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副本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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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见到解雨臣,顾然一直有一个小疑惑,他换了触屏手机之后,用的一直是26键输入法,顾然起初只当是解雨臣用电脑多了,和电脑键盘保持统一,便没有多想。如今想来,他有可能是故意改了习惯,让身边的汪家人不会这么注意到九宫格输入法这个小细节。
  因此,解雨臣才能把这串数字所代表的的文字传递给顾然。
  顾然不得不佩服解雨臣留下这行数字的胆量。
  他这辈子的履历是几乎空白的,解雨臣不可能查到任何有关顾然的事,但他却通过与顾然相交过程中后者无意流露出对他的了解,来假设顾然对他了解极多,剑走偏锋,用了这样的小细节来传递信息。但凡顾然不了解好几年前的解雨臣,就不会想到这样的答案。
  顾然相信解雨臣肯定还有后手,不可能将宝压在这样没根没由的假设上,但他能够解谜,绝对是最好的结果。
  顾然当即翻到隔壁,他并不在意有没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因为他只要在汪家人之前拿到信息,就足够了。显然,现在这行数字还留在镜子上,就说明他是第一个看到的。
  隔壁的屋子里有一个隐秘的机关,顾然找了半天才找到机关,打开之后出现的竟然是一个很小的洞口,只有缩骨才能通过,而且洞口的尺寸小到令人发指。解雨臣确实是一环套一环,并非用小的洞口来阻止别人意外进入,而是用这个洞口告诉顾然,在他发现这里之前,没有别人进来过。
  顾然敢肯定,很少有人能够缩骨到这个大小,连解雨臣都不能,这里的洞口应该是后砌的。因此,如果有人先一步发现这里,一定会通过破坏洞口的方式进入,而现在呈现在顾然面前的洞口是完整的。
  不愧是姓解的人,心思足够缜密。
  顾然活动全身关节,缩成了近乎孩童大小,蹭着洞口的边缘跳了进去,八成解雨臣弄这个洞口的时候,也没觉得他能过去,以为他也会暴力拆毁呢。
  顾然不无得意地想,他这连解谜带缩骨的,应该会给解雨臣一个惊喜。
  地下室的空间很小,只在墙角的位置有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张图纸。
  没有任何说明,顾然只能看出来,这是一张建筑的设计图纸,而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虽然看不出来是哪儿,但顾然有一种直觉,这应该是古潼京。
  图纸上面标画了几个点,其中一个是用红色笔重点圈出来的,另外几个是黑笔圈画,以顾然对古墓的了解,红色笔的部分应该是一个盗洞出口,至于黑色笔的位置,他就猜不出来了。
  他只需要把这张图背下来,以后到古潼京就知道怎么用这张图纸了。
  这上面的路线很密,只是古墓的一个小角落,顾然就花费了很长时间来完整背下来。他背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疏漏任何一点细节,才拿打火机烧掉了图纸。
  顾然出了屋子,正好看到从墙头翻进来的黎簇,俩人吓了对方一跳,黎簇差点从墙上摔下来。
  “你干什么去了?”
  顾然沉默片刻,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时候能正好碰见黎簇,原本想的是出去了再好好琢磨怎么编谎话的。镜子上的信息只留给了他一个人,说明解雨臣并不想让黎簇知道,顾然犹豫片刻,便急中生智:“我发现了一些留给我的信息。”
  “什么信息?”
  顾然摇了摇头:“不能告诉你,和我的过去有关,这是我一直在查的事,没想到他知道。”顾然再次感慨,司命留给他这个没身份的状态真是绝妙,这让他可以谎称解雨臣用他的过去引他上钩,这是个只要解雨臣自己不说,就无懈可击的借口。
  黎簇果然没有纠缠问下去,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便问道:“你看到梁湾了吗?”
  “没有啊。”
  “那你听到隔壁有动静吗?”
  顾然心道,我一直在地下室,能听到隔壁的声音就见鬼了,便摇头:“没有,发生什么了?”
