她仍好奇此刻在她后方,方才救了她一命的人是谁。
  灵魂深处有道声音要她赶紧回头,要她认清楚对方是谁,将对方的身影烙印在脑海中。
  但,当孟语洁回过头,她只看见一个仓促离去的身影。
  她大声吶喊,希望对方能停下脚步,回头接受她的谢意。
  只见对方的身躯猛烈颤抖了一下,却只是停顿了几秒,没有转过身,而是快步离去。
  无法向救命恩人亲口道谢让孟语洁很过意不去,可是,依她的速度,也难以追上对方。
  「谢谢你,救命恩人。希望未来,我们还能见面。」
  「下次,我想亲口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孟语洁继续上路,这次她更为谨慎,必须先确认前方道路没有障碍物才敢前进,就怕再遇轮子卡住,被困在车阵中的危险局面。
  路途中,遇到有兴趣的商家,孟语洁会进入店里,向店铺的负责人询问是否能让她在店里工作。
  然而,她得到的回覆不尽相同……
  「唉呦,我们店的尖峰时间很忙的,你一个坐轮椅的孩子,只会帮倒忙。去去,我们不会收你的。」
  「孩子,你坐轮椅,行动不便,在店里移动的话就佔据很大的空间。何况,你怎么会一个人出门?你的监护人呢?如果你一个人在外面发生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孟语洁心里早已有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只是,现实的残酷,仍然让她的心承受巨大的伤害。
  认清事实的她,沮丧地踏上返家之路。
  今日的一切,都令她对外面的世界改观。
  原来,这个世界是多么险恶,多么不公平。
  往日自由行走的道路,如今,却成了险峻的荆棘之路;过往造访的温馨店家,现在,却对她筑起高墙,将她隔绝在外。
  如果当初她努力復健……不,没有如果。
  她现在的处境,她之所以甘愿坐在轮椅上也不愿意恢復自由之身的原因……是因为她认为,这么做,她就能抚平内心的愧疚,可以减轻自己……对死去亲人的歉意。
  不过,这一切,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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