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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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池萤眨眼的一瞬,那道身影却也迅速消失不见,倒像是自己刚刚看花了眼一般。
  她眯着眼在街道上扫视了一遍,确实并未再次发现那张熟悉的脸,不由得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蹙眉嘟囔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倒也不一定——”宴之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说不定是因为你过于思念我,所以不管看谁都是我。”
  “……”
  池萤转头白了他一眼,十分笃定道:“不,肯定是我一时眼花看错了。”
  宴之也不恼,淡笑着在她耳边蹭了蹭,余光忽地扫到了街上的一张面孔,遂对着窗外某处道:“哎,那个人倒是也跟你长得有点儿像?”
  “是吗,你确定不是你过于思念我,所以才看谁都是我,”池萤随口接了下来,却在目光触及到那人时皱了皱眉,“哦,那好像还真是我妹妹。”
  宴之了然,“哦,就是那位跟着莫庚回了名剑山庄的妹妹?”
  “嗯,就是她。”池萤点了点头,却见秋蝉此时的衣着明显了素净了不少,发间亦没什么珠饰钗环。
  她在街上走走停停,时不时地躲到档口铺子后,片刻后复低着头继续前行,倒像是在悄悄跟着什么人一般。
  池萤顺着她行进的方向望去,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她的跟踪对象,对方是一个容貌尚有些青涩的姑娘,但她身形挺拔如松,腰间挎着佩剑,应当也是个打小练武的练家子,而那姑娘身侧陪同的,却是刚刚出现在拍卖场中的莫壬。
  池萤不免有些奇怪,“嗯?我还以为她是跟着莫庚来的,所以她跟自家的小叔子做什么?”
  宴之却并不想将二人独处的时间浪费在旁人身上,一脸无所谓道:“管他们呢,今日正好是虞城的上元节,晚上有个灯会,不如我们..……”
  “不对,我总觉得她应该是准备做点儿什么。”
  池萤却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蹙着眉摇了摇头,遂一拍扶手便起身,“不行,还是要跟上去看看。”
  宴之仰头看着她,颇有些委屈道:“嗯?那我呢?”
  池萤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你……你若是有空闲,就一起来吧。”
  “好!”宴之又瞬间换上一脸笑意。
  二人齐齐从窗口跃出,身形灵巧地一路在楼顶屋脊上轻盈略过,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几乎跨越了大半个虞城后,莫壬和那姑娘终于前后脚进了一家戏园,秋蝉左右观察了一阵儿,也跟着他们一同进了戏园的大门。
  戏园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若是要动什么手脚倒也确实是个好下手的场所。
  池萤与宴之又顺势踏上了戏园的屋顶,随即从二楼一扇小窗钻入,稳稳落在了园子内的房梁上。
  只见莫壬和那位姑娘坐在了戏台下的一张小桌旁,看位置还算靠前,应当是提前预留下来的。莫壬对那姑娘也还算殷勤,一路笑脸相迎,主动为她斟茶倒水,还时不时逗得那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全然不是之前在离火教初见时那副锯嘴葫芦似的模样。
  池萤见那小姑娘的打扮也大概有了几分猜测,应当就是老庄主想要撮合成亲家的华山派掌门千金了。此前莫庚不愿接这门亲事,现在看来,倒是让莫壬这位半路杀出的二公子捡了便宜。
  啧,所以这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真正的不解风情,只要有利可图,朽木都能变情圣,虽说不是一个妈生的,但这莫家人本质上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而一路跟着他们而来的秋蝉,却只在立柱旁伸头观察了片刻后,便后撤几步接着阴影隐去身形,随即贴着墙边埋头向后院走去。
  池萤见状立刻在房梁上轻跃了几下,一路在头顶跟着她来到后院,只见她混在人群中,悄悄地摸到了后厨旁。
  秋蝉立在后厨墙边的阴影中,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池萤见着那瓷瓶时,目光瞬间一紧。
  后厨的门在这时忽然被打开,一名管事招呼着几名端着餐盘的小厮,面色焦急道:“快去快去!莫让贵客久等了,脚下小心着点儿,这糕点可金贵的很,你们三个月的月钱都赔不起一块!”
