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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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师傅啃完鸡翅又去揪鸡腿,两只鸡大腿都啃完后他终于不再去揪那只鸡的其余部位。月明为那只鸡也为他的胃松了一口气,再吃下去她亲爹这个医生得先开方子才能出门了。
  张师傅撕了鸡腿骨上的黑膜,捏着鸡骨头迎着太阳看了看,从桌上拿了根牙签对着鸡腿骨又戳又念。片刻后对着土司和兰应德激动道:“四平卦,四签俱在是四平卦!”
  在场的人听见是四平卦都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的欢呼声,特别是马帮的人喊得最大声、最热烈。
  罕土司也高兴得很,对兰应德道:“应德此番肯定是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兰应德微微倾身:“承老爷吉言。”
  罕土司对看卦的结果非常满意挥手对身边得陶大道:“赏。”
  陶大让小厮把一个提萝递给看卦的张师傅,里面装了猪肉、盐、米和几块银远。张师傅接过后满嘴吉祥、如意话,把土司捧得越发开心。见拍好了土司张师傅又转向兰应德,改了个称谓把那些吉祥话又复述了一遍。长生见状放开月明,连忙来到兰应德身边把一个红包递给他。
  兰应德接过红包亲自递给张师傅道:“今天辛苦师傅了,这点钱您拿去喝茶,这剩下的鸡和盘福师傅也一并带走吧。”
  张师傅接过红包,嘴里客气道:“承蒙土司和兰爷看得起我,哪里敢说辛苦,今天这鸡卦着实是好,剩下的不如留给您的家眷沾沾福气。”
  长生听见这话鼓起眼睛就想骂,你这爪子洗没洗过都不知道,这鸡全身都被你摸遍了,竟然想让师妹吃你的剩菜,你当你的嘴镶宝石了?
  兰应德看见长生脸色变了就知道他想干嘛,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温和道:“小女住在土司府,这东西带回去必然得分食,可土司府里家眷众多怕是不够分,这福气漏了谁都不好还是师傅您受累吧!”
  张师傅有些扭捏道:“可是我今天出门匆忙,也没带个盛放的东西。”
  长生悄悄翻了个白眼,这是光有肉还不行还得饶上口锅。没带盛放得东西?!土司府不是刚给你个提萝么,还在你手上挂着呢?
  兰应德笑呵呵道:“这口锅我们带在路上也不方便,您要是不嫌弃是用过的就拿走好了。”
  张师傅喜出望外,今天的收获真是太丰盛了。他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这口锅至少能卖两块钱呢!
  见张师傅欢天喜地的走了,马帮那群人才围过来看鸡腿骨上的四个签眼,咂着嘴啧啧称奇:“这供过香火的鸡就是不一样,我在家随便杀的鸡骨头上怎么都看不到这种小眼,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你问的不是废话么,我要是懂这个,刚刚大口吃肉的人就是我了。”
  “用牙签捅的吧?我看见他用牙签捅了好一会呢!”
  “用牙签就能把骨头给捅个窟窿眼,他要有这本是还能算卦,直接去抢钱庄都行。”
  一群人讨论得热烈,兰应德看见女儿好奇地直往这边张望,但却不过来,嘴角还噙着古怪的笑容。
  他走过去笑问:“笑得鬼头鬼脑的,你偷油吃了?”
  月明咬唇忍着笑道:“你给他钱的时候,我真怕他的油手碰到你的衫子。”
  想到刚才那一幕兰应德被逗笑了:“净瞎说,我才不信。”她笑得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会是担心他的长衫?
  月明走近兰应德对他招了招手,兰应德低下头耳朵凑了过去。月明踮起脚在他耳边悄声道:“以前家里老妈子跟我说,看鸡卦的那些人都是饿鬼托生的,打着看吉凶的名义骗吃骗喝,一只鸡最好吃的那些肉全给他们拿去看卦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好吃的鸡爪子、鸡架子。她还说想吃鸡都不敢明说还要借着鬼神的名义,要是杀只鸡就能看出吉凶还要上帝做什么?”说到最后她自己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兰应德哭笑不得,家里那个老妈子被Charles成功洗脑后,对中华的各路神佛简直没有一点可敬畏之心,一心一意信奉耶和华。
  他对明月道:“人人心中都有信仰,只要这个信仰是向善的是积极的,我们不应该嘲笑他们。”
  月明背着手摇晃着身体撒娇:“哎呦,我什么都没说,都是老妈子说的。我知道,出门在外多听点吉利话没坏处,你放心、我安心,皆大欢喜的事,我不嘲笑他。”
  见兰应德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她又问:“爸爸,你有信仰吗?”
