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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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绥看罢书信之后,同样深感愕然。
  淳戎国的公主……她在前世从来没有听到过有关淳戎的消息!
  和汪印一样,她第一时间就怀疑贤妃了,怀疑那些内侍宫女是不是贤妃派去的,甚至怀疑贤妃是不是那个聪明绝伦的淳戎公主。
  但是,也就只是怀疑而已,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半令……”她正想开口说什么,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而且是十分紧急的敲门声。
  随即唐玉着急禀告的声音响起:“厂公,出事了!”
  第1115章 临界
  听到出事之后的消息后,汪印和叶绥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反而很淡定。
  自从京郊农庄失利以来,汪府便没有接到什么好消息,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只是多了一个坏消息而已,没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民间有一句话叫做“债多了不愁”,现在汪印和叶绥就有这样的感觉。
  当听罢唐玉的禀告,汪印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难怪……唐玉会如此着急。
  据唐玉所说,京郊许多佃农自发前来京兆,说是感激督主夫人救治之恩,打算为被夺职的汪督主求情;
  与此同时,国子监学子和其它京兆士子也写了联名请愿书,纷纷聚集在京兆府所在的阳嘉大街,也是说汪督主为国为民,是国朝的大功臣,不应该被夺职,等等。
  甚至,还有士子不顾性命安危,去却敲响了京兆府的登闻鼓……
  “厂公,那些士子还聚集在阳嘉大街,收集士子和百姓的意愿,打算做成万人请愿书,然后送进宫给皇上。秦大人传来消息,道是情况十分危急。”唐玉继续说道,将事情补充得更加完整。
  这个事情,让汪印想起了当初曲公度被关进缇事厂大牢的时候,京兆有万名士子请愿的事情。
  当初万名士子请愿之所以会成功的,是因为暗中有缇事厂的推动、明面上有尚书左仆射谢玠的出言,背后也还有南平顾家从中运作……
  那么多人那么多势力参与其中,才使得事情声势浩大,成为了当年最让人瞩目的事情之一。
  当初的万人请愿成就了两个人,一个是叶家三房的叶安世,另外一个就是南平顾家的顾璋。
  也正是因为有万名士子请愿,加上当时叶绥献了珍贵无比的《春庭阵图》,永昭帝迫于众怒难犯,所以才会将曲公度释放。
  改为暗地杀之,最后便是连曲家也不复存在。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会再一次出现万名士子请愿,而且声势依然浩大。
  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士子请愿一事,不用想,都知道此事是针对汪府而来。
  这个请愿,就是在装满水的杯子里投入了一块石子,水自然会满出来了。——皇上对他的忌惮会到达顶峰,绝对不会容忍他有这样的威望影响。
  “这些国子监士子为何会在京兆府聚集?立刻将他们聚集的原因仔细查探,本座要看到确凿的证据!首先从邵世善那里下手!”汪印下令道。王运将子吩咐道。
  这一事背后有谁,其实并不难猜,结合之前的局势,这背后必定有邵世善的影响。
  如今的邵世善乃尚书左仆射,恰好就是当年谢玠所在的官位。
  以邵世善的官位和影响,很多事情无须其亲自去做,只需稍稍示意,属下那些官员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个事情同样是骤然发生,就和先前百姓在汪府周围聚集一样,以邵世善的本事还难做到,背后必定还有其它人!
  国子监士子热血活跃,这是年轻读书人所特有的,但是这样的特点却是一把双刃剑,可以成为涤清污垢的巨大力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会成为一把枉杀无辜的凶器。
  唐玉退下去之后,汪印手指轻啄案桌,淡淡说道:“本座在儒林士子中的风评一向不好,他们认为本座杀人不眨眼,乃奸佞可怖之徒,这些士子怎么突然就为本座求情了?呵。”
  能够影响儒林的风向、利用士子的人,除了邵世善还有谁呢?
