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以战论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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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擂台四周就围满了观战之人,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互相探听着对方在赌坊中押了多少银子。
  紫云楼上三位仲裁在辰正来到,居高临下看得最为清楚,广方大师坐在正中,杜一伊一身紫裳坐在他的左侧,身后侍立着思风等人。
  除了三名仲裁,紫云楼上还坐着十多位掌门、江湖名宿,焦空羽和高威敬忝末座,却一脸按捺不住的喜色。最为高兴的还是那些侍立在长辈身后的弟子们,不敢大声喧哗,相互以目示意,这场盛会能在紫云楼上观看,足以让他们吹嘘好一阵子了。
  除了紫云楼,擂台四周的山楼、凉亭、高树都成了观战的好去处,连凉亭顶上都坐满了人。离擂台十余丈远有处观风楼,楼上稀疏地或站或立着几个人,不少江湖汉想跻身其上,结果离着数丈远就被劝了回去,有人伺强想硬闯,看到护卫亮出的暗卫身份牌后默然离开。
  擂台东西两侧搭着棚子,供江家和风雷门落腿,风雷门康千峰夫妇早早就到来与四处的江湖人寒喧着,紫云楼上的仲裁和宿老到达后,康千峰专程上楼拜见,执礼甚恭,一副江湖后学拜见前辈的恣态,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观风楼上石方真身着一袭青衫,站在栏杆处四处张望,笑道:“这个风雷门的少掌门倒是长袖善舞,江卿倒是沉得住气,比朕来得还晚,是不把这些江湖人放在眼里了,等下恐怕要人人喊打。”
  刘维国听出石方真话语中的欣赏之意,站在天子的角度上巴不得臣子不结党营私,只忠心他一人。江安义出身泽昌书院,却很少参与泽党的聚会,与其他官员也少有交际,一副不会做官的模样,就任清田司使后一天到晚呆在衙门里办差。天子任命洛怀王为清田司督办,石重仁做撒手掌柜,江安义也不去王府套近乎,这让原本有些疑心的石方真彻底放心,对江安义的嘉许自然大增。
  站得高看得远,石方真一眼瞥见人群中钻来钻去的石重仁,笑骂道:“老三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去个人把他叫到朕这里来。”
  片刻功夫,石重仁被引上楼来,苦着脸行礼道:“孩儿见过父皇。父皇,你怎么微服出宫了,这里乱糟糟的,万一有事怎么办?儿臣恭请父皇起驾回宫。”
  “你能来看热闹朕就不能”,石方真板起脸道:“朕身边有诸多护卫,不用你操心,倒是你一个人到处乱窜,怎么不带上护卫,出了事怎么办?冯忠,从暗卫中选六名高手保护洛怀王。”
  冯忠躬身应是,心中嘀咕,宫中传闻刘贵妃重获天子恩宠,看来不假,以前不被看重的洛怀王,天子居然派出六名高手保护,加上已派的两名龙卫高手,与楚安王的规格相同,黄喜是楚安王的蒙师,自己再怎么讨好也比不过他,倒是洛怀王值得亲近。
  辰正二刻,十余匹骏马出现在芙蓉苑西门,江安义带着欣菲、石头和亲卫来到,京兆尹的衙役疏通道路,让江安义等人入内。
  “好马”、“摆什么架子”、“江家今日出战的是谁?”、“管他是谁都输定了”……
  江安义一行在东棚下马,京兆府维持秩序的孙捕头让手下衙役接过马缰绳,讨好地笑道:“江大人,离开战还有一刻钟,小的准备了茶水,你喝点茶歇歇。”
