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五章 哈利的告别与王绍屏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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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克,我是来告别的,刚刚我收到纽约的电令,罗斯福总统让我回去协助筹备就职典礼事宜。哈!我还以为我会被留下来等待商务考察团呢!从中国回去东岸得要廿天。我明早一早出发,也要二月底才能抵达,所以我得先来和你到别。
  三月四日就要举办总统就职交接典礼了,今天已经二月五日了,我回去之后,距离典礼不到十天,大概也就是帮忙看看还有什么问题罢了。
  对了!这是罗斯福总统邀请你的电文。据说也发文通知了国府,应该很快就有人会来通知你。你们政府好像是要你参加致贺代表团,担任副团长之类的。」哈利在餐厅门外,就紧紧握着好友的手,诚挚的告别。
  王绍屏这段时间几乎忘了哈利是美国特使,只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好友来家里度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难过的王绍屏忽然灵机一动,对哈利说:「好朋友,你不用这么着急,至少要过一过中国的元宵节,体验一下提灯笼、看花灯的乐趣。你放心,我有特殊的交通工具,包准你一个礼拜到华盛顿,等我接了政府的命令之后,我们一起走。」
  「神奇的杰克!你又有什么宝贝能够让我和你多相处一段时间呢?」哈利兴奋到把王绍屏最痛恨的英语绰号又搬出来讲,不过王绍屏倒是不以为意,因为他现在正因为哈利「基情」的表现而全身起鸡皮疙瘩。「拜託好不好,这样说,好像我天天抱着你上床似的,我都快吐了。」王绍屏心里腹诽着。
  「我有一艘特殊的飞艇…。」王绍屏还没说完,哈利就尖叫:「天啊!你拥有飞艇?神奇的杰克!…不过,飞艇只不过比轮船、火车快一点点,也不可能在一个礼拜内到达华盛顿啊!」哈利兴奋没多久,就恢復理智。
  「这就是我得请你保密的地方,我们加装了大马力的引擎,速度快很多,几乎可以比上飞机了,但是我不想引起太多的瞩目,我不希望它被用在军事上。尤其现在整个世界局势非常紧张,这样的发明,可能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王绍屏半真半假的要求着。
  哈利用力点了点头:「我以上帝之名保证!我不会让好友陷入困境的,尤其杰克你是为了我和我太太免去舟车劳顿之苦,我怎么能把你的祕密说出来呢!」果然,哈利一直到过世,都未曾打破对好友的承诺,即便面对与国家利益的衝突,他依然保持沉默,没有将王绍屏的秘密说出去。
  哈利很兴奋地得到这个消息后,就返家回去睡觉了,可怜的王绍屏却得回去餐厅继续应酬。
  第二天,1933年2月6日一早,王绍屏就迎来了林蔚和哈利说的国府特使,老朋友杨永泰。一见面,王绍屏就马上又送上一箱黄花鱼,这让杨永泰眉开眼笑。
  他可是爱死了这个美差,上次拿了一箱之后,着实改善了家里的生活。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之后,不就是要求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吗?尤其王绍屏这个钱拿得心安理得。
  一,王台生不求他办事,最多给给建议;二是王台生真心把他当朋友,人家是求着他办事,王台生是国家求着他捐献,但只要杨永泰一开口,说中央想要什么东西,王台生都是二话不说立刻拨款採购。那是委员长脸皮薄,没直接开口要钱,不然应该也是手到擒来。(其实是地位不同了,现在身为中央最高首长,直接要钱那算什么事?北伐以前他可没少跟浙商要过。而且王绍屏还是华侨,万一人家一翻脸走人了,不就鸡飞蛋打?)这种立功又赚钱(王绍屏私下给他的)的事去哪找?