  池萤见秋蝉指尖微动,那瓷瓶的布塞几乎要被打开,她旋即足尖轻点身形一动,如一阵风般来到秋蝉身侧,提着她的后颈立刻将她带上了房梁。
  这一套动作只在眨眼间完成,戏园子的管事恍惚间只觉身后划过了一阵微风,他皱着眉扭头望去,却只见着空荡荡的一堵墙。
  他有些疑惑地略愣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复转身对着那几名小厮斥道:“还愣着干嘛!麻利儿的快去啊!”
  而房梁上的池萤,此刻则是冷眼瞧着缩成一团的秋蝉:“你胆子倒是不小,忘记之前立下的血誓了吗?”
  秋蝉被她扼住咽喉,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半惊半惧地望着她,目光中却又隐隐透露出几分不甘。
  池萤将她手中的瓷瓶一把夺过,“你瞪我有什么用,血誓是你自愿立下的,这个时候竟还想用我圣教的手段害人,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宴之在她身边劝道:“这里问话多有不便,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池萤点点头,随即拎着秋蝉的衣领从小窗跃出,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又回到了那间茶楼的小室内。
  她将秋蝉身上的大穴封住,随即将她丢在椅上,居高临下道:“我也是看不懂了,你既然手里还留着情蛊,为什么不给莫庚种下,反而还准备种给和你不相干的人?”
  秋蝉手中的瓷瓶一出,池萤便从那气味分辨出,那瓶中之物便是离火教的情蛊。只是这东西过于邪性,离火教又对男子避之不及,倒也没什么地方能用得上这东西,故而已经很久没人启用过这种蛊虫了。
  池萤估摸着这子母情蛊应当是秋蝉还在当圣女的时候,借着身份之便寻摸来的,凭她的恋爱脑找情蛊作为底牌倒也不算奇怪,但是把情蛊下给小叔子又算是哪门子的骚操作?
  秋蝉闻言却只是别过头去,避开池萤审视的目光,不愿回应她的问话。
  池萤见状倒也不急,反而一脸八卦地猜测道:“所以你这是移情别恋,转头喜欢上自己的小叔了?”
  “当然不是!”秋蝉立刻出言驳,“我怎会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池萤摸着下巴打量着秋蝉,“哦?那又是是为什么呢?”
  秋蝉依旧梗着脖子嘴硬道:“既然被你抓住,我也就认命了,血誓是我立下的,我也确实违了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别啊,好歹姐妹一场,我怎么会那么狠心。”
  池萤坐到她对面的椅上,托着腮若有所思道:“既然你带的是子母蛊,那总之是要一次下给两人,你对莫壬又没那个意思,那就只能是……下给莫壬和华山派的千金?”
  秋蝉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震动,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池萤捕捉到了一点痕迹,她乘胜追击道:“哦,所以你是想让莫壬成为华山派千金死心塌地要嫁的夫婿,这样莫庚便没了机会,也就没人能抢走他夫人的位置了?”
  但秋蝉闻言却只是冷笑了声:“呵,他夫人的位置算是什么宝贝,谁又会稀罕。”
  池萤挑了挑眉,“所以你所图的,就只能是让莫庚失去老庄主的宠爱,他将来便再也没法坐上庄主的位置了。”
  “对!我就是让他再也不能做庄主的美梦!”秋蝉咬着牙恨恨道,“我为了他背弃了自己的门派,舍去了自己的一身功力,他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说什么要教我他们名剑山庄的剑法,还要将我明媒正娶,和我生儿育女,但是结果呢?”