  黎簇皱着眉说:“你进去这么半天没出来,叫你也不回话,我就想进来看看,我刚才想从这里□□进去,在隔壁看到了一个人,就赶紧跑了。梁湾说她敲门进来看看,我不方便露脸,但是她半天也没出来,我还以为你们在里头出事了,就想再进来试试。”
  顾然在地下室没听见动静,但距离太远,又隔了好几层墙,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听力,便说:“去隔壁看看。”
  又回到隔壁都是镜子的院子,顾然在地上发现了一部手机,像是梁湾的。
  顾然道:“像是梁湾进屋之后被镜子吓了一跳,以为那儿有个人,把手机砸过去了?”
  黎簇点头,心有戚戚焉:“我刚也被这些镜子吓了一跳。”
  “进去看看。”
  二人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只有一条小楼梯通向二楼,上面堆满了杂物,只挪开了供一人通行的空间,地上的灰尘显示出了有人上去的痕迹。奇怪的是,脚印只有上去的,没有下来的。
  二人从台阶走上去,二楼都是蜘蛛网,没有一间房门是开着的,脚印继续通向三楼。三楼只在楼梯尽头有一个房间,可以看到,脚印直着走向了一个角落。
  黎簇四下环顾没看到人,顾然拉着他往墙角的方向走去,一直到房间的边缘,黎簇才看到,梁湾背对着他站在角落,紧紧贴着墙角。
  黎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完全想不到梁湾这么站着是要干什么。这个小镇上大多是农民房,已经荒废了很久了,梁湾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这么一个破房子里,实在是瘆人。
  不知道是黎簇在沙漠锻炼的胆子大了,还是因为身边还有个顾然,他竟然没有被吓得转头就跑,轻声开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梁湾没有反应。
  黎簇往前迈了一步:“你到底在干什么?”
  顾然抓住黎簇的肩膀,斩钉截铁道:“你不是梁湾。”
  黎簇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异样。梁湾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总爱穿高跟鞋,站着的时候也总会有意无意保持自己的曲线。像这样直挺挺的站法,他从未在梁湾身上见过。
  似是在验证顾然说的话,黎簇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中吓了他一跳。他原本作为苦逼的高考党是没有手机的,身上这部还是黑瞎子送给他的,手机的来电显上闪着一个号码,是梁湾的。
  黎簇把手机接了起来,里面有个急促的女声:“你在哪儿?”竟然是梁湾的声音。
  “我在那个房子里面。”
  梁湾“啊”了一声:“你说什么,你在哪个房子里面?”
  “就是我们要去的地址啊,我是回来找你的。”
  梁湾道:“不是让你早上再和我会和吗?我也在那个房子里啊,你没有看到我吗?”
  黎簇一时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答,他却是看到了一个梁湾,但种种迹象表明,他面前的梁湾不是真正的梁湾。
  这时,黑暗中的梁湾缓缓回头,一张脸冰冷无比,虽然和梁湾是同一张脸,但没有半点梁湾的风情万种,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把电话挂了。”面前的梁湾说道,声音很软,但能听出来是个男人的声音。
  顾然认真观察了一下面前这张脸,心中起疑。
  “你来的太晚了。”梁湾对黎簇说道。
  黎簇大着胆子问道:“你是梁湾的哥哥或者变性姐姐吗?”
  “借这张脸只是为了能更好地脱身,你应该记得我,你能到这里来,是因为我给你的名片。我脸上带着面具。”
  听到这句话,顾然才笃定了他心中的疑惑,面前这个是梁湾,准确地说,是梁湾装出来的一个易容成梁湾的解雨臣。易容和缩骨可以让人的身量发生变化,但三围曲线这种肉感的,可不是解雨臣能缩骨弄出来的。而且梁湾说是戴着面具,其实根本没有,□□这种东西,除非戴得时间太长,否则不可能骗得过顾然的眼睛。
  那么刚才打来电话的人,就应该是解雨臣伪装的梁湾了。
  为什么不是解雨臣亲自来?
