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若神允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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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安,别哭。」苏允诺看着弟弟哭,她感觉自己的眼角些微湿润,她伸手想揽住自己的弟弟。
  「别碰我,我寧愿不要有你这样的姐姐。」苏允安用力推了她一把,然后带着满腔怒火,离开原地。
  「允安……」苏允诺对着苏允安的背影唤道,她的神情十分无助,她想走过,又害怕她一靠近,对方会跑得更快。
  就在这时,从附近走来了一名黑发的青年。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经过苏允诺身边的病人和家属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名青年特别引起她的注意,也许是他却穿着黑大衣黑裤,脸上还戴着黑色口罩,又也许是因为他莫名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青年在她身边停下,冷不防低声一问:「你就是苏允诺吗?」
  苏允诺愣了愣,「对,我是。」
  「姊,怎么了?」走在前方苏允安发现苏允诺没有追来,感到疑惑,回头看见苏允诺身边的人。
  黑色帽簷下一双眼居高临下地瞪着两人,不发一语。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苏允安沉了声,他一面往苏允诺的方向,警觉地走了走来。
  青年总算出声,「没事,抱歉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
  青年对她礼貌地点了下头,迈开步伐往前走。
  唐突地拦住她,问了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她看见寒光一闪,青年藏在大衣下的手握着刀刃。
  苏允诺的心慢慢紧缩。
  她从馀光看见程牧东从护理站后方的电梯匆匆地跑出,程牧东一抬头,看见站在病房外的苏允诺,他出声喊了她的名字,同一时间,沉亦出现在大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青年。
  苏允诺记得那名少年是苏允安进警局时一起走出来的那位男生。
  接下来的所有事都发生得很快。
  「做什么——」
  青年握着刀刃的手猛然伸出,指向苏允安,苏允诺立刻扑了上去。刀刃猛然偏移,强大的力道之下,两人一起往后撞上停放在后方的一辆医疗推车,药瓶、针筒和其他医疗器具散落一地,最后刀刃卡进了铁架的缝隙间。
  周围的病人见状,惊声尖叫。
  「苏允诺!」
  「姊姊!」
  苏允诺像是听见有人从遥远的地方呼唤她的名字,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在刚才的衝击之下,跌倒在地上,她的思绪跟不上现实变化,她的手肘被划出了一道伤口。
  青年随着苏允诺一起扑倒在地上,他飞快地捡起地上的小剪刀,又扑向前。
  「……允安!」苏允诺发出尖叫,看见尖锐的刀尖刺向苏允安的胸口时,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就在最紧急的时候,程牧东及时衝了过来,他撞开了两人,刀刃从苏允安的肩膀斜斜往上划开,划破锁骨,最后,深深地刺入程牧东的颈部,青年表情像是吓了一跳,刀子戳入肌肤的同时,立刻又把刀拔了出来。
  刀锋极其锐利,大量鲜血立刻喷出。
  惨剧发生的太快,等到更多人听到动静,衝向来帮忙时,一切都晚了。
  「靠。」苏允诺听见青年低声骂了一句后,转身往医院外跑走。他一连衝撞了好几名护士和病人,闻声赶来的警卫追赶出去。
  苏允诺无心在兇手上,她焦虑地看看着程牧东,又转头看了看苏允安。
  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允安……牧东……牧东牧东!」
  程牧东按着自己的颈部,止不住的鲜血从指缝间流出,一向平和的表情露出了惊慌,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允诺抓住他的胳膊缓缓,拉着人跪坐到了地上,程牧东露出了无法呼吸的表情,他的身子很沉,苏允诺几乎快要扛不住他。
  「牧东,牧东……」她焦急着哭喊着程牧东的名字。
  正好在柜台值班,黄欣第一时间接到通知,就跑了过来,她挪开苏允诺的一隻手,抓住了程牧东的手臂,两人合力搀扶着程牧东。
  「是颈动脉破裂。程医生,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黄欣的表情和语气儘管也十分惊慌,但她快速移开了程牧东压在颈部的手,然后用力压住伤口,口吻专业,「程医生,你试着呼吸,我帮你压住了血管,程医生,程医生,呼吸,你不能失去意识,程医生!」
  程牧东发出了很像抽噎的声音,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快要失去意识。
  「快,快呼叫急诊室!」黄欣紧张地对聚集而来的人群大喊,站在人群中的护士像是被吓傻了,听到了黄欣的指示才做出反应,「准备血浆、血小板和输液,联络手术房和血管科医生,快!」
  「我知道了。」接到指令,护士火速前去通知医生。
  没多久,医疗人员紧张地指挥着现场,程牧东和苏允安都被放上担架推离现场,医生和护士将人群隔开,被两名热心的路人压制的病患,也被随后而来的警卫强制带离现场。
  苏允诺被护士推开,她焦急地想要挤到苏允安和程牧东旁边,但立刻就护士阻挡。
  「非医疗人员请离开。」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水面传入她的耳中。
  「我,我是……那是我弟弟,还有我朋友……」苏允诺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她的眼神失焦,她没有看着阻拦她的护士,语无伦次地说,「我弟弟他怕血,我……我要陪他……」
  「如果是家属的话,那请到护理站找那边的护士,我们需要家属帮忙填写病人的基本资料。」护士对替她指示护理站的方向。
  浑浑噩噩地走到了护理站,苏允诺机械式地报了自己的身分,在护士的指示下,填完苏允安的住院资料和同意书。
