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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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身材矮小的瘦老头从车帘露出头,他穿着一身鸦青色绸缎长袍,撂起袍子一角踩着车凳下了马车。
  庄哥和关青上前,规规矩矩施了一礼,“见过曾管家。”
  曾管家点点头,冲关青还礼,“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大人特地叫我登门为你贺喜。这是大人和我为你备的礼。”
  说着,手一挥,小二已经从马车里捧着两个喜盒放到关青手上。
  关青忙躬身道谢,将喜盒交给旁边的庄二哥。
  关青和庄哥给他让路,看到这么多客人,曾管家微微点头。
  庄哥给他介绍林满堂,“曾管家,这就是我之前给您介绍过的林满堂,我的好兄弟。”
  曾管家打量林满堂一眼,点点头,“不错。”
  进了堂屋,庄哥坐在曾管家右手边,将林满堂安排在曾管家左手边。
  这桌坐的都是关青极为重要的客人,有庄哥,庄二哥,大壮以及几位穿着长衫的同窗好友。
  那几位对曾管家带着几分敬意,站起来一一给他施礼。
  曾管家全都点了下头。
  许是他不苟言笑,大家也不好再上前套近乎,全都规规矩矩坐着。
  曾管家看向一旁的林满堂,“我听庄文说,你喜爱种地?”
  林满堂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应是。
  对方见林满堂不卑不亢,满意地点了点头,嘴里吐出两个字,“难怪。”
  林满堂细细一想,他这没说完的半句话,应该是难怪能想出双滑犁。
  曾管家又漫不经心问,“上次你让庄文送来的东西,大人很喜欢,也一直交待我奖励你,今儿正好碰到,我顺嘴问一句,你想要何东西?”
  这话的潜台词是县令大人已经将双滑犁据为己有,大人得了名声,你拿好处,就不能到外面乱说。
  这好处不拿,人家都不放心,林满堂当然不会推辞,他仔细想了想,“我想要我这身份护得住的东西。”
  县令能给他的东西,无非就两样,一是银钱,二是良田。
  如果对方给他银钱,林满堂收下,却睡不安稳,因为这事迟早会被人知道,他可不想自己家天天有小偷光顾。
  如果对方给他良田,那些打良田主意的人,以他现在的身份肯定斗不过。他想要县令给他撑腰。
  曾管家多精明的人啊,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你会如愿的。”
  酒菜上来,林满堂主动给曾管家敬酒,“林某请曾管家向大人致谢。”
  曾管家笑眯眯道,“庄文说得没错,你不仅聪明而且识趣。”
  林满堂抽了抽嘴角,这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好吧,凡是要往好的方面想,他就当是夸自己吧。
  第81章
  宴席开始, 不少宾客都过来给曾管家敬酒。
  曾管家大多都是意思一下,并没有全部喝下去,即便如此, 大家也都觉得对方很给面子。
  林满堂边吃边喝, 也不知过了多久, 关青端着酒杯过来给大家敬酒。
  先是跟大家碰了一杯,而后挨个敬酒,别人一杯, 他也一杯, 丝毫不扭捏。
  他这豪气干云的架势引得众人拍巴掌叫好。他脸颊没一会儿就红得像猴屁股。
  轮到林满堂时,关青打了个酒嗝,人已经开始晃悠,林满堂赶紧将人扶住,只是下一秒却愣住了。
  碰杯时,林满堂搂着关青胳膊, 压低声音哼了哼,“你小子够奸滑, 居然出阴招。”
  怪不得喝得那么痛快呢,何着他喝的是水, 也就衣服上洒了点酒。早就知道这小子奸滑,不会乖乖等着认罚, 没想到他会出这馊主意。
  关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识破, 担心林满堂嚷嚷出声, 忙从袖子递了东西塞到林满堂手里。
  也不等林满堂细看, 就一把握住他手, 将冲他挤眉弄眼, “兄弟帮帮忙, 都是自家兄弟,你也是过来人。应该懂得啊。”
  这副可怜兮兮的惨样,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么斯文,林满堂心里颇觉得好笑,挑了挑眉,“看在你识趣的份上就饶了你。”
  关青冲他小幅度做了个揖。
  酒足饭饱后,到处都是吹吹打打,林满堂被大伙拉着一块去听墙角。
  喜房外,挤满了人,庄二哥踩在大壮肩上,想通过窗户看屋里的情景。林满堂等人只能趴在墙根,耳朵贴墙听里头动静。
  隔着墙,声音很轻,依稀只能听到里面传来喜婆“百年好合”的祝酒词,接着又是挑盖头,再接着传来一阵女子的笑闹声。
  又过一阵儿,屋里人全都散去,传来几个女子说笑声。
  没过多久,关青从外面进来,几位女子相继离开,屋里霎时没了声儿。
  透过窗户,看到灯也吹了,大伙屏住呼吸,等着听最精彩的一出戏。
  可是许久没等来,林满堂腿都站麻了,他想直直腰,刚动作,就被庄二哥拍了下后背,示意他别乱动,回头再发出声音,惊动里头动静。
  林满堂只能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还是听不到,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就在这时,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好在林满堂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儿,眼疾手快跳开,拉了旁边一人,才没有被水浇到。
  可怜庄二哥和大壮来不及跑,被淋个透心凉,心飞扬。
  庄二哥气急败坏,“好你个关青!小人!你赔我衣服!”
