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逍遥_分卷阅读_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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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莫青璃看来,那时长安王并没有功绩,只是挂着逍遥王的头衔而已,而子书和登基时先先帝晋穆宗的所有儿子中只留下了两个:一个是齐王子书和,一个是幼子子书晏。而那时子书晏不过十一岁,而且身后没有势力,对子书和构不成威胁,所以子书和才一直留着子书晏在培养?又或者是手上血腥太多,单独想放过幼弟?
  后来长安王为其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五载而回,改封靖王。就算功高震主,自己又不是男嗣,不可承父爵位,难道非要满门抄斩么?
  是因为当年靖王声威太过?还是由于别的原因,那又会是甚么呢?
  日头渐渐西斜,窗口吹进来一阵冷飕飕的风,贴着莫青璃的脸颊,直钻进领口,莫青璃打了个寒颤,思路也就此中断。
  苏子晋见莫青璃终于回过神来,习惯性拿起桌案旁的折扇,右手一扬,随手打开在胸前轻摇,耳旁垂下的乌黑发丝染上了阳光的金色暖意。
  好不潇洒道:“我爹一直有写手札的习惯,这是我偶然在他书房看见的。”
  “偶然看见?然后一字不落的全记下来了?”莫青璃无意识地盯着他扇面的山水画,随口问道,心里还在继续着方才的思路。
  “其实不是”,苏子晋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折扇,白皙的脸庞也带了一丝赧然,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大丈夫就应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这才是真正男儿的活法,我虽为一介书生,但也不例外。当年,靖王爷几乎为全大晋所有青年男子所崇拜,月白战袍、紫色方巾、一柄流雪红缨枪,成为大晋最时兴的装扮。因着爹和王爷同朝为官,我曾去王府拜见王爷几次,至今记忆尤深,不似将军,倒似儒生,只是耍起枪法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才是在疆场风沙鹤戾中打磨出来的真正的一柄枪,无坚不摧。”
  脸色黯了黯:“当年靖王府以意图谋反罪被灭门,莫说朝中,就是百姓也没有多少人相信,我曾经试图在暗处搜集一些证据,只不过事倍功半,就这几行字,还是我趁爹不在的时候偷偷去他书房找见的。”
  莫青璃心里有些怅惘,半晌,道:“你可还记得我父……义父生得甚么模样?”
  有时候,我们越想记住一个人,那人的身影便越如同隐在镜花水月之中,隔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穷尽所有力气,也看不分明。靖王府一事出的突然,顷刻之间,满门被灭,一点遗物也没有给莫青璃留下,除了后来那柄唤作“青璃”的短剑,还是君曦后来去王府找来的,所以,她对那柄剑便格外在意,以前都是日日擦拭,从不离身。
  “记得倒是记得,我给你画下来罢,不过青璃,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好歹放开一些。”
  苏子晋手搭上莫青璃的肩,轻轻拍了拍,以示善意的安慰,谁知她却像是触电般的向后疾退了两步,避开他的手,不免有些愕然。
  莫青璃并非有洁癖的人,苏子晋她也并不讨厌,反而是真心将他当做朋友,只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碰触,身体永远比大脑先反应过来,连忙不好意思道:“抱歉,子晋,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苏子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不过你这一下真是有些伤人,像我苏子晋好歹也是京都数得上的翩翩公子,在你眼里彷如猛虎般避之不及,伤我倒不碍事,若是以后哪位大人要拍你肩膀,你可别像现在这样,不然,容易得罪人呐。”
  因为这个小插曲,莫青璃一时兴致有些降下去了,也知道苏子晋一番好意,于是点了应了一声好。
  待他画好画后,二人便在临江仙就此分别。
  窗外的日头落到了天的尽头,依然在释放白日的最后一丝热度,莫青璃走出客栈,看着喧嚷的人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薄凉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有着微微的暖意。
  该回家了,家里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不过还有件事儿没办,先前在临江仙提及女儿红,莫青璃才想起十岁时埋在王府后院桃树下的两坛酒还没有挖出来,当时二人约定待对方出嫁时便拿出来,上天其实也挺有趣的,闹到最后竟让她们二人嫁给了对方。
  城南,靖王府旧宅。
  莫青璃走到偏门,沿着阶梯拾级而上,推门而入,院内冷冷清清。
  边抬头望了望天边快要燃尽的夕阳,不由得紧了紧衣襟,奇怪,刚刚还觉得有些温暖的阳光洒在这荒凉的院子里,莫名的寒意凛然。
  后院的荒草疯长了几年,冬季又全部凋零,一眼望去,尽是颓然的枯黄色泽,斑斑驳驳,布满了整座后院,再细细、轻轻的,在空气中腐烂,呼吸间都是叫人不舒服的气息。
  软底长靴踩在上面,那些枯萎的秋草层叠绵密,挤压着发出细微的讨人厌的声响,吱吱呀呀,就像群蛇在灌木丛间潜伏行进的声音,听在耳里毛骨悚然。
  莫青璃抬眸往前看了一眼,有些老旧的秋千架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几步之遥,却总觉得有甚么东西牵扯着她,永远到不了似的。
  别过去!
