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一)[前世·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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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
  1
  叁月,春上柳梢头,一对飞燕从檐下略过,风吹的檐角下挂的细铃轻微晃动,发出零叮的声音。
  一个扎着双髻,穿海棠粉色纱裙的小姑娘匆匆跑过走廊拐角,左右看了眼四周,并没有人,她抿了抿唇,一双大眼睛像狐狸般眯起来,她弯腰轻轻走到一间房间的窗台下,再慢慢抬起头来透过那层轻纱看向屋内。
  只见一个人站在屏风内,慢慢解着自己的衣带,脱下外袍,然后是上衣……
  她的视线随着那双手而移动,看到那紧实的胸膛她便红了脸,急忙瞥过头靠在墙上,捂着自己乱跳的小心脏,想:“我的娘勒,河之哥哥看起来这么瘦,怎么身上还有肉啊……”
  想罢,又吞了口口水,凑到窗沿,咦?人怎么没了?一双眼急忙忙搜寻着,忽而看到原来人已经进到了视线左下角的浴桶里,她只看得到他的后背,一头的黑发散在桶外,却将后背遮的七七八八,她撇了撇嘴,准备换一扇窗换个方位接着看。
  商河之注意到窗外一直有个影子在逡巡,他皱眉,刚想起身影子又没有了,或许是只鸟儿驻脚吧,他闭眼不理。
  郦芫弯腰挪动着脚步,走到另一扇窗前,慢慢起身抬头,唔……这里可以看到正面了!她瞅到商河之正闭着眼,便从一个缝隙中大方打量着他,在一片水汽朦胧中,河之哥哥好看的脸仿佛罩着仙气一般,视线下移,她吞了口口水,看到那锁骨,吞一口,看到那胸膛,再吞一口,再是那腹部,她嘴巴已经干了……
  直至视线没入水中,看不到其他东西了,她只好收回视线,再继续看着那张俊脸。
  正心醉神迷间,忽然,商河之睁开眼看向她这边,她忙蹲下隐藏自己。
  心跳的好快!鼻子里好像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她抬袖一抹,竟然是鼻血!她擦干血迹,捏住鼻子,想着:不行!得赶紧逃跑,要是被河之哥哥发现自己偷看他洗澡,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他一定会罚自己抄书的,说不定这次抄《女戒》!
  郦芫脚底抹油般逃走了,跑过带起的一阵风把檐角的铃铛吹动响了几声。
  商河之围着衣服打开木门,左右并无一人,唯见转角处的风铃摇摇晃晃。他凝眉看向窗台下,摇摇头转身关上了门。
  郦芫跑回自己院子,正在门前打转的丫鬟松枝看见她立马跑到她身边,焦急道:“小姐,你去哪了?竹叶去找你现在都没回来呢――唉?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哎呀,袖子上怎么还有血啊!”
  郦芫还一味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味着刚刚偷看的景象,无法自拔,被松枝这么一叫立马回了魂。
  而松枝则急匆匆拿来了一套新的外袍,帮郦芫穿戴好,那担忧的小眼神看的郦芫心里发慌。
  她掩饰般转移话题:“唉?怎么只有你一个?竹叶呢?”
  “……竹叶去找你去了,还没回来呢。”
  她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问着:“找我?有事么?”
  松枝忽的一拍脑袋,叫道:“啊对了!小姐赶快!老爷喊你去书房!”
  郦芫被一口茶给噎住,咳了半天,“什么?!不早说!”
  松枝快要哭了,“竹叶就是去告诉小姐这件事的……我……”
  郦芫摆摆手,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你去把竹叶找回来,我去父亲那里。”
  松枝点点头,跑了出去,郦芫看着她的背影,想:何时才能练出松枝这个速度呢……
  她穿过几个回廊,跑到父亲的院子里,直到书房门口,她稳住脚步,扶正了头上的钗子、流苏,整理好自己的裙子,慢条斯理地叩了叩门。
  “父亲,找孩儿何事?”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声。
  她迈开腿,端正着身子像宫女一般踱了过去。
  郦其杉喝光茶壶里最后一滴水,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女儿,她要是再不来,水自己可就要撑死了。
  “咳,芫儿啊,马上你就要及笄了,为父想为你办一桌宴席,你觉得如何?”
  “全凭父亲做主。”她娇弱弱地回。
  “那行,没事了,你回去吧。”郦其衫挥挥手,郦芫告退。
  看着女儿那慢条斯理的模样,他满意地摸了摸胡须,想着自己的女儿真是越来越懂事听话了。
  可不想郦芫一出门就将淑女形象转换成疯丫头,一溜烟跑回了自己院子。
  2
  裙摆略过地上摆着的海棠花,粉色的花朵被纱裙带走一片花瓣。
  郦芫背着手走进商河之的院子,竹叶和松枝跟在她背后,一个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个紫砂盅,另一个则捧着几本书。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商河之的书房,果然没猜错,书案边坐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来人走进他的视线,他抬头望,淡淡笑了:“芫儿。”那双眼睛里仿佛有浩瀚星海。
  她最喜欢他叫她名字,那声音轻的呀,宛如情人之间的耳语。
  她接过竹叶手中的托盘,放在他的书案上。
  商河之的视线从紫砂盅移到她脸上,见她盈盈笑,他收回视线,给账本添上最后一笔。
  “昨天怎么没来?”他搁笔,将账本阖起,放在了一旁。
  郦芫眼明手快把炖盅移到了他面前,纤纤细指捏起盅盖,香气扑面而来。
  “这不是给你来赔罪了么。”她哪里敢说是因为昨天自己偷看他洗澡然后不敢见他!