  里面传来关青大笑声,“哈哈哈!让你们听墙角。我偏不如你们的意。”
  庄二哥抹了把脸,指着窗口骂,“好哇,我今儿还就不信了,你能不入洞房。我就要守在这儿。”
  关青踩着梯子,透过窗户冲他笑,意味深长道,“行啊,你就守在这儿,敢走一步,你就不是男人。”
  庄二哥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哼道,“行,你看我能不能办到。”
  关青啧啧两声,一拍脑门,好似才想起来,“对了,我该忘了告诉你,我从刘家村弄来秀才酒,大伙正在喝呢,你要是守在这儿,那你就没戏了。”
  众人一听,眼睛都亮了,“你何时买的秀才酒?”
  关青得意洋洋冲着大伙笑,“刚买的。只有四坛,怎么样?庄虎,你守是不守呀?”
  庄二哥馋酒,现在好不容易能喝回好酒,哪还顾得上听墙角,把湿漉漉的头发往身后一甩,把其他人甩在身后,“我呸!你哪有秀才酒重要。我宁愿喝秀才酒。”
  这庄二哥嗜酒如命,见他跑了,其他人也都呼啦啦跟去。
  林满堂不爱喝酒,到了前面叫了大吉,两人一块踩着夜色往家回。
  夜幕低垂,漆黑的夜空中随意飘洒几颗星星,皎洁的月光散发柔黄的光,微微轻轻地吹着,耳边传来蛙叫虫鸣。
  这本来应该是宁静的夜晚,但林满堂只觉得阴森可怖,无他,只因这右边全是一个个坟包。刘氏祖坟就葬在这儿,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再加上坟前又都种着青松,从远处看,就好像有很多个黑衣人站在坟前,风一吹青松摇摆,黑影晃动,别提多恐怖了。
  林满堂心里发凉,额头直冒冷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扶着树晃晃悠悠往前走,大吉晕乎乎跟在身后。
  半大小伙子今儿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今儿没当值的衙役都来了,大吉被许多同僚灌酒,现在难受得不成。
  林满堂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了,又折回去,将人扶住。
  大吉半靠在林满堂身上,身子骨已经软成一滩烂泥,没办法他只能将人背起来。
  这一背,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这小子看着瘦,怎么这么重。
  林满堂吭哧吭哧背了三里路,浑身劲儿就全用光了,实在背不动,只能停下来,将人放到地上,拍拍他脸,想将人拍醒,可这孩子醉得太狠,根本拍不醒。
  林满堂身上实在没力气背他,就只能靠在树下喘气,想着歇一会儿,再背他。
  他努力忽视不远处那些坟包,将视线看向这条路尽头。
  这一瞧,还真叫他喜得不成,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慢慢悠悠走过来。
  林满堂赶紧爬起来,招呼对方,“这位小兄弟,能过来帮帮忙吗?”
  那人影停下脚步不动了,踌躇好半晌才慢慢靠近。
  等到了跟前,林满堂这才发现哪是小兄弟,分明是个小丫头。
  枝秀跨着鱼篓,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过来这边摸知了猴。
  知了猴油炸后,焦脆又有嚼劲,入口便是满满的肉香味儿,口感十分美妙。
  县城酒楼大量收这个。四个能卖一文钱,等于无本买卖,每到夏天,村里孩子到处摸知了猴。
  不过孩子们不敢跑远,大多都在村子里、河渠和坡地,只有枝秀敢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刚刚听到有男人出声,小丫头差点吓死了,还以为有鬼从坟里爬出来,差点掉头就跑。可仔细一听,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不正是她之前卖鱼的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吗?
  许是对林晓和李秀琴的印象太好,枝秀硬着头皮上前,很快就发现林满堂以及半边身子倚在树上的大吉。
  “你们这是?”
  林满堂一脸无奈,他还以为是个小兄弟,想着能帮他一块将大吉扶回去,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别说她没劲儿,就算有劲儿,他也不能人家一个小姑娘扶着大吉吧?
  林满堂打了个酒嗝,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脑袋,“我俩喝喜酒,他酒量不好,喝醉了。我背不动他。”
  枝秀善解人意问,“要不然我回去帮你叫人?”
  林满堂一怔,“好啊,多谢。”
  枝秀将鱼篓和竹竿放在地上,让林满堂帮忙照看,扭头就往小庄村方向跑,速度很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林满堂就着月光好奇瞅了一眼鱼篓,里面有半篓知了猴。这姑娘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坟地这边摸知了,她这是有多缺钱啊。
  林满堂没等多久,李秀琴和枝秀就拖着板车来了。
  到了跟前,李秀琴和林满堂一块将大吉拖上板车。
  李秀琴向枝秀道谢,枝秀忙摆手说不用。
  大吉听到枝秀的声音,猛然坐起来,冲枝秀傻笑,“枝秀,枝秀。”
  枝秀见他叫自己,下意识答了一声。
  却不想大吉得到回应,从板车上爬下来,一把握住枝秀的手,“枝秀,枝秀,我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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