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玛蒂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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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itre15 - Le villa à Almadies】
  “卢查家”是一家专做S国特色菜的餐馆,价格便宜,分量超大,陆冉就没看哪个亚洲人能吃光一整盘。
  沙滩区艳阳高照,陆冉带着草帽,挎着小花包走进冷气十足的餐厅,里面坐满了顾客。
  “这儿!”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招手,在非洲久了,他皮肤晒得更黑。
  还没等陆冉坐下,他就熟络地寒暄起来:“小陆啊,叁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
  赵晨宇是陆冉在刚果工作组实习时的信贷主管,毕业不久就被总行派出驻外。那会儿驻地就两个正式员工,国别经理兼组长回国休假一个多月,他俩兴趣相投,混得特熟,能一起挑防晒霜的闺蜜程度。
  他上月从布拉柴维尔调来S国工作组,行里对住宿一向大方,驻地租在阿尔马蒂区,陆冉还没去过。这个区域住的都是D市有身份的人,如银行行长、集团总经理、国际组织区域负责人,医生律师都不够格。
  两人要了一盘羊肉鸡腿拼饭,大口大口地分着吃,聊着这几年各自的经历。盘子见底时,陆冉终于拐弯抹角地说出来意。
  赵晨宇皱皱眉,“小陆,你知道行里的规矩,我负责日常贷后跟踪,一般是不能透露客户消息的。不过你现在在经商处,有资格知道一些。”
  工作组会跟踪客户公司的动态,询问他们的项目进度和遇到的困难。星舟借了行里的优惠贷款做几个项目,陆冉想从赵晨宇这里了解甄好口中的税务问题。组里项目很多,每月选几个查,陆冉问得巧,赵晨宇上周正好查到星舟,公司方联络人是谢北辰。
  本月初,S国税务局向星舟出具了4亿西法的罚单,约合人民币480万,理由牵强,星舟第一时间备好资料,提请税务局长仲裁,目前在等仲裁结果。另外,星舟去年向税务局申请了3亿西法的增值税退税,但至今未得到退还。
  “我和谢总交涉过,觉得既然证据充足,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非洲办事效率低,拖下去有损商誉。星舟是要竞争博览会名单的,发生抢劫案,又被税务局查,着实情况不好。”
  “岂止啊……连标都丢了。”陆冉哀叹。
  赵晨宇打了个饱嗝,“你这么关心星舟,男朋友在里面?”
  陆冉语塞,“我哪来的男朋友?使馆不是要挑企业嘛,从各渠道了解。”
  纵然她帮不了他什么,她还是想弄清楚他的处境。
  至少——
  陪着他一起担心,会让她舒服一些。
  两人长久未见,天南海北说了一下午的话。和老朋友聊天的感觉太好,陆冉约了下周五去银行驻地喝茶。
  这周上班,陆冉的活加重了。照会归档、舆情反馈、行业调研接踵而至,还要帮曲秘看企业的资质,S国的华企很多,个个都想参展,使出浑身解数比拼。还好就住在使馆大院里,上班只要五分钟,她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早晨为了多睡一会儿,连早饭都省了。
  她每晚抽出一点时间看新闻,发现星舟经历叁重打击,名誉指数已经降到公司成立后的最低点,当地媒体报道,据知情人透露,陆续有经理离职,跳到NCG公司。
  沉铨这两周都没有发声,星舟在微信群里照常潜水,外人看来,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汹涌。
  *
  五分钟到,温度计“嘀”一响。
  38°8。
  沉铨在沙发上躺了一刻钟,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厨房冲退烧药,发现冲剂喝光了。距离别墅两百米有个药店,他粗略地估算了时间,回来还能再开一场视频会议。
  六点过后,海边大风呼啸,椰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夕阳洒在海面上,大西洋犹如一面阔大的镜子,反射出刺眼的金光。
  沉铨挂着蓝牙耳机,拎着刚买的药,在漫天的风沙和金光里走回家。
  “沉哥,别怪兄弟不来探病,我可在加班呢,税务局回邮件说五个工作日之内把仲裁结果送到公司,咱们可以放心了。”
  谢北辰的声音很遥远,“你在家待着,别来公司传染我们。对了,你上次不是叫钟尧查那个赵晨宇吗?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你处境危险,小彭啊,你来说——”
  那边把电话递给了彭丁满,他的大嗓门震得沉铨耳膜疼,“老板!钟哥查了他酒店订单,你猜怎么着,他叁年前和陆秘去突尼斯玩,订的是一间房,一间房!陆秘现在是单身,可他上个月从刚果调来D市,而且就住在……”
  沉铨把蓝牙丢进塑料袋。
  世界安静了。
  唯一的老实人钟尧在塑料袋里抱不平:“你们瞎说什么,沉铨你听我讲……”
  这条滨海小路十分幽静,一共建有五栋平层小别墅。他一年前买下原先是美国公使馆的房子,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和邻居都没打过照面,此时一辆白色丰田停在第一栋别墅门口,司机是个中国男人,绅士地走下车给副驾驶开门。
  沉铨看着那身影从车里出来。
  “这条路我好像来过……”陆冉看看四周,土黄色院墙上爬满了五彩斑斓的九重葛,往前走了两步,一拍脑袋叫起来:“啊,魔鬼资本家就住这儿!”
