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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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璋端着碗盏,目光望向窗外浩渺的天空,“朕八岁那年,本来有机会回到母亲身边。”
  夏桐怔怔听着,后来为什么没有?
  “阿放……他用树枝割破了自己的脸,后来,朕的母亲就只剩仁和皇后一个了。”刘璋声音沉闷的道。
  语气里听不出很明显的情绪,可能过去太久,已忘了当初是什么感受。
  但已足够夏桐脑补出充分的情节,想必当时蒋太后地位稳固,本来想从仁和皇后手中将长子的抚养权要回去,但幼子刘放——也就是后来的临江王,不知是出于孩童天性的嫉妒还是对母爱的独占欲,故意割伤了自己,却诬赖是长兄所为。
  这么一个顽劣的孩子,蒋太后自然懒得再理会,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难怪那个雨夜蒋太后会对他视而不久,任凭他在雷雨中恐惧交加,淋得透湿——由此也铸成了皇帝一生的噩梦。
  夏桐听罢只想感慨,这临江王刘放妥妥的是个绿茶心机吊啊,她小时候连撒谎都不怎么会呢,更别说栽赃嫁祸了。
  她倒是不觉得皇帝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就算有,可基本事实是掩盖不了的。刘璋拥有了皇位,却失去了母亲,他不必要在这件事上捏造。
  夏桐原本还想劝一家子好好相处冰释前嫌,可听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太理想化了,反而异常愤怒,“他如此对待陛下,陛下怎能轻易饶过他呢?”
  刘璋睨着她,“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夏桐意气勃发,“妾若是陛下,干脆在他脸上多划上几刀,让他就此破相,何必白担了虚名?”
  反正先帝膝下子嗣不多,总不可能为一个毁容的儿子赐死另一个,那太亏本了。
  刘璋沉吟片刻,神情痛惜,“你说得对,朕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夏桐:……
  其实她就是口嗨两句,不会真有人这么干吧?
  正要解释一下自己无心之言,刘璋却忽然严肃看着她,“你太坏了。”
  继而满面笑容道,“不过,朕很喜欢。”
  夏桐:……总觉得皇帝的口味愈发奇怪了怎么回事?
  第51章 绝配
  不过, 她今日的任务也算达成了——毕竟对面人心情变好了不是么?
  夏桐就觉得自己这个小职员做得还是挺不错的,老板予她吃饱穿暖,她则负责逗趣哄他开心, 没准年度还能评为优秀员工呢!
  哦, 忘了下属不许啵上司嘴。
  刘璋可不管这些, 大半天照样吻她, 还好她没怎么上妆, 否则定会亲一嘴的胭脂膏子。
  等夏桐气喘吁吁地从他怀里起来,便理了理头发, 妩媚一笑, “不知临江王可有娶妻?”
  要是没有, 她倒是可以帮忙找一门妥帖的亲事——这种绿茶心机吊, 就该配个母老虎来治。
  刘璋面无表情, “前年就已娶了,还是江南名宿魏生之女。”
  夏桐无法不感到惋惜, 听起来这位魏王妃很有教养,也好, 这样相处起来就容易多了。
  她低头看了眼肚子,明显微微凸起的小腹, 但愿别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虽说对皇帝那个臭弟弟很感兴趣,但临江王的身子似乎不怎么样, 走一阵歇一阵, 倒是他那位王妃魏氏先一步来到宫中请安。
  春兰将静置一夜的鲜果撤下, 另换上一盘新鲜的, 如今主子怀着身孕不宜熏香, 全靠这些鲜花鲜果去味。
  一边拿抹布擦拭桌案, 一边叹道:“不知魏王妃会不会探视娘娘。”
  她既怕魏氏来, 又怕这人不来——如今满宫里唯独自家主子怀有龙裔,于情于理做弟妹的都该来瞅两眼;可又听闻临江王一直有让皇帝立他为皇太弟的意思,只怕这个孩子的存在会被视为威胁。
  夏桐品着热腾腾的糖蒸酥酪,不以为然道:“我倒宁愿她不来。”
  面子哪有里子重要?反正她这人一向该不爱出风头,巴不得关雎宫此刻隐形了才好,好让她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
  然则,出乎意料的是,魏氏刚去完宁寿宫叙旧,转眼就来到关雎宫拜访。
  夏桐反而怔了怔,就算她要来,也该循着位分,怎么反倒跳过了蒋碧兰?这不成坏规矩了?
