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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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绝无此事啊皇上。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派人去捉他啊皇上!”魏忠贤现在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否认和不断地求饶:“此事……此事必然有着隐情,老奴想这一定是唐枫他和人串谋来陷害老奴的!
  “皇上请想,老奴一直都在宫里,怎么可能下令让这些东厂的人来对唐枫不利呢?而且若是真的是如他所言的一般,是东厂的人主动进攻的话,以有心算无心之下,也只会是唐枫一干人等落入东厂之手啊皇上!”这一点倒确是说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因为唐枫有意隐瞒自己手下的那些兵器,所以没有提到自己在兵力上的优势。
  天启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人,一个是有着许多的证据,大义凛然的有功之人;而另一个则是服侍自己多年,跟自己有着深厚感情,自己怎么也不敢相信他是别有用心的亲近之人,这一下皇帝还真不知道该信什么人的才好了。看着皇帝的模样,王体乾心里又是一阵紧张,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皇上,依奴才看来此事是极其难断的。虽然唐大人口中说那两人是被他所拿下的,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是否已经成了唐大人的人。而且此二人身份卑微,实在不足以面见圣驾,所以……”
  天启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他已经有了一个打算:“唐枫,你说的虽然有根有据,但是人心难料,此事却并不能作为魏忠贤有那不臣之心的左证,你可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唐枫心里一阵气苦,自己手里有着这么多的实质证据,还有人证在手,但就因为皇帝对魏忠贤的宠信,就一言将之尽数否了,这实在是难以让他接受。若不是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早已经接受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的话,他说不定会上前揪着天启的领子质问他是不是一个白痴了。
  看到唐枫那苦恼的样子,魏忠贤的心里稍安,他知道若是唐枫再提不出什么证据来,今天这次的事情自己还有转机。只要让他熬过了现在这段时候,虽然因今天的事情会使皇帝对自己有所不满,但魏忠贤相信以自己下面的那些官员们的能量,一定能反败为胜,重新掌握朝局的。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有!微臣尚有一件他魏忠贤无可辩驳的事情可以陈述于皇上面前!”唐枫再一次打破了魏忠贤的奢望,事到如今,他只有将最后的一招也拿出来了。好在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想着如何对付魏阉一党,所以在一些事情上都会预留后手来为正式开战时所用。
  看到唐枫再一次说出这话来,魏忠贤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真的没想到这个唐枫竟能掌握了这么多不利自己的事情,不知道他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不过看着唐枫这次的气势比之刚才更足的样子,魏忠贤有一种感觉,这次的事情更是严重。但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控制朝政更为严重。
  唐枫通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已经看穿了眼前这个青年皇帝的性格,他虽然是皇帝,知道皇权不容人染指,但显然却也不是太放在心上,反倒是对感情,他是相当看重的。比如对眼前的这个魏忠贤,就因为对方是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的人,所以即便他犯下了无数的过错,甚至已经受到自己如此的揭露,皇帝还是不肯定他的罪。既然如此,那自己只有打感情牌了,用一个在皇帝心里重要性和亲切感不下于魏忠贤的人来对抗他。
  在说完那句话后,唐枫便把手伸进了袖子里,这使得周围的那些内侍们都是一阵紧张,深怕他突然拿出什么凶器来。当唐枫亮出手中所拿的那件东西时,众人才放下心来,那只是一张上面写满了字的纸张而已。唐枫将那份纸张呈了上去,然后说道:“不知皇上可还记得今年年初,孙承宗大人奉旨回京时所发生的事情吗?”