  男人接过她手中的红酒瓶,笑问:“你说谁?”
  “当然是星舟的沉总啊,他现在肯定在公司加班呢,我跟你说,他们公司6楼以上都是宿舍,专门给下属加班用的,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沉铨面无表情,慢慢地经过那栋房子,慢慢地拿出钥匙。
  “喂,小陆。”赵晨宇戳了一下她的胳膊,使了个眼色。
  陆冉懵懂地回过头,头皮一炸,发丝直立。她往赵晨宇身后一躲,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像只偷吃板栗被抓现行的仓鼠。
  沉铨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沙哑道:“赵经理,不久前我们在公司见过。”
  “沉总,没想到咱们是邻居,真巧啊!”赵晨宇看见透明袋子里的药,关心道:“你生病了?如果缺什么,让保安来我们这儿说一声,我给你送过去。”
  “谢谢,暂时不缺。”沉铨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淡淡道:“你的衣服落在我家,有空过来拿。”
  赵晨宇和陆冉都呆若木鸡。
  几十秒后,松树后传来巨大的咣啷一声,隔壁的院门关上了,两人脚下的沙子一震。
  “那个……你不是说没找男朋友吗?”赵晨宇难以理解地望着她。
  陆冉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我确实没找啊。”
  赵晨宇的眼神更复杂了,“难道你被他绑架了?”
  “晨宇你误会了!他上次带我去吃饭,太晚了,我不方便回去附近也没酒店,他就把我送到家住了一晚——”
  赵晨宇:“打住,你不用解释了。”
  陆冉要哭了,“我跟他真的没关系……”
  赵晨宇把红酒瓶塞到她手中,“小陆你发发慈悲体恤一下病人,去问问他发烧多少度难不难受喝不喝热水,顺便给他煮个粥,就这样,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改天再约啊!快去,米不够的话来我这拿!”
  “喂!你不能这样!”陆冉眼睁睁看着他一溜烟闪进了院子。
  她手上提着酒和刚买的甜品,欲哭无泪地站在门外,一辆破出租经过:“小姐,打车吗?”
  “打个鬼啊!”陆冉崩溃地用中文大喊。
  她没好气地走到隔壁,砰砰砰敲着保安室的窗子,还没等她开口,保安大叔就开了门,冲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小姐,您请进。”
  陆冉:“……”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日落时分,两条狗已经放到花园里,见人进来却不叫,凑上来左闻右闻,还舔了她手背一口。陆冉本来心情不好,看到这两只半人高的黑背,立马回忆起原来刚果的驻地也有这样的大花园,傍晚放狗出来陪她玩,不由嘿嘿一笑,学着兽医那样,举着手训它们:
  “Couchez, couchez(坐下)!”
  两条狗叫了几嗓子,竟真的乖乖坐下了,冲她欢脱地摇着尾巴。她从帆布包翻了一根法棍出来,掰了一点丢在草地上。趁狗狗大快朵颐的时候,她关上花园和别墅之间的小门,防止它们跟进来吵闹。
  陆冉上次来去匆匆,没有仔细看过这里,现在有时间看,却发现着实没有任何好看的景观。这条街上的其他大房子都有园丁打理,花草丰茂,充满热带风情,沉铨的花园犹如二战后被核弹炸过的废墟,杂草在雨季里疯长,荒芜凌乱,只有房前的大理石台阶是干净的。
  一颗歪着长的面包树把枝桠伸到了屋檐上,硕大青黄的面包果坠在树梢,风一吹,蛮横地撞着玻璃,咚咚咚。
  陆冉捂住额头,这块地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被沉铨这么糟蹋!
  她按了叁次铃,沉铨才拉开玻璃门。
  “我来拿衣服。”她硬邦邦地说。
  沉铨唰地关上门。
  陆冉:“……”
  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会又是去换衣服吧!
  一分钟后,沉铨提着个纸袋出来,把门开了叁十公分,刚好能侧着通过袋子,犹如面对一只不请自来的讨债鬼。
  陆冉不接,沉默地看着他。
  他收回装衣服的袋子,看着陆冉。
  僵持了片刻,沉铨合上门,拉窗帘,背过身,关灯。
  “沉铨!”陆冉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在外头挠着门,“你到底想干嘛?我上次走得急,忘了拿衣服,你叫我来我就来了,现在又恨不得赶我走?你把我当什么呀……”
  她说到这一句,一股酸涩倏地冲上鼻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你真是……”
  沉铨在黑暗的客厅里冷静了须臾,转身透过镂空的窗帘,看见她站在门外,脸上有东西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像蓝灰色天幕上的星星。
  他觉得好看,就多看了一会儿,恍然发现她哭得越来越厉害,一边哭一边踹门,最后抹着眼泪狠狠瞪着他。
  有些可爱。
  陆冉一脚踹了个空,玻璃门猝不及防被拉开,她直挺挺往前倒去,砸中什么坚硬的东西。
  黑灯瞎火,她被一只狮子叼住,静悄悄拖进了窝。
  窗外的面包树低低絮语,天色完全沉下来。
  入夜了。
  ——————————
  卢查家Chez Lutcha,D市着名土菜馆,很实惠。
  他发烧了!要隔离!!借我点珍珠,我去给沉总买口罩!
  转正倒计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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