  只怕蒋碧兰知道会怨她。
  夏桐正要称病不见,谁知春兰等人还未来得及阻拦,魏氏便已一阵风似的进来,未见其人,先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夏桐原以为她长在江南水乡,家中历代又都大儒,必定是个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谁知却是个北方大妞、王熙凤一般的人物。
  这就有些尴尬了。
  魏氏却不觉得,喜孜孜拉起她的手,“果然生得好颜色,难怪陛下这样疼你!”
  夏桐不习惯与人这样亲密接触,何况还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好像很熟似的?
  一时间倒说不出话来。
  还好春兰秋菊机灵,上前将这位热情的“好弟妹”拉开,请她上座,又为她奉上顶好的香茗。
  魏氏尝了尝便道:“是明前龙井,还是头茬的嫩芽,皇嫂这里的东西果然好得没话说。”
  这人刚见面就一顶顶地给她戴高帽子,夏桐不禁心存警惕,淡淡道:“我位分只在婕妤,这一声皇嫂还是不必了。”
  魏氏半点没察觉她的冷淡,依旧笑脸迎人,“陛下如今这样宠你,你腹中又怀有皇嗣,将来若生出个皇长子来,还怕没有封后之时么?”
  若换了个野心勃勃的,只怕已被这些话吹昏了头。
  无奈夏桐既无雄心也无壮志,她这样的人难道配管理后宫么?再说,从无数宫斗文的经验来看,当皇后哪有当宠妃舒服?
  魏氏见她光顾着笑却不说话,就觉得此人恐怕心机十分深沉——倒是个硬茬儿。
  未免露出破绽,魏氏也不敢久留,放下礼物准备告辞。
  不过临行前,她却郑重的向夏桐道:“娘娘,麟趾宫那位可不是好惹的,您千万要当心。”
  夏桐含笑应是。
  出来后,侍女疑惑地问魏氏,“您干嘛这样巴结夏婕妤?”
  为了她连贵妃娘娘的坏话都说,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了。
  魏氏微微笑道:“一个人只要有了野心,就会暴露出更多弱点,夏婕妤如今身怀有孕,我吹两句耳边风算得什么?”
  等这夏氏的胃口变大,渐渐肤浅张狂起来,宫里想收拾她的人自然就多了。
  之后,魏氏径直去了麟趾宫。
  蒋碧兰本就巴巴地盼着她来,谁知魏氏先去了夏桐那狐媚子处,蒋碧兰自然恼火,这会子正在屋里生闷气呢。
  魏氏轻轻巧巧上前施了一礼,柔声唤道:“表姐。”
  蒋大夫人有个远房堂姊妹嫁去了江南魏家,两家勉强也算得沾亲带故。
  蒋碧兰冷道:“怎不多留一会儿?关雎宫的茶想必挺好喝罢。”
  魏氏眼中波光潋滟,“表姐莫非在生我的气么?”
  两人一贯交好,正因如此蒋碧兰才不能原谅,因命人倒茶送客。
  魏氏叹道:“表姐以为我想去那儿么?还不是因为夏婕妤腹中那块肉。我们王爷你是知道,因着太后娘娘的关系,一向被陛下诸多猜忌,如今好容易能够重返京城,不得处处打点妥当么?我哪是去看夏氏,不过是看看未来的小皇子,免得不闻不问的,陛下反倒怪罪,要说亲切,我自然是跟表姐你更亲的,这不立刻就赶来了?”
  蒋碧兰略微舒服了些,随即拧眉,“怎么就知道是皇子了?”
  魏氏从一旁的白瓷碟中抓了把香瓜子慢慢磕着,闲笑道:“这不为求个好意头么?陛下膝下多年无出,好容易后宫有孕,自然得生个皇子更妥当些,先前我家王爷也请几位天师卜过卦,都说夏婕妤这一胎祥瑞无比,日后定会尊荣富贵呢。”
  蒋碧兰听着分外刺耳,“那些个江湖术士的话怎能当真?”