  听到他提起此事,魏忠贤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终于知道唐枫要说的是什么了。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在打着自己的主意了,可笑那时候自己还以为他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将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做呢,原来他已经从中找到了对付自己的办法。
  皇帝一听到“孙承宗”三字,面色就是一紧,忙说道:“朕自然是记得的,在孙先生回京的路上,曾受过人的行刺,最后那大胆行刺的人也已经落了狱中。怎么,难道此事尚有下情不成?”说着他的眼睛已经落在了那张纸上了。
  “皇上圣明,的确如此!”唐枫没有半点迟疑地答道:“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那个胆敢派人刺杀我朝中一品大员,皇上和我大明柱石的幕后主使便是他!”唐枫以手指向了一边真正面如土色的魏忠贤:“魏忠贤魏公公!”
  皇帝的神情陡然一变,看向了魏忠贤:“魏忠贤,唐枫所说的可是实情?”语气比之前面严厉了许多,眼中也露出了森然之意。魏忠贤从来不曾在天启的眼中见过这样的神色,心里也是一阵打颤,不过他知道一旦承认了此事就是自蹈死地,所以只有硬着头皮道:“皇上冤枉哪!奴才断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做出如此事情来!”
  “魏公公你不但有这胆量,而且有这实力做出此事来!”唐枫立刻就出口反驳道:“启禀皇上,当日孙大人回京之后曾想带了那行刺自己的头领来见皇上的,但因为魏忠贤的从中阻挠才使得大人他无法成行。事后,他魏忠贤就着微臣前去找孙大人,劝他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最终此事没有如实上奏皇上。”
  天启一皱眉道:“孙先生虽然向来与人为善,但如此大事而且事关自己的安危,他如何肯就此罢休呢?”显然他觉着此事有些难以置信。
  唐枫早就已经有了说辞,等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忙回答道:“这正是孙大人对皇上的忠心,和对我大明的关切之情了。因为魏忠贤让我去说的一点正是提到了如果此事公之与众的话,必然会在朝中掀起一场争斗,到时候受损的依旧是我大明朝廷。而且魏忠贤也做出了自己的让步,同意了孙大人的意思,命原宁前道袁崇焕替代大人署理辽东兵事。也正因为怕魏忠贤随意派遣亲信,乱了我大明辽东的边防重事,使得我金人有机可趁,孙大人才不得不做出妥协。而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也正好说明了孙大人当时的取舍是正确的,若不是袁崇焕他指挥得当的话,辽东只怕已经落入金人之手了。
  “不过魏忠贤做人实在太也无耻,眼见到袁崇焕声望日隆,他居然又起了妒才之心,全不顾之前与孙大人的协定,叫手下的那些爪牙们不断攻讦立有大功的袁大人。正因为知道了此事,已经归乡的孙大人才会着人来找微臣,希望能揭开魏忠贤的真面目,为我大明除去此等奸佞,还我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因为当日孙大人就怕魏忠贤出尔反尔,所以早就秘密地讯问了那行刺的首领,让他交代出了一切,如今果然派上了大用场!微臣递上来的,就是那逆贼许三伦亲自招供和画押的供词。”说完了这一大番的话,唐枫才住了口,再看魏忠贤时,发现他已经又惊又怒又怕地说不出话来了。
  天启接过了许三伦的供词,面上也是一片恼怒:“魏忠贤啊魏忠贤,想不到你真的如此大胆,就连孙先生都敢对付,你真的想要篡位不成?”
  皇帝这几句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话,吓得魏忠贤一个激灵,使他清醒了一些,忙跪了下来道:“皇上,老奴冤枉哪!不错老奴的确是让唐枫他去解决过此事,但这只是怕皇上您生气啊,此事确不是老奴下的令啊。若是老奴说谎的话,甘愿被千刀万剐!”
  “你当朕会相信你吗?前面唐枫所说的一切,朕都可以原谅你,甚至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但是这个……证据确凿,你叫朕如何再信你啊?”天启痛心疾首地说道,听在殿中所有人的耳中,都有了一种深深的畏惧,皇帝这次是真的龙颜大怒了!