  康千峰在西棚看到江安义到来,唇角微微一翘,起身道:“芊凝,随我一起去拜会这位江大人。”
  白芊凝冷哼道:“要去你去,我才懒得装模作样。”
  康千峰也不生气,径自了带了风雷门的弟子来到东棚,对着端坐的江安义抱拳行礼道:“江湖草莾康千峰见过江大人。”
  “不敢,江某还礼,康少侠请坐。”江安义放下茶杯起身还礼,他丝毫不敢轻视这位风雷门的少掌门,能将自己逼得如此被动的人岂是易与之辈。
  康千峰的话说得很客气,先是替门下致歉,自承错处,然后客气地说这场比斗情非得已,请江安义一方手下留情,大家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江安义自然不会被迷惑,说着场面话,双方言笑晏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多年老友重逢。
  一通锣响,比斗正式开始。
  何希桂早已经跃跃欲试,听到锣声向着江安义和欣菲施礼,信心满满地道:“弟子准备上场教训教训风雷门的屑小之辈,师傅、师娘有何吩咐。”
  江安义沉着脸教训道:“擂台比斗与沙场厮杀一样凶险莫测,你尚未上场就口出狂言,掉以轻心,让我怎么放心。”
  欣菲也在一旁道:“石头,江湖上高手众多,不可小觑天下英雄。你与风雷门争斗要多加小心,事有不妙先行认输,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此时,丰乐清已经来到擂台之下,五尺高的擂台轻轻一跃便纵了上来。丰乐清身材高大,脸色红润,冲着四周做了罗圈揖,引得彩声四起,“雷霆手”的欢呼声有如山呼海啸般。石方真问一旁的冯忠道:“这个雷霆手是谁?”
  冯忠事先做足功夫,将丰乐清的来历细细说给天子听。另一边,何希桂也飘身上了擂台,刚刚挨了师傅师娘的训斥,石头有些气闷,憋着口气准备让师傅师娘刮目相看。
  相比丰乐清的彩声雷动,何希桂的上场悄无声息,众人交头接耳地打听台上的年轻人是谁,反倒是观风楼上的石方真知道何希桂的来历,笑道:“这是江安义的徒弟?听说江安义一文一武两大弟子,文是朕的女婿范志昌,榜眼出身,不知道这个武弟子怎样?听伟儿说过他在东宫任司阶,朕要看看他的本事如何?”
  石方真不是外行,他从小习练骑射武艺,虽然限于天资无法成为内家高手,但等闲三五个壮汉还真敌不住他。
  擂台之上已经交上了手,何希桂双拳如锤,舞动风云向着丰乐清砸去。
  丰乐清嘎声笑道:“好小子,气势十足,不过中看不中用。”双掌一分,向着何希桂的双拳迎去,何希桂感觉双拳砸在铁板之上,震得肩膀酸麻,元玄真气有倒窜之像。
  急忙撤步后闪,何希桂心中暗凛,难怪师傅和师娘告诫自己不可大意轻敌,眼前这老头好生厉害。丰乐清也不追赶,不丁不八地站定,摆出一副前辈指点的架式,捊着胡须笑道:“小子,有点轻,再来,看看能否撼动老夫移动脚步。”
  何希桂收了骄狂之意,心中战意愈胜,双脚错动绕着丰乐清转动,拳脚并举,狂风骤雨般从四面八方向他袭去。丰乐清表面上好整以暇,心中却加了小心,感觉到空气中的炙热之意,暗自咋舌,这小子年纪轻轻一身功力却不弱,若被他扫中一拳,自己可是八十岁老娘绷倒孩儿为天下人所笑。
  想到这里,丰乐清长笑一声,高声道:“好小子,着实不赖,接老夫几掌试试。”身形冲起,十指如箕张开,十道劲气构成气风,将何希桂罩在指风之下。何希桂感觉退路被封,只能力拼,双拳化成两把掌刃,左右分劈,向着气网撕裂开去。
  “撕天排云,这是飞虹刀王飞玄的绝学,王飞玄被江家请去做了供奉,姓何的小子是他的徒弟。”有名老者认出何希桂所使的招式,兴致勃勃地高声嚷道,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眼光高明。