  “不过是被他家那个老头吼了几句,他就再也不敢提娶我的事,我一夜之间成了整个山庄的笑柄。他不肯按照家里的安排和华山派联姻,我还以为他当真对我有几分爱重,谁知道他转头居然找上了你。”
  “我当年日日夜夜在床边照顾他的伤势,结果还抵不过你随口说的一两句话,不过好在你比我看得清楚,是我识人不明,但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池萤暗暗点头,秋蝉果然还是圣教培养出来的苗子,虽说恋爱脑的时候确实拉也拉不回来,但是一旦看清真相说翻脸就翻脸,不带半点儿迟疑,要是天下的姑娘都有她这份魄力,倒是能少不少自怨自艾的可怜人。
  她点了点头,“嗯,想法确实是好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华山派的千金又何其无辜啊。”
  秋蝉闻言一怔,“……..什么?”
  池萤轻叹了口气,“华山派的那个小姑娘,不过二八年华而已,与你无冤无仇,只因着你与别人的仇怨,就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下情蛊,强行和一个不知好坏的男人生死绑在一起,秋蝉,我们圣教确实教你有仇必报,但可从来没教过你将自己的不幸转嫁到别人身上吧?”
  “可她..……”秋蝉脸色有些,却还是不愿服软,“……..我看她倒是挺乐意的,将来能当庄主夫人还不好么,我这还算是帮了她一把呢。”
  “她愿与不愿暂且不论,”池萤揉了揉眉心,“你若是真的想让莫庚不能得偿所愿,我倒是有更好的办法。”
  第118章 少主的白月光10  信他才有鬼哦
  秋蝉的目光似是有些震动,片刻后眼眶微微泛红道:“姐姐,你……你肯原谅我了吗?”
  “我从没怨恨过你,又何谈原谅,”池萤轻叹了口气,“虽然我和你是姐妹,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有你的判断,我自然不能替你作决定,你的路是自己选的,后果也是你自己在担着,你既没伤害到我,我又能多说什么呢,道不同不相为谋,冷暖自知罢了。”
  秋蝉的眸光暗了暗,“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倒也不是帮你,”池萤抿唇摇了摇头,“莫庚这个人,靠着背后的家业行走江湖,旁人都顺着他捧着他,他也还真以为都是靠自己的本事,仗着这份优越感对你我挑挑拣拣,碍到了我的眼不说,甚至还妄想用我圣教的资源去填他们名剑山庄的窟窿,我自然不想看他过得太舒心。”
  秋蝉咬唇,恨恨道:“可他所求不外乎就是顺利继承庄主之位,除了让莫壬抢了他的位置,我们还能将他怎样?”
  池萤斜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真是活回去了,我圣教过去是怎么教你的,若要报复一人,只动其皮肉筋骨怎么够,定要将他根基尽毁,永世不得翻身才是。”
  秋蝉面色一滞,略有些呆愣地望着她,似是被她云淡风轻地说出如此狠辣之言的态度所镇住,而正在此刻,身侧却传来了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动。
  池萤循声望去,却见宴之长臂一伸,将那刚落地的茶盏一把捞了回来,看向她的目光略带歉然。她微微蹙眉道:“怎么了?你害怕了?”
  “怎么会!”宴之立刻摇头,义愤填膺道,“你说得对!对待莫庚这种无耻之徒就该如此,决不能有半分恻隐之心!”
  秋蝉倒是就此回了神,也终于能分出精力打量了一番宴之,只是在经历了莫庚的事后,她对男子都没什么好感,故而颇为警惕地问道:“姐姐,他是谁啊?”
  池萤随口答道:“哦,忘了介绍,这位是无垢门的柳门主。”
  “无垢门?”秋蝉双眼瞪大了些,“你不会是准备直接……做掉莫庚?”