  第416章  功亏一篑
  看着皇帝愤怒的表情,唐枫的心里不无悲哀之感。之前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有着真凭实据,对朝廷和百姓有着深切危害的事情,但是对此天启却是宁可不信,或是还能忍受。可当自己巧妙地编汁了这么一个圈套,有一半是谎言的罪行时,皇帝却信了,甚至怒意勃然,看来天启还真是一个只知以自身的喜恶来断事的人哪。
  虽然这做法不够光明正大,这事情也非是真实的,但为了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掉眼前的这个奸贼,唐枫还是决定再加一把力。所以在皇帝森然地说了那番话,殿中众人都有些慌乱的时候,他再次上奏道:“皇上,微臣知道只靠着这一份供状是很难令人信服的,也不能使魏忠贤完全认罪,所以我今日还带来了一个人证!
  “当日在半道上截杀孙大人的刺客首领许三伦,如今就在宫外!只要皇上恩准,就可以让他进宫来与魏忠贤对质,这样皇上自然可以明白一切,知道微臣没有撒谎了!”
  “好,朕就准你所请,让那许三伦进宫来!”天启猛地站起了身来说道。但是人才刚刚从龙椅上起来,他就只觉着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踉跄就往前倒去。
  “皇上……”好在一边的王体乾手快,在皇帝一失去平衡的瞬间就搀住了他,这才没有使皇帝真个摔倒,但这已经吓得殿上的其他人都差点昏倒。信王朱由检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赶到了天启跟前:“皇兄这是怎么了?”
  “朕……朕只觉着身体乏累……”天启有气无力地说道。原来在这一夜不睡,又几次恼怒,心情激动之下,原来身体就很是孱弱的皇帝已经到了极限。刚才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更使得身体吃不消,从而胸闷气促,差点一头栽倒。
  看着皇帝那苍白的面色,这些人都知道现在皇帝已经无法处理魏忠贤的事情了,所以便立刻有人跑出去找太医,而那些内侍则赶忙搀扶了皇帝回去休息了。看着众人忙碌地将皇帝搀了出去,全没人理会自己,唐枫只觉得世事就没有这么荒唐的。明明自己就要一举击败这个魏忠贤了,可谁想这临门一脚的瞬间却出了这事情来。
  殿中的人都赶了出去,就连信王跟跟着皇帝去了后宫,这里就只剩下唐枫和魏忠贤二人了。过了好一阵之后,原来已经瘫软在地的魏忠贤慢慢地站了起来,用怨毒的眼神盯了唐枫半晌之后,才用杀气腾腾的声音道:“唐枫,咱家还真的小瞧了你的本事,你的野心。没想到你早就有了要对付咱家的打算,我真是看错了人!不过好在天不亡咱家,皇上他既然不能当堂定了我的罪,我自有手段改变这一切!你等着吧,咱家不会让你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咱家也不会让你痛快地死去的!就连的妻女,咱家也不会放过的!”说完这一通满是威胁的话后,魏忠贤便摇摇摆摆地走了出去,今天他受到的压力也是极大,差点就要站不起身来了。不过现在他又充满了力量,他相信以自己的权势,只要缓过这口气来,必然能逆转一切。
  唐枫听着魏忠贤那得意而充满杀机的话,心里也是一阵怨恨,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彻底将魏忠贤赶尽杀绝,可谁想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他真是不甘心啊。当听魏忠贤话里说要对自己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不利的时候,唐枫险险地就要扑上去直接将魏忠贤给掐死了。好在他的神志尚有一丝清明,知道这么做只会将自己也给陪了进去,而现在优势还在自己的这边,这才忍了下来。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才无奈地离开了皇宫。
  “大人,怎么样?”见到他安然出宫,在宫前押着楚不二等三人的吕岸等人立刻就围了上来,急急问道。他们看唐枫能够出来,觉着事情应该是对自己有利的,但看他的神情又觉得不是,可想想大人连这里的几个人都没有用,又不合理,所以便问了出来。
  唐枫甩了下头,对着这些兄弟道:“先回去再说吧!”此时天已经亮了,但是看着东方泛白的一片,唐枫却觉着大明朝的黑暗并没有就此结束。
  “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吕岸、骆养性等人在听完了唐枫的一番叙述之后,满是不敢相信地叫道:“难道连那老天都在帮着这些阉党吗?”
