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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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漫的鲜血洇红了地面上的绿草,血水顺着草地的纹络汇向瀑布落下的溪水之中,血腥味弥漫森凉。
  陆千凉望向朱雀,便见朱雀瞳孔一缩,早已经提不起手上的长剑,便要咬破牙齿中嵌着的毒囊。陆千凉捏着剑尖一扬,剑柄敲掉了他嵌着毒囊的那颗牙齿:“我不杀你,回去告诉小皇帝,狡兔有终日,良弓有断期,待到他日无弓可用,再想今日便知沈言璟的心情。”
  “士可杀,不可辱。”朱雀撑起身子,吐掉口中的鲜血恶狠狠地瞪着陆千凉:“锦衣卫总有一日会踏你骸骨。”
  “欢迎来踏。”陆千凉抓住京水,二人几个起跃消失在重重的密林之中。
  走远之后,二人放慢脚步。陆千凉扶着路边的大树,骤然吐出一口血来。
  京水紧忙扶住她:“折剑式威力巨大,能以一人之力顶百夫之勇,可是有什么危害?”
  陆千凉摇摇头,只是道:“快走,他们过不了两刻钟便会恢复力气,你要尽快赶回去通知兄长和朝瑰公主逃离。我去折剑山庄,但愿还赶得及截住沈言璟。”
  京水闻言,便也不拦她了,将陆千城的马牵给她。
  肺腑里翻涌的血气叫陆千凉直欲作呕,胸口处闷痛闷痛的,像是要生生裂开一般。陆千凉双手牵紧了马缰,身子尽量伏在马背上减轻骏马疾奔时的抗力,加快马行的速度。
  以一己之力抵御四十余人已经是她的极限,折剑式即便是再厉害,那也是由人施展的剑术,而不是由神仙施展的仙术。
  早在当年父亲教给她折剑式的时候便告诉过她,折剑式乃是极为危险的术法,施展之时要调动全身的机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陆千凉绝不使用折剑式。
  她并指点了自己的两处穴位,将涌上喉咙的血水生生咽下:“沈言璟,对不起,你一定要等我。”
  很多事情当初未同你解释清楚,而今再想同你说,却已经来不及。我只求你在等我一阵,一阵便好。再给我一个同你解释清楚的机会,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不要让我……带着遗憾离去。
  胸口处的刺痛不可忽视,她策马疾奔,在心中默念着那个名字。
  那人的容貌,似是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之中勾勒出来。黑衫墨发窄袖直裰,远远的站在断桥边一回望,那眼眸中的光彩便是她这一生无法忘却的光华。
  总会有一个人爱你如生命,而你,就是我的生命。
  我还没有向你解释清楚,竹隐是你的亲生女儿,她生的很漂亮,软糯可爱却不粘人,长大后也一定讨人喜欢。你还没有听她唤你一句父王,怎就忍心这样先走?
  这世间,还有万千的秀丽风光没有领略,你怎就忍心……
  ……
  一路策马,片刻不休。
  陆千城的那一匹大越汗血宝马在半路上便被累死了,陆千凉当了自己发上唯一的一枚金簪子,换了一匹马一路赶向折剑山庄。
  这一路并不好走。
  两日后抵达折剑山庄山下时,她的双腿内侧都已经被磨破,蹭的血肉模糊。
  陆千凉撑着京水从锦衣卫朱雀使那里抢来的长剑,咳出一口血来,毅然决然的上了折剑山庄。
  她曾经的家,后来却因为一场阴谋,被一把火焚尽成了一片废墟的家。
  昔年寸草不生的荒地,而今已经生出及腰高的荒草,郁郁葱葱的掩埋了故人骸骨。也就是这一片荒地,埋葬了她的父母师兄四十六人,也怪不得这离离春草会生的这样高。
  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就算是没有了六十四卦阵,她依旧能找到最快上山的办法。
  朝阳已经攀上中天,太阳的光辉洒满大地,暖意融融间早已是暮春之景。
  陆千凉沿着山路一路攀上去,苍翠的山色中,那些荒芜的记忆便一寸寸的涌上来了。
  “这么大了还叫哥哥背着?真不知羞。”是有人于风中低诉,一如当年少年声音清澈明亮。
  淡青色的油纸伞飘落了岁月,普通的墨色窄袖常服飞上了团龙纹。他成为尊贵的齐王,她几番周折,最终能够回到她的身边,难道这一次,她还要继续错过么?
  “沈言璟!”陆千凉迎着山风,高声唤出了那个名字。
  飘荡的风载着那个名字飘了老远老远,像是一封有去无回的信件,记载着谁的思念与悔恨?陆千凉闭上眼,艰难的攀上了那座巍峨的高山。
  沈言璟,一定要等我。
  等我对你道歉,等我对你说出我所有的喜欢,等我表露自己的心声,道出那一句迟来的情爱。
  一直以来,是她太沉闷,而今想来,两年的朝夕相处,她竟从未对沈言璟说出过一个爱字。
  那个字一直挂在嘴边,可由他说出来,竟然会这么的难。
  他一直在等吧,等她的表白,等不到便自己说给她听,直到她听得不厌其烦。就连在齐王府内的最后几个月,他都在等待她那虚情假意的爱字,就算是明知道那不过是哄骗他上当的手段,他也甘之如饴。
  如同口渴之人饮鸩止渴,到最后不知那到底是救赎还是伤害。
  沈言璟当是很久以前就发现她的阴谋了吧,以他的聪明智慧和捭阖朝堂的能力,焉能看不出她做的那些小把戏?
  可他从来没有说过,宠溺的容忍她的任性,任由她一点点的剥落他所有的壳子和赖以生存的势力,将自己最为稚嫩的软肉暴露在朝中众人的眼中。
  任由自己便成一个活靶子,只因那个心爱的人爱看他鲜血淋漓的模样。
  比之褒姒烽火戏诸侯,妺喜闻裂帛,她又如何不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二人之中,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何曾是沈言璟啊。
  那人,应该是她才对。
  “千凉师妹急着上山做什么,瞧这行色匆匆的模样,想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啧啧啧,还真是情深啊。”身后,离月妖魅婉转的声音传来,想是毒蛇吐信一般,叫人闻之不喜。
  陆千凉回身,便见离月一脸玩味的笑,正在静静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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