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帽的告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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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子发现小红帽时,她正坐在院子前的缘廊上。
  没有外头繽纷夺目的糖果与鲜奶油或是製作精细的巧克力与糖花,这缘廊与童话城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彷彿置身不同的国度。
  抬高的玄关以及铺着木板的长走廊,用着简单的白墙与木质地板覆盖。
  缘廊与庭院中见,是用着玻璃与木条製成的格子窗户,而外头是个清新淡雅的小水池。
  小红帽正看着石头与植物围绕的水池,上头有个装饰用的小桥与有缺口的竹子,每当竹子里的水加满就会往下「叩!」的一声撞到石头,放完水后又自动上升。
  她正看着那东西发呆,听着竹子一声接着一声地响彻着。
  「为什么突然跑掉?」他坐下,问着。
  「没有为什么。」
  「怎么可能没有为什么!」
  「我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没有为什么,你很烦耶!」
  见到小红帽的情绪依然火爆,小王子有些心灰意冷。
  「我知道我又胆小又固执,还总是给你惹麻烦,然后你又被迫跟我来星空森林,我想你一定很讨厌我吧……没关係,我明天就会出星空森林了,到时候你就不用照顾我还总是被我惹得生气。」
  「……」小红帽先是一阵沉默,过了良久,才开口说:「我没有讨厌你。」
  「……真的?」小王子有些惊讶。
  「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生气?」
  小红帽又是一阵沉默,黑色的眼珠盯着水池上的竹子,发着呆。
  「我气得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小王子先是一呆,然后是满脸的疑惑。
  小红帽将红斗篷拉下,露出深咖啡色的短发,以严肃的表情面对着小王子。
  「小王子,我喜欢你。」
  他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
  「我喜欢着以前的你,那时候你又开朗又勇敢,还总是在前头保护我,但那时候你已经有了玫瑰,所以我退出。
  「然后你又回来了,可是这次回来你变了,变得胆小又软弱,还总是要躲在我的背后要我保护你。
  「当时我真的很气,很气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我常对你发火,可是到后来,我气的是我自己……总是觉得,这次的我是不是有机会?」
  小红帽望着小王子,眼眶中闪烁着不属于月光照耀下的光芒。
  小王子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些甚么。
  他没有经歷过小红帽说的那时期,并不是他忘记,而是那根本不是属于他的歷史。
  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玫瑰的关爱不属于他,与小红帽的友谊也不属于他。
  他是偷窃者,将所有属于「小王子」都东西偷窃成自己的。
  「小红帽……你喜欢的不是现在的我……」我不是小王子。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喜欢的不是现在的你?在七矮人的面前为我挡下木刺枪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
  「不要现在告诉我,等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即使没有那个最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她起身,然后转身离开。
  留下小王子,以及竹子敲下石头的清脆声响。
  他呆在原地,许久,无法消化刚才小红帽对他说的话。
  自从来到童话城以后,他踌躇且徬徨的时间变多了。
  很多情绪他无法释怀,对于很多人给他的帮助也无法偿还。
  自私的来,也打算自私的走,留下一屁股的遗憾及无解给小红帽及玫瑰。
  他好混蛋,而且是非常混蛋的混蛋。
  「你还想回去吗?」不知从何时出现的,汉赛尔问。
  小王子沉默。
  「不回去是好事,回去后就会长大,长大了要面对的可多得比童话城的遭遇离奇。」
  「那你为什么还给我机会?」
  这是小王子自从来了这里以后一直存在的疑惑,因为汉赛尔一直在强调回去现实世界的坏处,却也不吝嗇地提供任何想回去的人提示。
  「……因为我没有机会,而你有。」
  「甚么意思?」
  汉赛尔在给小王子解答之前,先是往四周观望了一下,像是要寻找甚么,也像是要刻意避开甚么。
  等他确认四周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他这才继续说下去。
  「来到童话城的孩子都有一段故事。」他说:「曾经有个小男孩与小女孩,他们是富人家里的小孩。有一天,他们被绑架都荒郊野外,他们在深山的小屋中等待警察的救援,就在他们好不容易等待到警察的到来,歹徒却一时心慌抓住了小女孩,小男孩为了保护妹妹衝向前去与歹徒对抗,却被歹徒用棍棒朝着颈椎狠狠地敲打下去。」
  汉赛尔指了指自己脖子的后方,依照小王子微薄的医学常识,他记得凡是脊椎的损伤都有可能造成半身不遂,越高位置的脊椎,瘫痪的地方就越多。
  「后来我就来到童话城了。」汉赛尔说:「那时候我很高兴,因为在昏迷之前,确实看见妹妹被警察保护在后,所以我很安心,即使必须与妹妹分开,只要她还能快乐的活着,我就很开心了。」
  「可是葛丽特……」小王子疑惑了,依照汉赛尔的说法,他的妹妹理应不该出现在童话城的。
  「这就是我后来搬进星空森林的原因,童话城发生了一些事情……」汉赛尔将话停在这,小王子想问,汉赛尔则摇摇头,示意他这是不能说出口的禁语。
  「后来当我在童话城遇到葛丽特时,我很惊讶,更多的是生气,而那时候的她……已经失去来这里之前的那一段记忆,我去找人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带着葛丽特安身在星空森林中。」
  汉赛尔将整个故事说完,而小王子沉默了。
  每个孩子来到童话城都是有故事的,汉赛尔有、葛丽特有,小王子与小红帽一定也有。
  他的故事又会是甚么?
  那小红帽的呢?
  汉赛尔转身,准备离开。
  「你好好想想吧!我能帮的只有到这里,要是可以,我也很想一口气全拱出来,只是……」
  「你与某人有个约定。」
  汉赛尔将目光放在遥远的星空之上,「……对,即使到后来,我很不苟同他的做法,但我仍然会遵守与他的约定。」
  汉赛尔说完,从缘廊上离开。
  又剩小王子一人。
  也好,他确实需要独自静一静。
  躺在缘廊的木质地板上,他仰望无边无际的星空。
  过往的记忆随着时间越来越稀薄,不过他还记得妈妈不同意在他房里贴星星贴纸的当天,他又哭又闹,最后爸爸只好瞒着妈妈偷偷为他买了本小王子的绘图本,并与他一起把绘图本中的星星涂成彩色。
  当时好快乐。
  他想永远记得当时的快乐,所以他想回家。
  原来的世界有他思念的人,也同样有思念他的人,他不可以让他们担心,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温柔。
  但是现在,这里同时也有了会思念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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