  所以一听委员长要找人颁布祝贺使团副团长派令,兼暗中调查目前王绍屏的近况,及林蔚的工作实况,杨永泰就立刻自告奋勇,屁颠屁颠的跑来了。本来委员长是想换陈诚这个对军事比较擅长的人选,但因为剿共大战在即,加上不想过于刺激王绍屏,考虑再三,还是找个熟人,就把杨永泰派来了。
  「畅卿大哥,这次是什么风给您吹来?」看看这个话听了多舒服?杨永泰全身毛孔好似都张开般的舒畅。
  「有好消息和坏消息,其实也没多坏,我先讲好消息:由于美方要求,中央决定委任你为赴美祝贺代表团副团长,团长是司法行政部长兼外交部长罗文榦,所以老弟得准备前往南京和代表团会合了。」杨永泰自认这是好消息,但是实际上是中央不怀好意,国府正打算顺水推舟,趁王绍屏赴美时,安插几个钉子过来山东特区。
  但杨永泰并不知这些佈局,因为这是时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的陈立夫私下给委员长的建议,陈立夫当时掌控国民党党内安全机关调查科,由于復兴社在平津失利的消息传来,一切矛头都指向和王绍屏有点关联,但苦无实据,于是组织上更加正规的调查科,就打算派人摸摸王绍屏的底。但是一直苦无机会介入,这次终于逮到时机,于是就向委员长建议趁王绍屏赴美,在代表团和即将赴任装备所的俞大维随从中都安插调查科的干员,以便获取王绍屏的秘密,进一步彻底掌控他的实力。
  委员长对这个身世成谜的海外华人也甚是头痛,又是和北洋馀孽搞在一起,又和共党关係曖昧,现在又与东北军搞什么中央航空教导团,但打又打不得,骂也不行。人家是爱国商人,给几个头衔又不发薪水,就能真的把人家当部属吗?除了舰队,其他好处都还没真正拿到手;人家也没露出割据一方当军阀的态势,还真的不能逼得太紧。于是就同意了陈立夫的计画,但也很坦白的对陈立夫说,一旦暴露,中央不会承认这些人身分,所以希望陈立夫不要採取太激烈的手段,以免造成不可控的结果。
  陈立夫虽然满嘴答应,但心里根本瞧不起商人:「一个小商人,在我手里,不就是要他扁就扁,要他圆就圆?」于是他交代心腹调查科科长徐恩曾:「全力佈署,全面渗透,不要有所顾忌,最短时间内搞清楚王家实力。」
  就在徐恩曾全力佈局之际,杨永泰继续对王绍屏说:「坏消息有三个,一是委员长对你和北洋馀孽搞在一起,还是很不满,希望你收敛一点,也不要让他们参与机密的事情;二是你和共党搞得不清不楚,虽然林蔚说你痛斥了对方一顿,但你并没有把他们抓起来,送给中央,这真的是失策,连带也影响到林蔚的可信度,委员长都怀疑他为你说好话;这个连累就影响了我要讲的第三件事,你和林蔚联手控制了东北空军,这委员长觉得很欣慰,但你贷款提供飞机让东北军加强实力,而且林蔚还不能直接实质控制,这又让委员长很不满。好在林蔚强调了在热河危机解除后,会把东北航空队调回来山东,担任新飞机的试飞员,这让委员长保留了调走林蔚的决定,等着看看后续发展。不过,台生啊!你得要小心,委员长可能会多派几个人过来盯着你的装备所,不会让你随意把东西往外撒了。」这下杨永泰的分析算是歪打误着,提醒了王绍屏,坑了徐恩曾。
  王绍屏听了笑笑:「大哥,我收留北洋时期的官僚,委员长都没想过好处吗?这是避免了他们被日本人利用啊!我又没地盘也没什么行政权力,科技他们也不懂,就是帮我和地方势力,像韩復榘、沉鸿烈等打打交道时出出主意罢了,难道委员长会希望我一来山东就被韩復榘和沉鸿烈联手坑了吗?」杨永泰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这点我会向委员长说明,你圈养了这批人,断了日本人利用来以华制华的门路,算是给中央保留了顏面,而且你也没掌握地方大权,又是海外回来,对国内政情不熟悉,的确需要有人给你出出主意。可惜愚兄走不开,真是难为你了。」
  「当然,国家危难之际,大哥留在委员长身边才能发挥大才,我这里就是见招拆招,保障自身和国家技术的安全罢了,如果大哥来帮我,那真是大才小用,屈就了。」一通马屁拍下来,杨永泰更是频频点头,对王绍屏的好感更是蹭蹭往上直升。
  「还有,就是因为我没有地方行政权,共党派人来,韩復榘都不讲话,我派人逮捕他们?那是我个人不给韩復榘面子,还是说我代表中央要来教训他?」杨永泰又点点头,直称讚王绍屏有分寸,顾全大局。「哪里、哪里,这都是那些北洋馀孽给我支的招,说是和林蔚一起痛斥他们一番,表示中央立场,但不能採取过激行动,让韩復榘下不了台。其实,我知道韩復榘也想逮了这些人送中央表功,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泰安工会罢工,发生警民衝突,被警方搜出共党地下工作人员准备的枪枝弹药和暗杀韩復榘的计画书。事后韩復榘和我聊过这件事,说是他前怕狼后怕虎,麻桿子打狼两头怕啊!毕竟他在明,共党在暗;犯法还好说,但是无缘无故抓人,结了死仇,恐怕他的性命不保。」王绍屏四两拨千金也帮韩復榘卸点责任,表表忠心。
  「地方势力也不容易啊!」杨永泰叹了口气。
  「至于东北军,我本来是想一口回绝的。虽然中央订金也没给,但毕竟这批飞机是说好要给中央航空队的。但林蔚在身边提醒我,这是抗日啊!东北一枪未开就丢了,张学良被骂是不抵抗将军,如果我不卖给他,而卖给中央去剿共,国人会怎么说?我个人没关係,林蔚告诉我,主要是我这样决定之后,中央就要揹上真不抗日的黑锅啊!东北军都要打了,中央把飞机抢走,热河丢了,就更坐实了东北不抵抗是中央下的命令啊!」王绍屏讲得慷慨激昂,让杨永泰频频点头;但把功劳都丢给林蔚,让杨永泰一直称讚林蔚识大体,讲忠心,是真正忠于委员长的。
  「这些话也就台生你能说,我也能转告委员长;林蔚还真不好自吹自擂。由他的口中讲出来,在他的报告里写出来,那是直接捅了中央的痛处,传出去就麻烦了。他在侍从室,他是知道内情的,中央、委员长都真没下令不抵抗。但是他来写、来说,内部报告特意提到,就好像是想办法在遮掩。那就是欲盖弥彰,只是提醒了那些怀疑中央不抗日的有心人,一定会越传越难听。这种事越是核心的人来闢谣,总是越描越黑。难怪他在报告里隻字不提。」
  杨永泰不知这是王绍屏刻意胡说八道的把功劳推给林蔚,还帮忙认真地分析了林蔚在报告中没有稟明委员长的心态。这不仅表示杨永泰已经谅解的这件事,而且会帮忙在委员长面前转圜;更表示杨永泰是看过林蔚报告的,是真正委员长的心腹。
  而这点就是王绍屏最爱这个时代的地方,这些古人,只要给了点信息,就很会脑补,把事情来龙去脉,自己「推论」得很清楚,也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连这个委员长心腹都不例外!