  唐枫一声苦笑:“我千算万算,魏忠贤的反应都已经被我猜到了,也堵住了他的后路,可却是没算到皇上他会突然不支。如此一来,此事必然会再生波折,以阉党的实力,他们必然会想尽一切手段地来反击我们,我们将要面对一场苦战了。”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骆养性才道:“大人,各位兄弟,其实大家不用气馁,现在情况还是对我们有利的,我们根本不用悲观。只要皇上恢复过来,此事总会有一个说法的。”
  “不错,阉党只是暂时躲过了一劫,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永远都这么好运,一切的罪证都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根本无从否认。”
  “善恶到头终有报,报应很快就会到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安慰着身边的人,也在安慰着自己。虽然唐枫在听他们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但他的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这次不能一次就将魏忠贤彻底打死,就势必会迎来他们疯狂的反扑,自己和手下的人必须要提高警惕了。
  “叫兄弟们多加提防,以防阉党的人出手,并派人去那些言官的府邸看守,若是东厂等处的人想要对他们不利的话,我们也能出手相助。他们可是我们对付阉党的得力臂助,不容有失。还有,将借来的火枪和弓弩都还回去,不能让人抓到了这个借口,再派得力的人去信王府守卫,以防阉党狗急跳墙!”在大家散开之前,唐枫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他不得不谨慎小心地做好准备,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可不能给人以可趁之机。
  唐枫自己则和解惑一道继续留在北镇抚司中,有这里的精锐镇守之下,阉党没有军队的效忠是很难对他构成威胁的。不过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从进攻者变成了防御者,接下来就要看阉党的人怎么出招了。
  魏忠贤在缓过神来之后,便将自己亲信的人都给叫到了跟前,当然秦、楚两位东厂的大档头是来不了了,因为他们还在锦衣卫的控制之中。
  “……咱家真是瞎了眼哪,居然重用了唐枫这么一个白眼狼,差点就被他给害死了……”在说了宫里所发生的一切之后,魏忠贤满是恼恨地说道:“你们给咱家出出主意,该怎么把这罪责都给洗清,让皇上重新相信咱家。还有,该怎么对付唐枫和跟着他一块来反咱家,算计咱家的那些党羽?”
  众人的心里也是别别乱跳,没想到这个中秋节居然会过得如此惊险,差一点自己等人也要成为陪葬品了。他们都很清楚,身为魏忠贤身边的得力之人,一旦他真个被皇帝定了罪的话,自己等人自然也是难逃一死的。所以他们在后怕之余产生的也是痛恨,对唐枫及帮着他一起对付魏忠贤的人的痛恨。不过要他们想出主意来,却又有些为难他们了,他们虽然善于坑害有着不同政见的人,但多是罗织一些罪名而已,真要他们想出推翻这些实质证据的办法,却不是他们所长了。
  有人提出派人去将唐枫等人一股脑地都杀了,却被魏忠贤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样做的结果只会是把自己也赔进去,这可不是魏公公的行事风格。而且以如今唐枫手上的实力,他不用武力来对付他们也算好的了。
  至于其他的一些提议,则更是不能让人信服。有人还提议与唐枫谈谈,看看能不能将之收买,又或是假传圣旨办了他,但这些都极其拙劣,不可能用在已经与阉党彻底撕破了脸的唐枫等人身上。眼见得这里的人没一个能给自己提出一个好办法的,魏忠贤再次大怒,一下就将这些人都给骂走了,然后一个人在那生起了闷气。
  “现在才知道那崔呈秀对咱家有多么重要,现在想来当日唐枫用计逼走也是早有预谋的。可笑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想夺得咱家的信任呢。现在要是崔呈秀尚在,这难题就能解开了,可惜他早已经归了乡。即便现在着人去请了他回来,只怕也是远水难解近渴。这个唐枫实在是太厉害了,早就已经断了我的所有后援,然后才做这最后一击。莫非咱家真要败在他的手上了?”魏忠贤在那恨恨地想着,却突然看到了杨长洲,然后他的心里就是一动:“小杨向来多计,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在听完魏忠贤的诉苦之后,杨长洲好看的皱起了眉来,良久后才轻轻地笑道:“九千岁,我有一计,不但能帮您把罪责洗脱了,还能反过来对付唐枫!”
