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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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道:“那是很可惜的。我说过,我家老爷是不惜重赏的。”
  “重酬果然爱,可是用性命去换,那岂上算?”
  来人道:“那么还得请大爷劳步走一趟,你自己去回复我家老爷。”
  聂小蛮闻言变色道:“胡说八道?你家主人一个小小米商,纵有家财万贯,也敢支使本官?你主人若是不相信,你不妨就把我不敢担任的情形说出来。你可走了。”
  景墨心想,奇怪!聂小蛮的语气很坚决,分明他决意不肯干了。他起初既然无事找事做,打算侦捕拐匪来派遣寂寞,这件失踪案子是有连带关系的,他为什么拒绝不干?他的口气好像是有些知难而退。但是他做事是从来不怕难的,片刻之前他还对自己说过。这态度转变不是太反常吗?那么他拒绝的话果真是由衷而发吗?还是别有作用?
  那仆人又道:“聂大爷,小的不会说话,您别介意。大爷,你真不肯干?”
  聂小蛮点头道:“是,我决意不干。”
  “要是老爷自己来请你呢?”
  “我不干就不干,谁来也没有用。你走吧,我这里不留客了。”
  斩钉截铁的表示,使那仆人没法再缠绕。他谢了一声,回身走出去。卫朴陪送他出门,聂小蛮也走进内室中去。
  景墨走到壁炉前,把炉火拔了一拨,又把窗关了。疑团奔向景墨的心头,一时真感到怅惘。王家这件案子,本是可以顺便办的,如果得手,还可以赚得些钱财。虽则聂小蛮工作的主旨本不在乎金钱报酬,但借此贴补些济助刚才那妓~女的费用,也未为不可。他为什么决意回绝呀?刚才他正苦清闲,好容易有人来请教他,他又像自高身价般地轻轻回绝了。难道他索性连侦捕拐匪的计划都打消了吗?
  聂小蛮回进屋时,笑嘻嘻地说:“景墨,你呆呆地想什么?”
  景墨答道:“就为了你。”
  “为我?你替我想侦捕拐匪的方法?”他向景墨看一看,嘴角上的笑容没有消逝,神气似乎很高兴。
  景墨问道:“喂,你为什么这样高兴?”
  “晤,高兴?是的。你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景墨一时真模不着头脑。
  他忽然凑近景墨些,低声说:“刚才我们不是正苦没有入手的线索吗?我告诉你,此刻我已经得到了侦缉拐匪的线索了!”
  这话太出景墨的意外。开玩笑吗?不。小蛮的语气不像是玩笑。
  景墨忙问:“聂小蛮,真的?你的线索从那里来的?怎么象变戏法?”
  聂小蛮又含笑道:“景墨,照理你不该说这样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的线索就在我刚才送出去的那家伙的身上。”
  “什么?你不是已经谢绝了那人的请求吗?”
  “是。谢绝是一种策略。那人的本身就是线索。我此刻正打算从他的身上捕匪破案!”
  “奇怪!这是什么一回事?难道这个仆人就是?”聂小蛮忽然用手在景墨的肩上拍了一下。“对!那家伙就是拐匪的同党。他虽然乔装得很像,但是他的破绽逃不过我的眼。我想你也不致于完全没有觉察。是不是?”
  景墨觉得两颊上忽然热灼起来。那人就是匪徒的化身,自己实在不曾想到。坦白率真是景墨对付朋友的信条。景墨并不掩饰自己的弱点。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说话的态度,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古怪。
  景墨答道:“不,我实在没有觉察。我还在疑惑你为什么回绝他。你怎样看破他的?”
  聂小蛮坐在火炉边,慢慢地烤着火。景墨也照样坐下来。
  小蛮答道:“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秘诀,完全是观察力强弱的问题。我告诉你。第一点引起我疑心的,就是那人的一双眼睛。眼睛是人身上最神秘微妙的器官。你只要能冷静地观察,随处留意,就能从眼睛上窥见他或她的内心。举一个最浅显的例。譬如一个鞋匠遇见了任何人,他的目光往往会不知不觉地先注意到人家的靴鞋上去。又如成衣匠的眼睛不会错过人们时式的衣样;美术家踏进了人家的屋子也会先注意书画,也是同出一理。因此,假使同时有三个地位不同的陌生客走进了我的书房,我相信那三个人的目光的注视点必不相同。因着注意的不同,我就可以推测他们的品性、职业、和内心中含蓄的情绪,虽未必能够一一中的,但比较漫无把握而凭空揣度的总要超胜一筹。这是我在观察上所经历的一种心得。景墨,你可也有同样的经验?”
  “没有。不过我也承认这种观察方法很有趣味。”
  “是,不但有趣,还很实用。这是从事探案事业的人所不可少的一种技术,也是研究任何学问不可跳越的一种步骤。”
  “那个人的眼睛有什么异象?”
  “刚才他一定进来,他的两只骨溜溜的鼠眼直射在我的脸上,好似要从我的神气上揣测我的心事。可是一经我的目光回看过去,他又立刻避开,不敢和我相接。你想这有什么启示?那就表示他决无诚意。他所以来见我,目的也许是要刺探某种隐秘。我有了这一层启示,以后便逐步留意,于是他的其余的破绽果然一着着都给我看出来了。”
  “其余的破绽是不是就在他的言语中?”
  “是。古人说:‘言为心声’这句话不但是从经验上锤炼而成的结晶,也有着坚强的事实根据。因为凡作伪行诈的人,无论他或她怎样机巧,事前准备得怎样细密,临时又善于掩饰闪避,然而谈论起来,总不免有一二语会漏真相。原因是杜撰虚构的事在内心中没有根抵,决不能像真确事实的先后一贯。官员们审拘罪犯,所以要一审再审,作用就在这一点上。你想那家伙既然是王家的仆人,奉了主人的命来请我,那么他的职务只在乎请我往王家里去,本用不到多说什么。可是他一开口就问我肯干不肯干;一面还用了许多威胁夸张的话,替拐匪们虚张声势显然是意存恫吓。因此种种,我便料定他是匪帮的党羽是为着刺探我的口气来的。我方才正苦没有着手的线索,不料线索会送上门来。你想我怎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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