  “想什么呢!”池萤白了她一眼,“且不说莫庚暂且罪不至死,就算我真要对他下狠手,自己动手不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花这个冤枉钱,无垢门可不便宜。”
  宴之倒是立刻大包大揽地摆摆手,“哎,不用不用,凭咱们的关系,这单我就给你免了。”
  秋蝉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弋?试探问道:“姐姐,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合作关系,”池萤含糊其辞地轻咳了声,“你若是真想出这口恶气,就别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花心思了,现在便回去找莫庚。”
  秋蝉颇有些不情愿道:“我去找他做什么,我现在和他就是相看两生厌,他见到我便没有好脸色,我见到他也只觉得恶心,恨不得动手给他两耳光才好。”
  池萤淡然回道:“那就先忍着,恶心几天就习惯了。”
  秋蝉倒是不敢继续反驳,瘪着嘴道:“那……我找他说什么?”
  池萤目光一转,冲她勾了勾手指,“你且附耳过来..……”
  *
  天机阁的这场拍卖结束后,离火延命秘药以两万金的天价被无垢门拍走的消息不胫而走,离火教也顿时成了江湖中最为炙手可热的门派。
  虽说对于这个一向名声不佳的门派,江湖中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抵触情绪,但自从离火教的其他秘药在天机阁开卖后,这些往日旧怨倒是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时间秘药不论品种瞬间供不应求。
  起初大家只是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且不论有用与否,毕竟这是人人关注的话题,总要买点儿回来作为社交谈资,不然就落于人后了,但当真用过之后,倒是发现这南疆秘药确实有着中原药物难以企及的妙处。
  普通的伤筋动骨,用上秘药恢复的速度便能快上一倍,若是再严重些的伤势,就算是断了骨头也能接上,对于将打架斗殴作为家常便饭的的江湖人士闻言,没有比这更为实用的东西了。
  离火教的名声也因此有了好转,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从“邪里邪气不好惹的魔教”,逐步向“神秘又强大的南疆圣教”靠拢。
  而天机阁和离火教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手里有了闲钱的池萤开始着手修缮离火教的屋殿楼阁,还专门发展了几个脑子灵活些的教众,着手研制新的秘药。
  而另一边的名剑山庄中,却并没有离火教这般平静祥和。
  “爹,孩儿知错了。”莫庚垂头跪在堂下,一脸恳切地忏悔道。
  坐在主位上的老庄主,须发已花白,眉心划过两道深深的沟壑,冷脸轻哼了声道:“呵,你倒是说说,你究竟错在哪儿了?”
  莫庚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孩儿不该忤逆爹的意愿,不该和您作对,如今孩儿已经明白了您的良苦用心,愿意和华山派的林姑娘成婚。”
  老庄主抚了抚长须,“你倒是终于想通了,但是人家林丫头愿不愿意嫁你,还是另一码事呢。”
  “爹,”莫庚猛然抬起头来,“那小子身份低微,哪里能当华山派的女婿。”
  老庄主一吹胡子,抬手一拍桌面,“胡说!他是你弟弟!和你一样都是我的血脉,是我名剑山庄的二公子,有什么配不上的?”
  莫庚立刻偃旗息鼓,耷拉着眉眼道:“您说的是,可是那……弟弟他毕竟是上个月才认祖归宗的,这些年来并未被您亲身指导,武功确实有些生疏,生母亦不能明言,就算是林姑娘和他有些眼缘,可他的身份总之还是有几分尴尬的,华山那边估计也会对我们有些想法,您是要结亲又不是要结仇,总不能让他们心里有个疙瘩吧。”
  “看来你还不算完全糊涂,哼,”老庄主瞪着他闷哼了声,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也罢,总之你们俩都是我的骨血,偏袒了谁也说不过去,你自然还是我们山庄的少庄主,谁也越不过你去,但是和华山派的亲事嘛——”
  莫庄主稍顿了顿,将莫庚招到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之前是我一口答应了老二,总不能出尔反尔,但华山派的林掌门最是疼爱他的女儿,只要是他闺女看中的人,他也不能说半个不字,所以,你若是能将那林丫头的心争过来,那是你自己的本事,老二也没办法不是。”
  明面上说要一碗水端平,但是莫庚毕竟是老庄主手把手带大的儿子,感情深厚自不必提,就算是之前有了一点罅隙,哄一哄便又恢复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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