  劲气交击,“砰”然声大作,何希桂踉跄后退两步站稳,左手衣袖已经碎裂,嘴角逸出血丝。丰乐清得理不饶人,“嘎嘎”笑道:“小子,十招之内束手就擒。”
  说罢,丰乐清不顾前辈身份,不等何希桂调息出手抢攻。丰乐清成名多年,双掌配合身法隐藏着无数变化,擂台上隐隐传来风雷之声,正是风雷门的绝学风雷劲。何希桂在擂台上身形灵动,避开锋芒找准机会出手,精彩的招数层出不穷,全力抵挡着丰乐清雷霆万顷的出手。
  靠近擂台的人不仅能听到台上尖锐的啸声,甚至能感觉到劲风扑面,观战之人喝彩声四起,不光是为丰乐清也为何希桂,丰乐清在江湖上成名四十余年,何希桂不过弱冠年纪,在丰乐清的全力出手之下居然能支撑这么久。
  机会难得,长辈指点着门人弟子,评点着比斗。有些老江湖炫耀着自己见多识广,滔滔不绝地对身旁之人卖弄着,“这招‘风回路转’是风雷门的绝学,看似容易闪开,却要小心劲气倒袭;那后生应对得十分妙,凌空翻身下扑,应该是天云掌周振声的‘朗月破云’,这后生已经使出四五人的绝学,江湖上又多一个青年高手。”
  紫云楼上,广方大师频频点头,道:“后生可畏。这个年轻人所学甚杂,难得的是并未生硬使用,这招‘朗月破云’起式,看到丰乐清应招‘风伴流云’立刻就势转为‘风卷残荷’,用得十分巧妙。假以时日,此子成就不可限量。”
  杜一伊笑道:“大师评点的极是,刚才那式‘风卷残荷’是我彩蝶门的招式,想来是小徒欣菲传授给他的。此子得大师赞许,在江湖上立时会名声雀起,一战成名。”
  擂台上,兔起凫举,令人目不睱接,十招早过。观风楼上石方真频频点头,道:“冯忠,你说那雷霆手是江湖上有数的好汉,何希桂能与他相持这么久也算得上高手了,在东宫做个六品司阶有些屈材了,等征北漠之时让他随朕出征,沙场建功立业为国效命才是正途。人称江卿是‘点金手’,不但是理财好手,还能教导弟子,文有范志昌武有何希桂,江卿不愧此称。”
  方才丰乐清口出狂言十招之内取胜,不少人听在耳中,此时三十招已过,何希桂依然有攻有守,观战之人免不了议论纷纷,有与风雷门不对付的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冷言嘲讽。
  西棚,白芊凝娇喝道:“丰师叔,你准备玩到什么时候,还不速速取胜。”
  丰乐清脸色铁青,感觉脸面无光。双睛凶光暴射,丰乐清怒叱一声拔空而起,有如飞鹰般向着何希桂扑去,双掌幻出无数虚影,将来势去路全都罩在掌影之下。
  何希桂感觉到劲气汹涌如浪,如再闪移便会陷入无孔不入的狂攻之中。既无退路唯有迎难而上,何希桂不看万千掌影,双拳奋力朝丰乐清的头颅击去。
  “蓬”,何希桂内劲不如丰乐清,再次踉跄后退,丰乐清双臂暴伸,双掌朝何希桂的胸膛印去。何希桂脚步不稳,仓促间举拳相迎,被丰乐清击得身形再退。身形已经退到擂台南侧边缘,脚踩空,往后倒去,掉下擂台。
  丰乐清凶光一闪,再次窜步上前,朝着何希桂的脑袋劈去。何希桂临危不乱,双腿奋力在擂台边缘一蹬,向后激射脱开丰乐清的进击。欣菲看到石头后退便站起身,见他掉落忙转向南侧接应,石头激射而来,欣菲伸手一拔,止住石头头向下冲的势头,抬手向丰乐清遥遥劈去。丰乐清顿住腿,随手化开攻势,而石头借着师娘的拔劲,脚尖一点轻巧地落在地上。
  “卑鄙”、“不要脸”的骂声四起,丰乐清充耳不闻地站在擂台之上。张实华纵声宣布:“第一场,风雷门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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