  第417章  功亏一篑(2)
  皇宫大内,坤宁宫中,一名虽然只有十八九岁年纪,但姿态雍容的女子正坐在上面听着下面的内侍禀说着之前在奉先殿中所发生的事情。她穿着一袭华美的衣袍,头上也还戴着金制的凤冠,正是当今大明天子朱由校的皇后张嫣。
  张嫣虽然在名义上是六宫之主,但其实在后宫中的权势还不如那个叫客印月的皇帝乳娘,甚至在魏忠贤一手遮天的后宫之中都要仰人之鼻息。她记得很是清楚,就在年前,当自己刚刚怀上龙种的时候,就是那客氏派来的人在暗中做下了手脚,才使自己流了产的。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客氏和魏忠贤搞的鬼,但是因为如今后宫上下尽是客氏和魏阉的心腹,皇帝又不肯听信自己的话,而且自己的亲族还有赖于自己的保护,所以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将仇恨埋在心底。除了有时候在皇帝面前稍作暗示之外,只有看着那对狗男女为祸后宫了。
  张嫣一直在等着一个机会,等着什么时候天启皇帝能够看穿魏忠贤的真面目,一旦魏忠贤倒了,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自己才能对付客氏,为自己那没有出世就夭折的孩儿报仇。或许是她每日的祈求终于感动了上天,就在昨天夜间,她听留在皇帝身边的亲信来报,有信王殿下和锦衣卫的同知唐枫一同在御前告魏忠贤的不法事,皇帝已然勃然大怒。
  可是还没等张嫣高兴起来呢,就又有人来禀报说是皇帝在盛怒之下昏了过去,事情暂时没了下文。在听完这一切之后,张嫣只觉着自己象是被高高地抛起之后又被重重地摔回到了地上,心情很是郁结。对朝政比皇帝更明白的她立刻就知道了此事已经无以为继的事实了。不过难得的机会她又不想放弃,所以便问道:“皇上在突然晕倒之后现在去了哪里?”
  “回娘娘的话,皇上如今去了仁寿宫……”那内侍很是小心地回答道,他可是知道那里住的是什么人的,皇后在一听皇上去了那里后一定不会高兴的。
  张嫣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露出怒意,因为这是她早就猜到的结果。如果魏忠贤还想翻身的话,就一定要在皇帝的身上下功夫。而纵观整个皇宫,真能让皇帝完全听话,不再怪罪于魏忠贤的就只有那个女人了。“客印月,你这个贱婢,我张嫣是不会让你的想法得逞的。”想到这里,她便站起了身来:“来人,本宫要去仁寿宫探看皇上,你们速去准备一下。”
  皇后的懿旨一发,那些太监宫女们自然就忙碌了起来,不一会工夫出行的准备就做好了,皇后就在一大堆的随从的陪同下往仁寿宫而去。
  此时仁寿宫的寝殿之内,天启正斜靠在客氏的怀里,这个艳丽的妇人正自给皇帝喝着汤药,并且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道:“皇上,您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您就是不为我们这些需要皇上庇佑的人考虑,也要为自个儿的身子骨考虑啊。那个魏忠贤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看顾好皇上呢?明明知道今日皇上操劳了一日,怎么不早点让皇上休息呢?”