  与此同时,国子祭酒宋廉臣紧急进宫求见永昭帝。
  在寿康宫内,宋廉臣急急禀道:“皇上,士子们肯定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所用!臣也是刚听到国子监教习的汇报,原来从几天前开始,就有人在国子监暗暗传扬汪印在雁西卫所做的事情,道其对国朝有巨大的贡献和功绩,认为皇上不应该将其夺职。”
  “士子们太年轻太冲动了,他们与京兆府守卫起了冲突,有几个士子已经触了国子监五牌坊的大石柱,已经殒命了,说是为汪印而死谏……”宋廉臣说到最后,又怒又悲。
  听到“死谏”这两个字,永昭帝的神色变了变。
  这些国子监的士子竟然用死亡来威胁国君!
  “皇上,是臣不察,竟然让国子监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请皇上责罚!”宋廉臣弯着腰,请罪道。
  说罢,他便将国子监教习所收集到的那些请愿的纸张,都呈给了永昭帝。
  看着纸张上那一个个硕大的“百僚师师”“四门穆穆”“以刑代德,为君之失”的字样,永昭帝猛地用力揪紧了这些纸张,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百僚师师,四门穆穆,这些受朝廷教导的国子监士子竟然如此说,这是把汪印当成什么了?天大的功臣吗?
  竟然还说朕以刑代德,竟然说朕为君有失,这些士子好大的胆子!
  佃农百姓对汪印感恩戴德也就算了,毕竟这些普通的百姓百姓是可愚的,只要稍加引导,他们很快就会忘记汪印这个人。
  但是国子监士子,他们是国朝精心培养的人,是国朝的希望和柱梁,代表着国朝的将来,现在这些人竟然为汪印请愿求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汪印在儒林士子中有那么高的威望了?还是说,汪印从什么时候能够影响这些国子监士子了?
  这就是说,汪印很有可能掌握了国朝将来的希望和栋梁,这让永昭帝怎么能忍?
  已经掌握了国桥将来的力量和希望,这样永这地怎么能忍?
  虽然汪印已经被夺职,但是缇事厂运转却没有任何迟滞,缇骑们的速度依然很快,在当天下午,汪印便查到了是谁在背后鼓动这些士子。——竟然是国子监的教习!
  这些教习,与朝中几位大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就有邵世善和宋廉臣。
  正当汪印想让缇骑将证据送出去时,叶绥却说话了:“半令,你就算将这些证据呈给皇上,又有什么用呢?百姓聚集的时候,那些证据不是已经通过韩珠节送出去了?结果如何呢?”
  汪印静默片刻,他看着神色逐渐沉肃下来的叶绥,然后问道:“阿宁,你想说什么?”
  叶绥定定看着汪印,无比严肃地说道:“半令,我们太被动了,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了!我……有了一个主意。”
  第1116章 紧逼
  当永昭帝听到汪印求见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想拒而不见,就像上一次那样。
  他正想下令时,目光触及了书案上的一件物品,话到嘴边便说不出来了。
  这是一件旧物,是一个角折损了的飞龙玉雕,早前他令裘恩从紫宸殿带来寿康宫的,这两日正巧摆在了书案上。
  这个飞龙玉雕之所以会折了一个角,是因为他那步步紧逼的三皇弟在叫嚣威胁,那会儿他刚被汪印从大雍敌营救回来,正是四面楚歌之时。
  ——他自然想到了汪印。
  静默片刻,永昭帝这样下令道:“宣他进宫吧!”
  “是,皇上。奴才立刻去出传令。皇上,是宣来寿康宫吗?”裘恩低头恭敬地请道。
  “……不,去紫宸殿。”
  他虽然时常宿在寿康宫,也曾在这里召见过许多大臣,但每逢朝中要事,基本都是在紫宸殿处理。
  现在召见汪印……背后是有关京兆百姓病情和国子监士子请愿,这在永昭帝看来当然是朝中大事。
  当然还有一点,就连永昭帝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其实他是不怎么敢在寿康宫召见汪印这些人的。
  没错,这些人,像汪印、齐瞻竹、汤源、裴鼎臣等等这些在朝中有巨大影响力的重臣。
  比较下来,尚书左仆射邵世善就是例外了,也可见永昭帝对此人的亲近。
  紫宸殿因为永昭帝时常宿在寿康宫而有了许多变化,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御案上的奏疏少了很多。——它们大多数被送去了寿康宫中。
  汪印有一段时间没来过紫宸殿了,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紫宸殿的不同。
  帝王居所的变换,其实就代表着国朝议政中心的迁移,大安太宗当年将寝殿从大兴殿搬迁至紫宸殿,后来紫宸殿这里就成为了后来历代帝王的居所寝殿。
  现在皇上这么做,是打算将议政中中心转至寿康宫吗?