  「有关张学良的部分,他也是不得已,他从于学忠那里知道我有武器可以买,而且还替政府研究飞机,于是找上门来。他选择飞机当做反抗日本侵略的原因还是在于明瞭中央不想事态扩大的政策,飞机能恫吓,却不会让战局白热化。日本人一知道他们失去空优,可能就会收手。了解张学良的用心,是林蔚之所以敢大胆说服张学良,将东北航空队编入中央教导团的真正关键因素。」王绍屏又帮张学良和林蔚再次表了忠心。
  「都不容易啊!大家都很辛苦,我会把这些详情如实报告委员长。对了,我还有件事要问你,钱大钧復原得怎么样?」杨永泰心中已经做了帮王绍屏擦屁股的决定之后,又问起委员长交代的另一件事。
  「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是醒来在做復健,我大年初一还去看过他,给他带点年货的,他很努力,手已经能灵活自如的动了,只是不能拿重物;但走路还有点问题。医生说再三个月就能正常走路了,应该会完全康復。我把他家人都接过来就近照顾,歷经生死关头嘛!总是需要亲情的安慰。」王绍屏大致介绍一下钱大钧近况。
  「应该的,应该的,劳台生费心了,我记得你和钱主任才见过几次面吧?」杨永泰旁敲侧击王绍屏的用心,毕竟两人不熟能做这样,真让人怀疑两人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是啊!但是钱主任是因为和我开会才被日本人行刺,姑且不论算不算因公受伤,政府会不会抚卹,光我内心也过意不去,伯仁因我而伤啊!」王绍屏这是老实话,但杨永泰内心又高看了他一分:「是个实诚人啊!没交情都能做到这种地步,将来我有个万一,台生是能託孤的人啊!」本来杨永泰真的一语中的,再过三年,将死于自己人的暗杀。但是这么好用来说服委员长的说客,王绍屏怎么捨得他死?不过那是后话。
  「我去看看钱大钧,表达一下委座的关怀。」杨永泰起身准备离开,王绍屏表示要带他一起去。这时,门卫来报告,哈利又来访,于是王绍屏和杨永泰一起走出大门去见哈利。
  哈利没进会客室,就在大门边上等不到廿秒,就见到王绍屏,他一开口就问:「杰克,你们政府派人来通知你了吗?据说你得先去南京和祝贺团会合?这样我们不是就不能一起走了?天津领事馆问我要不要搭刚好完成菲律宾远洋训练的军舰回国,我要怎么回答?」
  「哈利,你不要急,我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没有实现?这是我们政府派来通知我的特使,我正要告诉他,我要和你一起走。」王绍屏用英语回答,并将双方介绍完之后,又用中文对杨永泰说:「这是哈利.霍普金斯,是新任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特使,地位和您在委员长身边一样,他是来邀请我和他一起前往美国。畅卿大哥,这可是和美国打热关係的千载难逢良机喔!我是不是就不要去南京,直接跟这美国特使一起走?」
  「这我也不能马上答应你,还有多少时间他要走?我打电报请示委员长。」杨永泰有些为难。
  「大概还有几天,因为他们用军舰来接。」王绍屏不经意的说,却把杨永泰吓一套:「这哪是我的地位?委员长也不会帮我搞辆火车专列啊!何况是军舰?这可是美国总统跟前大红人啊!」想到这,于是他对王绍屏说;「我们先去看钱大钧,然后我去找林蔚发电报,大约午饭前告诉你,可以吗?」
  「当然!我还要替你接风呢!」王绍屏热情的邀约。
  「随便吃吃吧,我还得赶回南昌去,大战在即,千头万绪啊!对了!热河有状况,一併要通知我,尤其是有什么困难的话,一定要说,愚兄才能帮你在委员长前转圜一二。」杨永泰这是铁了心要帮王绍屏到底。
  「那就多谢大哥!」王绍屏深深一鞠躬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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