  停下来!
  它说。
  ☆、第28章 窃玉偷香
  莫青璃努力摒弃了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声音,快步走到那秋千架下,顺着秋千架视线往上,那架上缠缠绕绕,大片的深青色藤蔓,一直往上,往上,再像森森的密网一样覆盖了下来,甚至一寸一寸延伸到了莫青璃的脚下。青色的藤就像一双乌青的眼,冷冷地盯着她,莫青璃觉得自己就像被恶鬼扼住了喉咙,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她猛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急促的喘息着,头低垂着,额上全是冷汗。脑海中不断闪过零碎的片段,一幕一幕的晃过去,无比熟悉,却又不知道是甚么,左手伸向虚空,似乎想抓住甚么,却被胸口剧烈的疼痛打断。
  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莫青璃呼吸终于恢复正常,而此时她背后也全被冷汗浸湿,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凝神再去看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却发现没有了刚刚那种感觉。
  这是,怎么了?
  莫青璃有些恍惚的挖开脚下的土地,取出两坛桃花酿,那片土地微微泛着红,像是倒了甚么东西上去,或者浸了甚么东西。
  莫青璃眉皱得很深,直直地盯着面前诡异的青藤、红土,心里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疲累得很,怔了片刻,不知为何脑海中隐隐约约划过一片素色衣袂。
  钟离珞。
  她现下好想去找她,与她说说话。
  那种希望是那样迫切,连莫青璃自己也不能理解,就好像一个断水三日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要喝水一样。
  背对着着夕阳的方向,莫青璃怀抱着两坛酒,加快了脚步,可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也已经开始暗下来,远远望去大门口悬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格外显眼。
  淡而诡谲的红光晕到宅子门口的两只威武的守护兽上,那面无表情的死物竟也像活了一般,染了红光的眼目光灼灼地瞧着她,勾人魂,断人魄。
  莫青璃闷哼了一声,弯下腰,死死地按着胸口,里面正不安分的剧烈跳动,整颗心似乎要从她的胸腔里挣脱出来,莫青璃闭上眼不去看那双诡异的石狮眼睛,一阵风似的奔入府里。
  “告诉我,钟离珞在哪里?”刚进府里,莫青璃随手捉了迎面而来的一个小厮的衣领,大声问道,牙关不可抑制的颤。
  “钟……钟离珞……是……是谁?”那小厮面色惊恐,似是见了甚么恐怖的怪物,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脸涨得通红,隐隐透出些青紫。
  这小厮是刚来的,不知道府里主人的名讳。
  莫青璃才发觉自己用力过度,小厮已然双脚悬空,怕是自己再吊着他一会儿,他便要一命呜呼,去见了阎王。
  手一松,放开了他。
  小厮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似是要将肚子里所有东西全都咳出来。
  顾不得他还在咳嗽,莫青璃厉声喝道:“告诉我,夫人在哪里?”
  “在,在房里”,小厮捂着脖子一边咳嗽一般说话,哆哆嗦嗦地退到一旁角落,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莫青璃走后,青衣的身影慢慢从游廊拐角的黑暗里走出来,长身玉立,站在小厮的面前,右手扶住小厮的手臂将其托起来,低声问道:“你方才看见了甚么?”
  小厮原本小小的眼睛睁得大如铜铃,哆哆嗦嗦道:“公子爷他......他他他......”
  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听着,我再问你一遍,方才看见了甚么?”青衣从怀里摸出个分量不轻的一包银子,放到粗布灰衫的小厮手上,颇为暗示的拍了拍。
  小厮也不是缺心眼的,屈下膝盖深深跪了下去,道:“回青管家,小的,小的甚么也没看见。”
  青衣笑了一声,道:“倒是个聪明人,今夜你就离府罢。”
  “小的明白。”那小厮头埋得很深。
  莫青璃顺着游廊向后院走去,游廊两侧悬着的灯盏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安安静静的,她本来步子极快,而愈靠近那小院,莫青璃脚下的步子也愈来愈慢,胸腔内的心渐渐归于原位,心跳也平缓起来。
  方才那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出道理。
  院子里有些昏暗,那些花花草草也郁郁的,太阳落下去了,月亮却并没有升起来。房门敞开着,由于光线的明暗,从外面看不清里面,莫青璃当下一阵讶异,钟离珞不在房里?
  怎么不掌灯?
  莫青璃弯下腰,轻轻把酒放在门口的青石地上,慢慢走了进去。
  下意识的眼风打量着整个房间,左侧有轻微的呼吸声,她循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心下一悸,差点给跌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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