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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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萧凌本以为赵志铭这是摆一顿鸿门宴,心里生出百般防范,坐在餐桌上却生出了草木皆兵的感觉,风声鹤唳好像在耳旁不断地盘旋升高,伴随着餐桌上银质餐刀与瓷器碗碟清脆的碰撞声越发紧张。
  谁知道赵志铭真的只是一本正经地在摆餐具,晾着一旁因为被拒绝帮忙的张姐坐立不安地在旁边候着,乳白色的长方形实木餐桌十分宽敞,纵向就能坐下六个人,加上两头的两个座位让叶萧凌、付远山、林默坐着更是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一尘不染的桌面上已经在每个人面前摆好了餐具,刀叉勺一应俱全,还有一只透明的玻璃高脚杯子和唯一有些传统感觉的景德镇陶瓷碟子,碟子上放着一块一次性方巾。
  开着迈巴赫的年轻司机似乎另有别的事情要忙,在赵志铭进了厨房时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驾驶着那辆漆黑如墨的昂贵豪车从路口消失不见。至于张姐,林默、叶萧凌、付远山显然是客人,她自然是不敢真的坐上那张设计十分有人体工学曲线美感的椅子的,听说这一套椅子还是赵志铭专门从一个地方定制的,每一只都为了追求那种浑然天成的曲线感而没有进行拼接,而是十分浪费地使用巨大的原木打磨而成,上漆之后摸起来十分光滑没有任何移除刺手,更别提坐上去的那种感受了。
  这是一场家宴。
  叶萧凌似乎在这次规模不大的宴席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赵志铭一个人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地鼓捣着晚餐,把牛排在平底锅里煎得滋滋作响,完全没有询问赵素雅为什么不下楼的意思,但就是这样的冷静与沉稳让叶萧凌更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某一刻这件事情就会变成阴冷的剑锋直刺咽喉,所以对面对面不断用眼神挑衅却身体正襟危坐不敢有一丝不礼貌的林默也就懒得做出任何回应了。
  不过林默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回应而感到气馁,依旧眼神不善地用眼神“杀”他十万百万次,这会儿真地仔细看看外表,才会觉得林默十分年轻,至少要比他年轻许多,至少那张确实带着英俊潇洒意味的小脸蛋能以“小鲜肉”的称呼迷倒万千少女,但显然没有什么心计,跟赵志铭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比起来反而有些可爱。
  厨房里传出赵志铭云淡风轻地声音,令人眉头一颤:“张姐。帮我把酒柜里那瓶拉菲拿出来先醒醒酒,等会儿客人吃东西的时候刚好可以喝。”
  张姐应了一声,怎么敢真因为这张姐的称呼而感到分毫欣喜,虽然他叫她一声张姐,但他知道这位手上掌控资金换成现金能把整条江给堵塞的主儿可从来没有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注意的人,不,应该说能入他眼里的人恐怕就没有几个,都说浙江一带向来少出帝王,而古代帝王除了少数几个朝代,向来都定都北方。
  可是眼前这位主儿却让人觉得古时候朱元璋在世也不过如此,一举一动皆有王者气象,眉宇之间那压人的气势更是令人胆寒,他现在似乎是十分轻松地当一个厨子,但他喊一声张姐,如果张姐真的把自己当成能跟他称兄道弟的张姐,那就太愚蠢了。
  从风水上来说,北方地势较高,是中华龙脉汇聚之地,何况定都北方也有坐北朝南的至尊意味,另外北方的黄河是中华民族的发源之地,人杰云集,自古作乱者都从北方起兵,设立都城也方便镇压。还有一点则是北方苦寒之地越能磨砺人的坚强意志。可这些都是片面的一部分,而最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当朝皇帝都是北方人,定都在北方既然能从战略上、战术上能借北方“居高临下”的优势,还能避免水土不服。中华数千年文化,王者气运皆在北方,而南方更多是称作富饶之地、经济核心。
  张姐在酒柜上一瓶一瓶地把标签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又小声地询问了一声道:“是那瓶82年的么?”
  赵志铭煎着牛排眉头一皱吓得张姐几乎握不住手上的酒瓶差点摔在地上,而后他喉咙动了动:“没错。记得把擦瓶口的布带上,醒十五分钟。”
  张姐算是看出来赵志铭对她的询问有些不满,知道自己的询问太多太愚蠢,战战兢兢地拿上那块干净的白布与金属的开瓶器端着红酒出了厨房打开拉菲放在餐桌的红酒架上,一股浓郁的酒香透过细小的瓶口飘散在整个房间里。
  付远山透过高脚杯透明的玻璃看着那张红酒瓶上的写着的chateau lafite 1982,轻轻地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正闭目沉思的叶萧凌,没有说话。好酒请好客,先文后武先礼后兵,这是赵志铭向来的风格。难怪张姐问了一句是不是82年之后能惹来赵志铭的不满,并且在后面补充了一句醒酒十五分钟,这是对张姐的暗讽,意思是我得什么都指示清楚你才能做事那你有什么用?
  没见过赵志铭生意场上的习惯的人,很难理解他这个习惯,一般来说,他真心要跟一个人交涉,他会先请人吃一顿饭,拿上库存最好的几瓶红酒,可谓是把礼数尽到极限,而后酒足饭饱,美食余味尚且在舌尖回旋,他开始摆明车马,是橄榄枝还是钢匕首,这就要根据他的感觉来判定了。
  叶萧凌在电话里大概跟他说了下情况的严重,付远山也能感觉到叶萧凌话语背后暗藏着的压力,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赵素雅的病情会从原本的“疑似精神类疾病”或者“人格分裂症”转而变成全身逐渐衰竭,但至少从简单的衰竭两个字就能听出这件事情的重量。赵素雅——这个赵志铭唯一的后代,最喜爱的女儿,如果真的因为叶萧凌的医疗事故而死,那后果得严重成什么样子?
  这时候赵志铭从厨房走了出来,端着的上菜大盘上放着四个白瓷盘子,上面正在温度下滋滋发泡的牛排带着诱人的香味令人能感受到这盘美味的温度。白瓷盘子旁是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单面煎蛋、一小团在番茄酱汁中有着鲜艳色彩的意面,加上一堆几颗烤小土豆和烤口蘑。
  赵志铭把每一盘准确又轻声地把白瓷盘放在每个人的身前,用深邃的眼神赶走了急急忙忙想要过来帮忙的张姐,又用勺子从一口小碗中舀出一小勺鲜香的黑椒酱在白瓷盘上画了一道。接着,他又回到厨房,端出用玻璃碗盛放着的一大碗蔬菜沙拉,绿油油并已经去除了大部分梗的生菜、红彤彤切成小片的番茄、黄瓜、玉米在白色沙拉酱的搅拌下十分出彩。
  “吃吧。我不信基督教,不需要你们吃饭之前一起等我祈祷。”赵志铭微微笑了笑,但这样的笑显得十分淡漠。
  不过林默十分知趣地开始专心切割起自己那份七成熟的牛排来,精瘦又滑嫩的牛排他吃过不少,不过能吃到这位“赵家掌舵人”的手艺可以说十分难得,何况调味料和配餐味道都恰到好处,他没理由不轻声赞叹。
  “赵叔,你的收益越发长进了。”
  赵志铭没有先动牛排,只是先吃了点蔬菜沙拉,再次淡漠地笑了笑:“你上次吃我做的东西是半年前,哪儿还能比较出长进不长进。”
  马屁没用的林默继续埋下头去吃着自己那份牛排,这位赵叔叔……实在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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