  “你以后不要在朕的面前提起魏忠贤这个人!”皇帝有气无力地说道,话里却依旧带着不小的火气:“若不是他的话,朕也不会气成这样。”
  客印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但声音却依旧是甜得发腻:“皇上,小魏子他又做了什么错事了,竟惹得皇上如此不高兴?他真是罪该万死啊。”其实她早就在皇帝到来之前就知道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也已经接到了自己的老相好的嘱托,一定要让皇上消气。不过看到皇帝如今依旧对此事耿耿于怀的模样,她可不敢直接劝说。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虽然眼前的皇帝的脾性自己很是了解,可有时候还是要用些迂回的手段。
  果然皇帝在听她这么一问之后,就将今日在奉先殿里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之后又道:“枉朕对他如此信任,将国事都交给了他来处理,没想到他却只知道坏事,收受银两。甚至连孙先生都敢谋害,若是在这么下去的话,说不定那唐枫的话就要成真的,什么时候他连朕都敢下手了!”说了这么多话后,天启的面色又有些灰暗了下去。
  “皇上,奴婢有一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讲。”客印月在听完皇帝的牢骚之后温柔地说道。
  “哦?乳娘你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对自己的这个乳娘,天启半是将之当成亲母,半是当成了妻子,其感情比之皇后可说要深了许多了,所以无论她说什么天启都是会听的。
  “奴婢是在想,这个唐枫和那些上书的官员们如此说魏忠贤的不是真的是对皇上您尽忠吗?还是他们有着自己的考虑。”客印月的声音虽然温柔而动听,但是其中的内容可以用诛心来形容了:“皇上,自从魏忠贤帮着皇上您理政以来,天下不是一直都平平安安的吗,怎么就有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什么灾祸了呢?还有,他们所提到的什么买卖官位的事情,其实也应该只是个别的现象,再怎么样魏忠贤对皇上的忠心是不会变的。”
  “那孙先生的事情呢?”皇帝不禁有些被她说动了,但心里最大的一块心病不除,还是让他无法释怀。
  “这点正是奴婢觉得奇怪的地方,孙先生的事情都发生了这么久了,怎么直到这个时候才被他拿出来说事呢?还有,皇上不觉着魏忠贤这么做有些太过刻意了吗?那孙先生都已经交出了兵权了,对魏忠贤的威胁已然大减,他为何还要派人去谋刺呢?而且若真是魏忠贤下的令,只怕便是孙先生带来的人马再厉害,也不可能安然抵京吧。若是我猜的没有错的话,这事情应该是下面的人自己做的主,事后因为要推卸责任才将一切罪责推到魏忠贤身上的。
  “另外,皇上说魏忠贤会对皇上不利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只有主子在的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主子一旦有个万一,别说权势了就是性命都可能保不住,他魏忠贤怎么可能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呢?所以依奴婢来看,这一切的罪责都不过是那些嫉妒魏忠贤得到皇帝的圣眷,而编造出来的。”
  “这个……”天启还真被客印月的这一番话说得对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他想到魏忠贤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忠心耿耿,无论自己要做什么他都会竭尽所能地去完成,还帮着自己处理朝政,让自己可以安心地在后宫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的确不像是一个想要对自己不利的人的表现。
  见皇帝的模样,客印月知道自己说服皇帝的把握又大了几分,就继续道:“而且皇上您想过没有,一旦魏忠贤真被定了罪,那些朝臣该由什么人来帮您看着,只是每日里的奏章,要处理的大事,就足够让皇上忙碌了。皇上您还会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那些言官们若是这次真的成功了,那就会使他们的气焰再次起来,到时候朝堂之上又会出现之前东林党在时的局面,到时候……”