  「苏同学的伤口比较大,需要做紧急手术,缝合需要一段时间,请家属到休息区等候,结束后,我们会通知你,还有苏小姐是吧?你的手好像也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苏小姐?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微凉的手指碰触到她的胳膊,苏允诺才反应过来,像是一个刚从深沉的梦境醒来的人一样,慌张而破碎地说:「啊……我听到了,不用,没关係,我没事。」
  「那好吧,如果有需要,请一定过来护理站找我们,苏小姐,你有听到我说话吗?你的手机好像响了,响了有点久了,不接吗?」
  苏允诺这时才注意到手机的震动声,她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往后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才接起电话。
  「你看到新闻了吗?我说过吧,你会后悔的,你弟和你那位医生朋友的事我很抱歉,不过,我想没有时间让你伤心,你看一下信箱,我传了一个东西给你。看完之后,好好考虑一下你弟今天和你说的事,只要你答应接受换心手术,我可以把那则新闻压下来,还有你妈的新闻我也可以帮忙,」
  她连来电显示都没有看,听到声音才知道是陶莫提。
  「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为什么要针对我?」苏允诺的声音和手都在颤抖,但她没自觉,只是觉得很累。
  陶莫提笑了,「你怎么到现在还在问这个,你还没认清现实吗?从四强赛开始,你就逃不掉了。总之,不签合约也没关係,损失的人不是我,是你。现在你看完我给你的东西,好好考虑一下我让你弟跟你说的事。」
  掛断电话,苏允诺果然看见提醒栏有新邮件的通知,她打开信件,陶莫提传来的是一则新闻稿,标题写着「资优生贩毒,还是偷钱累犯」,出稿的日期还未填上,她在内文的最后看到苏允安的照片。
  她关上手机,黑色屏幕映出了她苍白带血的脸蛋,她的目光落在手机后方的那隻手,她的手上有自己的血,还有苏允安和程牧东的血,她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很快视野被泪花模糊,她擦了擦眼角,血和泪在她脸上晕开。
  一边是自己的弟弟,一边是曾经喜欢的人,两边都是对她同样重要的人。看着两个人被送上担架,推往手术房,苏允诺感觉自己再也承受不住。
  如果失去了其中一边,不论是哪一边,她绝对没办法……她没办法……
  「苏允诺。」
  好像在泳池底部听到的呼唤。
  苏允诺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沉亦站在她的对面。
  宛如战乱片现场的走道慢慢安静下来,苏允诺的心罕见地十分平静,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清楚,一声比一声还要缓慢。
  沉亦从刚才就一直跟在苏允诺的后方,苏允诺和程牧东两人倒下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代替她到苏允安的身边,也是他亲手将苏允安抱上担架,护送着他离开,因此他的身上也是血跡斑斑,白净的脸蛋上有尚未乾涸的血跡。
  「遇见你以后,我曾经以为我能改变我的命运,以为我的悲伤能减少一点。但看来是我错了。」苏允诺望着沉亦,她的神情恍惚,语气悲伤,两人之间有一滩血,散落在地面的药瓶滚到了她的脚步,她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下,「我不会再任性了,这就是我的命运,我会接受。」
  她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沉亦给了她反抗的勇气,但反抗的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她反而亲手将身边的人都推入了火坑。
  地上有一圈带血的脚印——沉亦踩着两人的血而来。
  就在苏允诺倒下的瞬间,他跑了起来,在她失去意识之前,接住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才刚接近了一点,好像刚从零前进到了零点一,什么都还没有正式开始,却已经正式结束。
  ❅❅
  苏允诺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先打电话给陶莫提,她同意了陶莫提提出的所有要求。
  陶莫提接到电话,依旧一点也不惊讶,表示会照约定压下新闻,并找人撤除她妈妈的新闻。
  结束之后,她才向护士确认程牧东和苏允安的状况。
  苏允安的伤势比较轻,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出院回家休养,苏允安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说答应动手术的事很高兴,表示一放学就会过来找她。
  程牧东的病房就在同一层楼,但当苏允诺走进他的病房时,里面空无一人。简单的四人房,四个床位都是空的。
  唯独靠窗的那张床位,虽然东西已经收整好,就像是无人的床位一样,但床边的铁椅上放了一个相框和一本外文小说,苏允诺认出那是她寒假在书展买给程牧东的书,大约是被翻阅了盖多次,才半年的书,书封和封底却已经出现破损。
  苏允诺走近一看,相框里是她的照片。
  「允诺!」黄欣正好路过病房,看见站在窗边的苏允诺,出声唤道:「程医生现在在另一间病房,你要去找他吗?」
  「嗯,那是要给我的吧?」苏允诺指着黄欣手上的同意书问道。
  「对,我正好要去你的病房找你。」黄欣把手术同意书交到苏允诺手上,宽慰地说:「不过真是太好了,你终于愿意接受换心手术,等手术结束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是啊,终于。」苏允诺神情有些复杂,也露出了微笑。
  「对了,那天刺伤你们姊弟和医生的人被抓了。」黄欣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又倒退回来,「好像是寻仇,结果找错人,而且听说他有暴力前科。总之,你可以放心了。」
  找错人……找错人的话,那时候怎么还会问她的身分。
  这分明是预谋好的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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