  兰应德沉默半响道:“爸爸也有。”
  这边杨老六在罕土司面前拍胸脯保证,货在人在,货丢人亡。土司听得直牙疼,自己这才算了一个好卦,你说什么破嘴话。
  杨老六对土司表完忠心过来找兰应德,看见明月道:“这一定是您家大小姐,真是有大家小姐得风范。”
  月明……您从哪看出来的?
  兰应德跟月明介绍杨老六:“这是跟爸爸一起去腊戌的杨锅头,叫叔叔。”
  月明乖巧的叫道:“杨叔叔好。”
  被大家小姐叫叔叔杨老六顿时臊了个脸红:“大小姐这……我这么个粗人,怎么当得起您这一声叔叔,您叫我老六就成。”
  兰应德在一旁道:“以你的年岁,她小孩子家家的叫你一声叔叔是应当的,这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
  这马帮和货主之间往好听了说是合作关系,往难听了说和仆从也没多大区别。杨老六见兰应德这么抬举他心里百味丛生,他伸出手朝自己身上的口袋摸去,既然叫了叔叔当然得给见面礼。可他摸遍了全身也没能找出一件体面的见面礼。索性从身上挂的褡裢里掏出一把银元塞进月明手里:“拿着,叔叔给你买糖吃的。”
  月明捧着一把银元……这声叔叔真值钱!
  她连忙推拒:“叔叔您太客气了,这我不能收。”
  杨老六坚定地按住她的手:“这有什么不能收的,叔叔给侄女买糖这是应当的。”
  月明……我爸让我叫你叔叔只是礼貌,不是要和你结拜。
  月明求救的看向她亲爹。
  兰应德把银元接过来只留一块给月明,剩下的全部还给杨老六:“什么了不得的糖要这么多钱,一块足够了。”
  杨老六捂着褡裢不答应:“给了人的哪还兴要回来?不能让她白叫我一声叔叔,给了她就是她的。”
  兰应德硬是把褡裢给扯开,把银元放进去,嘴里斥道:“你婆娘都没讨呢,瞎撒什么财。”
  杨老六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对月明道:“哪这个……大侄女,等叔叔从腊戌回来给你买好东西,缅甸的玉镯可好了,叔叔给你买几个回来当嫁妆。”
  月明微笑道:“叔叔不用惦记着我,这一路上山长水远的,望叔叔和父亲保重好自己。你们平平安安回来就是给月明最好的礼物了。”
  这念过书的孩子就是会说话,说的话又斯文又暖人心窝子。
  长生过来跟他们说时辰到了,兰应德拍拍月明德肩膀想叮嘱她几句,但要叮嘱的事情太多,千头万绪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是对她道:“爸爸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月明忍着眼泪道:“我听叁小姐说这里的蚊子很厉害,被咬了最爱得疟疾。您路上不要图省事,睡前一定熏艾草、点蚊香。也别为了赶路就不好好吃饭,或者随便吃点干粮就打法过去了。”
  兰应德点点头,转身上了长生牵过来的马,对着一众人道:“出发。”
  长生正要上马,月明喊住他:“师兄,好好照顾我爸爸。”话没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长生伸出拇指帮她把眼泪揩了去,柔声道:“我会的,你放心。”
  月明哽咽道:“你也要好好吃饭,睡觉点蚊香。”
  长生用力“嗯”了声,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师妹伤心的脸,咬牙转身咬牙也上了马。
  杨老六正是稀罕这个新鲜出炉的大侄女的时候,看见月明伤心便骑在马上对马帮的那群牵着马的汉子道:“伙计们,让我大侄女听个好。”
  马帮众人齐声答应,抽出鞭子一起甩在青石板路面上。落鞭整齐,鞭声就跟她小时候兰应德教她打的陀螺一样。
  月明看着兰应德和马帮托着的货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回身。
  印太看她两眼通红心疼道:“傻孩子,你父亲只是出去跑个货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哭这么伤心做什么?”
  月明不好意思道:“想到和父亲团聚才没几天又分离,一时没忍住。”
  印太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还没干的眼泪:“看你这小脸哭得,今晚上我不听那些佛经故事了,让玉南给你们唱些小女孩爱听的,让你高兴高兴。”
  玉燕挽住月明地胳膊假装吃味道:“太太对你真好,以后我要是想要太太什么宝贝就托你去太太面前哭一哭,太太肯定什么都舍得。”
  月明被逗得扑哧一笑。
  印太也用帕子捂着嘴笑,指着玉燕道:“越来越淘气了。”
  罕云开听见今晚可以点曲,趁机对印太撒娇:“我也要高兴,我要听《八百媳妇大败元兵》”
  印太瞪了他一眼:“你给我一边去。”
  罕云开……亲儿子也不好使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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