  “是啊,朕不能再让三年前的那一幕再现了。”一想到当时东林党和阉党之间的相互攻伐,弄得自己焦头烂额的场景,天启就是一阵腻歪,只想着能过着像现在这样很是逍遥自在的日子。其实客印月的这一番话有着许多的破绽,甚至有着很多根本不是道理的道理,但是她因为把握到了皇帝的心思,再加上和皇帝之间的特殊关系,所以导致了皇帝居然就被她一个根本不太懂政事的妇人给说服了。
  在思索了好一阵之后,天启才道:“不过朝臣如此弹劾魏忠贤,他必有不是之处,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这样只怕会寒了那些官员们的心哪,还有那个唐枫,朕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了朕着想,为了我大明的江山好的人。”
  “这样啊。”客印月知道现在要皇帝反过来定那些人的罪是不现实的,只有先立保不失才是,所以便说道:“皇上说的也对,的确不能伤了朝中大人们的心。就降一道圣旨斥责魏忠贤,让他在家反省一个月,罚他半年俸禄。再赏赐一些东西给那些敢于进言的大人们就是了。既然皇上已经做出了处罚,雷霆雨露莫非君恩,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乳娘你真不愧是朕最贴心的人,朕心里的烦躁被你这么一说,还就真的全都不见了。就按着这个办法做,魏忠贤毕竟还是有着大用的。”天启大喜说道。
  寝宫里的两个人都很是欢喜,却不知道外面听到这一切的人却已经感到了彻骨了凉意。张嫣没想到在这个客氏的三言两语间,皇帝居然完全不顾罪证确凿地就把魏忠贤给轻饶了,这让她全身发软,连进去劝说皇帝改变心意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418章  症结所在
  在等了一个白天之后,唐枫最后的一点幻想也被前来赏赐自己的人给打破了,虽然皇帝在旨意里对唐枫等人大加褒扬,还赏赐了不数百两银子,但在听说对魏忠贤的处置只是禁足一月,罚俸半年之后,唐枫就知道这一次精心打造,孤注一掷的弹劾还是失败了。
  那来传旨的宦官在一切都交代完之后,又满脸笑容地对唐枫道:“唐大人,在咱家来传旨意的时候,魏公公曾让我给您带一句话。有仇不报非君子!”说了这句明显带着威胁之意和充满了得意的话之后,这个太监就迈着鸭子步离开了北镇抚司。
  唐枫的面上如罩了一层严霜,就是身边亲近的人诸如吕岸等都不敢开口说话,直到他发出了一声嘿笑,一抖手将那朱漆盘上的几大锭元宝打落在地之后,才有人上前帮着收拾,然后劝慰道:“大人,这只是一时受挫而已,您不必如此灰心丧气。”
  唐枫叹了一口气道:“这次的事情我们筹划了这么久,已经完全与阉党撕破了脸,又是直取其要害。可结果却是不痛不痒,你说我们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吗?”
  众人尽皆默然,在自己等稳占了上风的情况下,魏阉还能死里逃生,这就说明对方在皇帝心目中有多么重要了,他们几乎已经是不可取代的存在了。“大人,我这就安排下去,让兄弟们都打起了精神来,说不准什么时候阉党的人就会反击了。”骆养性突然想起事情来说道。
  唐枫点头道:“不错,现在我们绝不能露出丝毫的差错,不然那些阉党的人一定会趁机对我们不利的。其实我们锦衣卫的人还能自保,我还不是太担心,我担心的是那些被我利用的言官们。他们可没有任何的倚靠,身份又极其卑微,只怕一旦阉党的人动手,他们就都遭殃了。这样吧,赶快着人去将他们给抓了来,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们不被阉党迫害。”
  “可是……大人,这样一来,我们就会被阉党的人抓住把柄了,到时候……”白亮峰不无顾虑地说道。他虽然并不像吕、骆等人那样肯全心帮着唐枫,但事关自己的安危也不得不尽自己的所能了。
  唐枫苦笑一声道:“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好在如今魏忠贤被禁了足,一时间还生不出太大的事情来,我们只有先把人都保住了再说。”
  在答应了一声之后,一众人等都行动了起来,不一会工夫,北镇抚司里就只剩下唐枫和解惑二人了。在只有自己二人时,唐枫脸上才不用强装镇定,而是显露出了无奈的神情:“难道一切真的就那么难以改变吗?我将一切都料到了,可最终却因为皇帝的一句话而把一切都又便秘回了之前一样!我可以改变金国,改变蒙古,怎么就改变不了我大明呢?”