  说罢,她拿瓷勺舀起一勺,正要送到他嘴边,快要碰到那红红的薄唇,商河之握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拿走调羹,这一切做的是那么轻易。
  郦芫叹了口气,河之哥哥还是那么不让人亲近。
  她这几年不论怎么靠近,怎么献殷勤,河之哥哥还是那个样子,淡淡地看着自己,淡淡地笑,不予回应……
  面对这等打击,她已经不沮丧了,反倒是越挫越勇。
  商河之自己拿着勺舀了几勺,“今天怎么换了百合?”
  “栀子花被杨妈全采光炒菜去了!”
  她想想就气,这么洁白美丽的花,跟油盐,跟铁锅组成一物!真是糟蹋!
  商河之看见她嘟嘴,笑了声:“好了,再这么聊下去,学习的时间就荒废了。”
  郦芫在心里反驳: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才不会荒废呢!
  松枝把书交到小姐手中,就和竹叶一起出门去了,这是她们小姐每日的功课,据说是老爷嘱咐河之少爷好好辅导,而少爷她们不知,不过据小姐说,他的学问可高了呢!
  竹叶和松枝守在门口,无聊看着对面檐下的麻雀啄着身上的羽毛。
  今日,商河之给她讲《诗经》里的一首,其中有句“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郦芫听着商河之那清冷的声音念出这句并加以解释时,便用那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身旁的商河之。
  “……深深地珍藏在心中,无论何时,永不忘记。”他实在是忍不下去,轻轻咳了一声,郦芫从自己的想象中跳了出来,移开目光换上一副伤春悲秋面孔:“这女子好可怜哦……喜欢一个人却不能说出来……”
  这样是不是显得很高深?!
  他眼神黯了黯,看着她的侧颜,此时郦芫正被窗外的天色所吸引,思绪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拿着书本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盖失去血色变得青白,他在心里默默苦笑着,道:“今天就学到这里吧。”
  郦芫捧着书出去了,门外的竹叶和松枝接过小姐手中的托盘,看见小姐怔忡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此时的声音又是那么的悲哀,他心里苦涩,想起刚才她起身时站不稳故意地往自己怀里撞,一双小手环住自己的腰,而自己却是不能贪恋着柔软,把她拉开一段距离时她的眼睛似乎又很委屈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想要揽住她往怀里带的手停住,只是在她额头上揉了揉。
  小顺进来,禀报郦老爷请他去书房一趟,他捏了捏眉心,哑声回:“知道了。”
  郦芫没回自己院子,而是跑到花园里散心,一步揪下旁边小树丛的叶子,嫩油油的青叶子被她生气地揉拧。
  “臭河之哥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自己都那样了还不安慰自己!摸头算什么啊!”她愤恨地想着,想着明天自己就要及笄,便可以许嫁了,自己一定要跟父亲说,父亲疼爱自己,一定会答应的!河之哥哥你就等着吧!你迟早都是我的!
  她咬咬牙,捏了捏拳头,盼望着明天的到来。
  这边,商河之捧着账本来到郦其衫的书房,他恭敬地朝郦老爷一揖,呈上了手中的账本。
  郦老爷翻着账本,看到上面记的条理清晰,他问着郦家的店铺收成等,商河之一一解释着,郦其衫满意地阖上账本,“河之啊,有你在真是我的福分啊。”
  “郦叔叔过奖了。”他恭敬低头。
  郦老爷叹了口气,“家里生意有你相辅,芫儿又被你教导的很好,叔父真不知如何感谢你了。”
  “您已经对河之很好了,供我吃穿还资助我读书,您的恩情河之这辈子都还不了。”商河之抬头一望。
  郦其衫看着他那单薄的身子,淡泊的眉眼,真是与记忆里几十年前那人的样子别无二致,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叹气:“我与你父亲是至交,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可惜清源去的早,没有看到如今这么优秀的你。”
  商河之听到,心里有些钝痛,这十年,自己经历了别人的白眼,经历了母亲的抛弃,最后遇到寻找故友的郦其衫,被接到了郦府。其中的跌跌撞撞起起伏伏,让他无比珍惜当下,脑海中那一袭青衫愈来愈远,直至淡出了视线,他认清了现实,努力将自己变好,才不负父亲临死前对自己的嘱托。
  “还有芫儿……”
  他听到郦芫的名字,不由心慌,想起刚才她埋在自己怀里,自己竟然还想……
  “芫儿拜托你辅导功课,可还乖?”
  “她……很乖。”
  “唉……这丫头也是从小没娘,我也没有续弦,怕委屈了她,在我手里宠惯了便有些没大没小,在你这里打磨打磨也是好的。”
  他想起她时不时因为功课差错而被他罚抄书,想起她那愤恨的小眼神,不由有些想笑。
  “你是芫儿的哥哥,俗说‘长兄如父’,该怎么教训别手软。”
  一句“长兄如父”犹如钟声在他脑中连绵不绝地回响着。
  他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出来时,阳光刺眼,他抬手去遮,可是这阳光再怎么耀眼,也照不亮他心里的幽暗面。
  “妹妹”!多么可笑,他喜欢自己的妹妹!他干脆放下手,走进那阳光里,希望那炽热的光能驱散自己那幽暗晦涩的念想,可是他忘了,他从来没有向外人展现过他的喜欢,心都没有裂开缝隙,光怎么照的进去?
  ――――――――――――
  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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