  “那可未必,若没点门道,他们如何谋生?想来总是天机不可泄露,才这样含糊其辞罢了。”
  魏氏恍若无意的道:“我看,这夏婕妤没准还是个凤命呢,如今宠爱也有了,皇长子也有了,将来想不立她为后都难。”
  *
  魏氏在宫中住了几天,已经成为众人交口称赞的焦点,原以为她家中学富五车,必定骄傲不凡,是个拧巴老学究模样,谁知为人却是难得的爽快,出手也够阔绰,于是上至蒋太后,下至寻常的宫女太监,都觉得这位王妃是难得的和睦人。
  夏桐得了她两匹上好的蜀锦,当面自然不会说人坏话,不过她心里对这魏氏的看法,却不那么简单。
  平姑更是火眼金睛,“这临江王妃看似心直口快,恐怕胸有丘壑,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蒋贵妃听说是她表姐,可她在夏主子面前居然颇有微词,还暗示蒋贵妃会对皇嗣不利——就凭这点,平姑觉得魏王妃人品颇有问题。
  就算蒋碧兰真有不妥,她也不该来此挑拨离间,还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谁信啊?
  夏桐也这么想,而且听冯玉贞说,魏氏在麟趾宫可不是这副腔调,反倒使劲编排自己——冯玉贞之所以来向夏桐进谗,也是看不惯魏氏,这临江王妃一来,蒋碧兰就把自己扔到旁边,一心一意跟表姐说私房话去了。
  冯玉贞居然有点微妙的吃醋,当然更多的是不忿,她为蒋碧兰出了那么多力,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血缘淡薄、聚少离多的远房表亲?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另外,夏桐也从王静怡口中得知,魏王妃与蒋太后相处甚欢,不过她取悦蒋太后的方式又有不同——并非像王静怡那般出苦力按摩,而是靠她那张能言善道的利嘴,将满宫里的女人都损了个遍,说贵妃跋扈,淑妃阴沉,夏婕妤更是个妖孽,哄着皇帝天天要好处,给她那个娘家填补亏空,半点也不知道孝敬长辈。
  自古婆媳相处都是难题,哪怕是亲侄女,蒋太后也未必真心喜欢,何况距离产生美,日日都在眼前的,横看竖看总能挑出错处,倒是魏氏这种一年半载回来一趟的,蒋太后看她反而亲切。
  靠着攻击别的女人,这对婆媳倒比亲生母女还亲密无间。
  夏桐就觉得这魏王妃真是个奇葩,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当她的面说蒋碧兰的坏话,当着蒋碧兰的面又说她坏话,在太后面前就更不消说了,恨不得把皇帝的小老婆批个遍,这人到底图什么呀?
  原本皇帝说他那个弟弟心机深沉,小小年纪就懂得耍苦肉计,夏桐还半信半疑,如今见了魏王妃的模样,方知皇帝所言不错。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夫妻俩一个绿茶吊,一个汉子biao,当真是绝配了。
  第52章 偶遇
  往年的中秋宴都由蒋碧兰独立承办, 顶多蒋太后搭把手,但如今四妃已满,蒋碧兰肩上的担子自然也能松些——当然是被迫交权。
  想也知道蒋碧兰必不会高兴。
  蒋映月未免得罪亲姐, 早知趣的称起了病, 温德妃和徐贤妃倒是不怕蒋家, 可两人头一遭料理后宫中事, 又都不是顶聪明的人物, 难免有些吃力。
  刘璋便想让夏桐帮忙分担,虽说她如今位分只在婕妤, 可刘璋有意将她朝那个位子培养, 也该是时候学点东西。
  无奈夏桐疏懒惯了, 实在懒得操心, 才看了两页账本就嚷嚷着头疼, 再不然就说腹中的孩子踢她,让她分神——把刘璋气得吹胡子瞪眼, 四个月的孩子,手脚都没长全呢, 哪里就懂得踢人了?又不是怀了个三头六臂的哪吒。
  说谎话也不编得像点。
  不过他倒是能理解夏桐惧怕蒋氏的心情,这人胆子小, 本来也是她的好处——若真是个野心勃勃的,老早就仗着他的威势作威作福起来了。
  懂得顾虑, 才能长久。
  刘璋于是宽容地不与她计较, 只让安如海和几位娘娘商量着便宜行事。安如海是御前的人, 蒋碧兰自然不敢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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