  寿康宫,毕竟是妃嫔的居所!
  汪印心中觉得无比荒唐,脸上却丝毫不显,恭敬地说道:“臣见过皇上,向皇上请安!”
  议政中心的转移,是可以往后挪动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国子监士子请愿求情一事。
  永昭帝点了点头,枯瘦的脸容看不出什么喜怒,但脸颊上两道法令纹极深极深,显然心情并不美妙。
  汪印请安之后,便直接表明了来意,这样禀道:“皇上,臣有要事相禀,就是有关国子监士子在京兆府周围聚集的事情。缇骑已经查清楚了,那些士子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教唆鼓动!”
  “教唆鼓动他们的,正是国子监的教习!缇骑还发现,这些教习早年曾向宋廉臣投过行卷,与宋廉臣关系密切,还有些教习与邵世善府中往来也甚密。请皇上细察!”
  说罢,汪印便将缇骑整理好的卷宗呈给了永昭帝。
  永昭帝示意裘恩接下卷宗,然后翻看了起来。他看得极快,很快就合上了卷宗,直直看着汪印道:“你这是说……是邵世善和宋廉臣鼓动这些国子监士子的?”
  “是,卷宗上都是缇骑所查到的证据,臣没有半句虚言。”汪印平静地回道,仿佛没有听出永昭帝话语中的怀疑。
  永昭帝“呵”地笑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声音却冷了下来:“汪印,朕记得,朕已经将你夺职,你已经不再是缇事厂督主,现如今竟还敢拿着缇骑调查的卷宗来求见朕?”
  他半眯起眼,“啪”地将卷宗甩在了汪印脚下,脸上瞬间带了勃发怒意,大声喝道:“朕过去曾听说,缇骑只知厂公不知皇上,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国朝的缇事厂,怕已经成了你汪印的缇事厂了吧?汪印,你随意刺探朝廷机密,你就不怕朕治你大罪?”
  他的怒火来得突然而迅猛,让在殿中候着的内侍宫女护卫都震颤了一下,吓得低头紧抿着唇,连大气都不敢出。
  裘恩同样垂头弯腰,眼中却布满了忧虑。
  他没有想到皇上会突发怒火,这一下厂公该怎么办呢?
  此刻的紫宸殿一片静寂,除了呼吸声便没有旁的声响,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紧张等待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紫宸殿中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发出这叹息声的人正是汪印!
  只见他缓缓直起了腰,迎上了永昭帝震怒的眼神——他的神情依然十分淡漠,并没有因为永昭帝的震怒而有任何色变,狭长眼神中也没有任何畏惧惊恐等东西。
  就好像,永昭帝并没有震怒,又或者,这震怒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事。
  事情当然不是这么回事,汪印之所以平静如常,只不过是因为永昭帝的反应在他的意料当中。
  他既然敢进宫,自然考虑到了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包括他已经被夺职的事情。
  当帝王猜忌一个臣子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会被放大延伸,以便抓住所谓的“确凿证据”,此刻永昭帝揪住他拿着缇事厂卷宗这个事不放,有什么意外呢?
  况且,从明面上来说就是如此,他的确是被夺职了!
  这些不说,只说那一句“缇骑只知厂公不知皇上”,就足以让他死千百次了。
  那又如何?他既然进宫了,怎么会怕皇上的震怒问罪?
  汪印唇角微微勾了起来,看起来是愉悦的微笑,但是在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容上,在紫宸殿这样的场合下,这笑容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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