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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满十四岁的那一年,卫尧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生日。
  藕村没有过生日的传统,结束了一天农忙又疲惫不堪的人回到家,唯一的愿望只是吃口热饭。
  偶尔有几家讲究的,也不过是在孩子生日这天下个面条,一家人分着吃,也算是庆祝了。
  那一天,卫博喝高了。
  他坐在家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卫博斜着眼,阴恻恻地看着卫尧,“你小子也来我家快十年了吧。”
  卫尧闷不做声。
  喝醉了的卫博……很吓人。
  卫博掐着指头算,劣质酒精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算了好几次才算对,他咧开嘴角,露出发黄的牙齿,“再过两天就满十四了,咱得开始准备了。”
  藕村有一条传统:在男子十八岁生日这天,必须与女性交合。如果女子因此而怀了孩子,那就是祖宗保佑,代表着这一脉会顺顺利利地传承下去。
  有了保佑自然也有惩罚,相传没有后代的藕村人,将会失去祖先的庇护,会不断地轮回重生循环下等生物的一生。
  听起来多么荒诞,但更为荒谬的是,在经历几次“老黄牛吐人言”“母猪悲恸流泪”的事件后,藕村大部分人对此深信不疑。
  也正因此,藕村的绝大多数村民的一生都囿于耕种-男女结合-生产-为子代的成.人礼而攒钱……的循环之中。
  但好在就像所有附属国一样,只有依仗着蓝璃帝国的威慑,藕国才得以苟延残喘。故而,在蓝璃帝国严令禁止临近国家拐卖妇女儿童后,藕国也因此而更改了律法,与此同时还对强奸罪加重量刑,在这之后,人口贩卖事件大大减少。
  “你小子还挺争气。”卫博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他又仰起脖子,喝下一口酒,酒液从他不修边幅的下颌处漏下,“我看那个丫蛋就挺不错,屁股也够大……嘿嘿。”
  昏暗的破旧木屋,伴随着猥琐的点评声,卫尧蜷在墙角,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知道自己的生日了。
  七岁前夕,卫尧从丫蛋那知晓了什么是生日。
  丫蛋的大名是元枝,卫尧是村里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他们两个都是被卖进藕村的孩子。
  在元枝被卖进来之前,卫尧一直以为自己是卫博的儿子。而在元枝的提醒之后,卫尧才终于正视了之前不寻常的地方。
  比如,他与卫博其实一点都不像。
  七岁那年,卫尧开始许愿。
  他想和元枝,还有收养了元枝的老婆婆,一起逃离这里。
  但第二天,睁开眼,却还是这个灰尘扑扑的墙角,地上还有卫博砸破的酒瓶碎渣。
  卫尧把这次失败归咎于这一天不是他的生日。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会许愿。
  而今天,他终于知道了何时才是自己的生日。
  怀着难以言喻的期待,两天从未变得如此难捱,时间终于到达卫尧十四岁的生日。
  等到卫博的叫骂声逐渐弱了下来,卫尧却没有动静。黑暗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死死睁着眼,就像蛰伏多时的孤狼。
  又过了一刻钟,木床上的人鼾声如雷,完全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卫尧这才起身。皎洁的月光穿过废旧报纸的破窟窿,直直照入室内。
  卫尧盯着流浪到室内地上的那一点月光,看了好久。
  十五岁生日,卫尧许愿,现在他只想要一个独立的房间。
  ——这样至少到了晚上,他就不用侧身卧在满是毛刺的草席地上,被迫听着一旁劣质的木床吱呀吱呀作响,和床上两人颠鸾倒凤时的污言秽语。
  十七岁生日在即,但卫尧已经放弃幻想。
  假若真的有神明,那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漠然将手上的麦秆打捆成卷。
  而现在,十七岁的卫尧卧在柔软的公主大床上。
  眼前还是熟悉的一片漆黑,但又有所不同,空气中充斥着甜甜的馨香,而不是浑浊腥膻的气息。
  这是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没有喧哗,没有谩骂,也没有破门而入的魔鬼。
  满足了他年少时的所有幻想。
  夜色过半,他终究起身,赤脚下了床。
  木制地板纤尘不染,温和的凉意袭入小腿,是足以让人辨别这并非梦境的证据。
  卫尧在墙角静静地站了会。
  半晌,他坐了下来。像以往一样,蜷在墙角,才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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