  顾然眉头紧锁,他越来越搞不清楚解雨臣到底在想什么了。
  梁湾说道:“我现在没有多少时间,先简单和你解释一下你现在面临的问题。现在你的小女友在另外一栋和这里结构完全一样的农民房里。我在这里有两栋房子,两个胡同的结构一模一样,房子也一模一样,本来是为了躲仇家用的,后来荒废了。我让人把你女朋友引到了另外一个房子里,好有机会和你单独见面。”
  黎簇道:“那你也不用打扮成这样,还特地站在墙角装神弄鬼。”
  梁湾解释说:“我打扮成这样站在墙角是有原因的。这栋房子里,只有这个墙角是透过所有窗户都看不到的,没有人能在窗外看到我和你说话,就算有人知道我在屋子里,他也看不到我嘴唇的动作,也就无法知道我在说什么。而现在我的手下以为你的女朋友是我,以为我在进行什么计划,我才得以脱身。我得赶快和她换回来,否则很容易出破绽。”
  ※※※※※※※※※※※※※※※※※※※※
  雨村札记之现在很好
  在刚住进雨村的一段时间中,顾然时不时会有一种幻灭感——生活的脚踏实地总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灵魂突然停止了跌宕,栖息在一隅,乍然而来的安闲让顾然有些无所适从。他不是一个习惯停下的人,他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停下过。
  顾然总是要适应这种生活的。在适应的过程中,他恍然发现张起灵真是一位智者,竟然发明出发呆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坐在院子里发呆是一项很好的活动。秋天,不冷不热的天气,适合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整天。
  感受到阳光升降,清风徐来,顾然才能在宁静中体悟到真实活着的生命,甚至隔壁大妈的吵嚷声都是悦耳的。
  但日子久了,呆无可呆,思绪也就渐渐回到了正轨。也许是每个曾经轰轰烈烈活过的人都难免的,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在这一点上,顾然和吴邪有相似之处,但吴邪毕竟不像顾然,活过太多不同的人生,又真真切切和同样的人活了两次。费洛蒙带给吴邪的千百年岁月,和真切的生活之间终究隔着一层。
  吴邪虽然也有些情绪上的飘浮,但相对顾然,他更能彻底让自己放松下来,进入农家汉的生活,而顾然总有些忍不住躁动的心思。不过场域所限,顾然只能在家里上窜下跳,这为雨村的房屋建筑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顾然有时也会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一边逗小满哥一边问张起灵:“哑巴,你会觉得我烦吗?”
  张起灵摇头,却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顾然又问:“离别对你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是说,离开重要的人,比如白玛,张家有几个我记得小时候也跟你关系不错,或者是,05年你守青铜门离开吴邪,听说你还和他告别来着。”
  张起灵想了一会儿说:“遗憾,但是应该离开。”他看顾然仿佛陷入沉思,又补充一句,“现在很好。”
  顾然抓着小满哥揉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放开狗脖子,小满哥朝他呲了呲牙,大摇大摆走回了自己的狗窝,屁股冲着顾然趴下,一副莫挨老子的姿态。
  过了一会儿,张起灵从厨房拿给顾然一壶温好的青梅酒,梅子熟时酿的,他随手扯了个马扎坐下,丝毫不见道上一哥的气场,淡声开口:“你想的太多。”
  “过几十年,吴邪、胖子、花儿他们都老死了,你怎么办?”顾然问。
  “没想过。”张起灵摇头,“活在现在,也许会在某一天犯失魂症,也许不会,你、瞎子、张家人都还活着。就算没人活着又怎样?”
  “你看的很开。”顾然笑笑,调侃了一句,“这就是失忆专业户的职业修养?”
  要是在平时,张起灵就不理他了,他说不过顾然,但现在他能明显看出来顾然心里有事,其实不只是他,吴邪胖子都看出来了,只是前者作为没比顾然好到哪儿去的病友,没资格做心理导师,后者惯应付不来这种正经走心的深度交流,拿胖子的话说,他跟顾然说不到五句话,就能满嘴跑火车。于是二人推选出跟顾然代沟最小的张起灵来跟他聊聊,丝毫没有考虑过张起灵到底能不能聊得过顾然的问题。
  “你不可能留住所有人,过好现在就够了。”张起灵站起来,又重复了一遍,“现在很好。”
  现在很好,顾然边喝酒边笑,他何其有幸,拥有很长很好的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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