  虽然唐枫并没有说话,但对他极其熟悉的解惑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痛苦,在看了唐枫半晌之后,他才说道:“公子不要烦心,既然你走正途对付不了他魏忠贤,我们索性就换一种办法。不如由我趁夜将他刺杀了吧?”
  “不可!”听到这个建议时,唐枫连想都没想地就拒绝了:“现在还没到最后一步,这事情绝不可为。你要知道现在我与魏阉现在是势同水火,若是此时他身死的话,被怀疑最多的自然就是我了,到时候恐怕就光是杀人偿命的事情了。”
  “这个……”听了唐枫的话后,解惑刚刚才生出的杀机便是猛的一低,只得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想到能帮唐枫的只有这么一个办法,现在看来这只会害了唐枫,这让他如何不能不灰心难过呢?唐枫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继续道:“而且我们的敌人并非魏忠贤一人,还有他的那些同党们。若是只杀了他的话,虽然这些人群龙无首会有所削弱,但是他们把持朝政的情况还是无法改变的。我们要做,就要将整个阉党连根拔起,这就必须让皇上定了他的罪,公之于众才行!所以有时候,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你应该深以之为戒啊。”
  “公子说的是,我不会再生出这样的念头了。”解惑点头应了一声道,但在他的心里却还有着另一番打算。若是魏忠贤真的敢做出什么对公子不利的事情来,他是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取其性命的,不过为怕公子责怪,这个念头他并没有说出来。
  正当唐枫想要休息的时候,一个侍卫突然进来通传:“大人,外面有一人说是您的故旧想与您见上一面。”
  “我的故旧?”唐枫想不出这人是谁,便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没一会儿,一主一仆两人就在侍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那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气宇非凡,而那仆从却是低眉顺目的,很是不起眼。一见这两人的模样,唐枫心里就是一惊,忙对那几名在外面的锦衣卫道:“你们都退下吧,再看紧了门户,不要让人来我这里。”
  “是!”虽然这些人不知道唐大人为何会做出如此的吩咐,但还是领命而行。当堂上只剩下四人时,唐枫才急忙上前行礼道:“唐枫见过信王千岁!”原来这两人乃是信王朱由检和他身边的徐应元。
  信王忙搀起了唐枫,然后才道:“唐大人太多礼了,本王今日微服而来,你也就不要把我当成王爷了。”唐枫微微一笑之后,便请朱由检坐了上位,然后才问道:“不知王爷您今日怎么会想到微服来找的我?莫非也与魏忠贤的事情有关?”
  朱由检点头道:“你也应该知道皇兄他对魏忠贤的处置了吧?”见唐枫点头称是之后,他才痛心地说道:“想不到啊,我们费尽了心思,却还是换来了这么一个结局,我真是替大家感到不值啊。另外,就本王对魏阉行事的了解,只怕用不了几日,他就必然会对你们进行反击,你可曾有什么应对之法可吗?”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王爷您也是他的敌人,所以您也要随时注意自身的安危。”
  “本王是皇上的亲弟,又是亲王的身份,倒不怕他祸害。我此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的,那是事关此次魏忠贤为何能轻易脱罪的缘由。”朱由检直到这个时候才说出了来意。
  “王爷请说。”听他说得郑重,又以王爷的身份乔装而来,唐枫也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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