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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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周幼里去蒋茴家里,没有人引见,得在外头按门铃。
  一会儿有人打开花园的铁门,问周幼里找谁,她说她找蒋茴。
  铁门里面,人站在门后打电话,铁门外面,周幼里听到她说,“好的,我这就带她进来”。
  那人打开大门,示意周幼里进来,周幼里说,“不用了,我只是来送她落下来的东西。”
  “可是小姐希望您能来……”
  她们在门口僵持了一段时间,只见蒋茴急匆匆跑出别墅,像只乳白色的大鸟飞向周幼里怀里,“阿姨,你怎么来啦,我刚刚去你家找你你都不在!”
  周幼里说:“…我给你送你落下的东西。”
  小女孩眼睛圆睁,“所以我敲门的时候您不在家,早知道我就去早一点了,真是的!”
  周幼里被她纯真的眼睛盯得耳根泛红,往后挣了挣,不肯被她拉动,她说,“下次再来玩,今天还有一些事情。”
  蒋茴偏头,“下次要带着冯致哥哥一起来吗?”
  “……你想见我,还是想见他?”
  周幼里摸了摸她盘起的长发。
  她说:“都想!”
  “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有点犹豫,蒋茴看了看周幼里,又看别处,似乎回忆着小男孩的模样,嘟着嘴巴。
  “其实更想见阿姨……”
  周幼里松了口气。
  “那我一个人来就好了。”她这样说道。
  “冯致他……”
  非常危险。
  开车回程的路上,周幼里给巫鹤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不是他本人。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没有问周幼里是谁,或者拨电话的目的,只说:“少爷想见你。”
  她一路开车驶往对方指示的地址,路程偏僻,绕到四环外,走下高架桥,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想她出来得匆忙,梁胥没有吃晚饭,应该向他解释。但她说不清自己的动向,暂时没有给家里的座机拨打电话,到达巫鹤发来的地址前,一直隐约有些莫名的心慌。
  但当她到达了那个地址以后,入目一片竹林,突然就静了下来。恍然大悟他为什么住得离主城区这么远。
  好像在十年前,确实有城中村一片没有开发的地方,保留之前的老建筑,世家居住在这里,依山傍水。
  这块地背靠一座叫不出名字的山,脚边淌着条溪水,土地潮湿。
  溪水潺潺,声音能让人变得平和,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拨开遮挡往前走,府邸显露出来。
  她以为巫鹤令旁人接电话,他本人还病在床榻,但事实上他已经下地了。
  府邸门口,一张长长的木桌,他一个人坐在尽头处泡茶。
  旁边甚至一个人都没有,她来时没有遇到,进入院子里面也没有碰到,府门大开,可以看到里面的摆设,屏风后面是内阁,也安静至极。
  周幼里在巫鹤的示意下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距离不远,繁复的煎茶器皿铺开,他刚好把茶滤到杯盏之中,举起茶碗,递到周幼里面前。
  周幼里说:“我没有心情喝茶。”
  巫鹤说:“我知道。”
  他穿了身中袖的褂子,袖口偏长,得用手拖动,才能不带到桌上的瓷器。
  他说:“你是想告诉我,你不想让他完成剧情了,是吗?”
  周幼里下意识否认。
  “不是,我只是……”
  她说了很久。
  “我只是”说了叁遍,后面的话吐不出来,她才发现他说的是对的。
  巫鹤放下杯盏抬起头。
  “我知道了。”
  他的眉眼略上扬,但眉尾很薄,这样的面相不会太凶,重影集中于他的眼睛上面。那双眼睛对于男性来说稍微偏大,人因此变得柔和——即便沉默不语时他的嘴角是天然下沉的。
  周幼里正视着他:“我不想让他死。”
  巫鹤没有说话。
  周幼里又说:“我也想修改乱码,你说你会帮我。”
  巫鹤轻轻眨了眨眼睛。
  反问一声:“嗯?”
  她说:“我想我来到这个世界,在规则制定之中,有超现实的可能。也许有这样一种可能,我可以拥有一种类似神的能力,我可以把梁胥的灵魂抽离出来,安在另一个人身上。”
  巫鹤说:“很好的想法。”
  随后摇头,“但梁胥的灵魂太爆裂,这个世界上只有冯致的肉体可以容纳。”
  周幼里沉默下来。
  末了,两个人没头没尾说着这样一句话,周幼里问,“必须让他这么做?”
  巫鹤说,“必须让他这么做。”
  周幼里又沉默了很长时间。
  茶渐渐放冷,巫鹤拿起来喝了一口,瓷器清脆,碰撞出金属响声。他说:“但你确实可以拥有神的能力。”
  周幼里静待他的下文。
  “你可以拥有神的力量,我想你很快就会想出处理这件事的办法。”
  周幼里问:“怎么?”
  她说得语焉不详,但他懂了,放下茶杯。
  他的身体好像比之前好上些许,只在这时咳嗽了两声,拿手帕掩住嘴唇。
  “你创造这个世界,是真神,但分离出我成为规则,于是力量被削弱,想要获得神的力量,只要我们合体就可以。”
  周幼里升起一种细微的不适感。
  很轻微,难以捕捉,转瞬即逝。
  “怎么合体?”她问他。
  巫鹤敲了敲他的茶碗。
  周幼里看到自己面前的茶碗瓷器,釉里红,茶已放凉,飘着一片褐色的茶叶。
  那时她没有想到,这是一件在她还未来到此地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煎茶,煮茶,品茶的人有世上最极致的雅,至少表象如此。请君入瓮。
  然后她喝茶,等待他继续说。
  却慢慢感觉到身体发软,酥软,整个没有力气地瘫倒,卧在了面前的桌上。
  杯盏碰撞,摇晃着倒下,她把手撑上桌面,“…你给我喝了什么?”
  少年摇着轮椅,从她对面移开。他们都在长桌尽头,缩短这一点点距离本应花不了多长时间,但他走了很久。
  轮椅在泥土地上滚过,周幼里药性发作,往下跌,倒在他腿上。
  他扶住周幼里的肩膀,周幼里挣开。
  因为没有力气,挣扎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又被他握住了手腕。
  巫鹤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周幼里脑袋发昏,咬牙咬出一口血,“滚。”
  巫鹤没有讲话。
  她靠在轮椅边上,左边是少年瘦削的腿,他垂下手轻轻靠近她脸颊,周幼里几乎全身都湿了。
  她不受控制地蹭上他的掌心。
  头顶传来声音,像她路过的那条溪水,清澈的,“为什么我不可以?”
  一开始,她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觉得那声音对她来说就是一种诱惑,让她情难自禁。
  但她有心抵抗,闭着眼睛,于第二声时听清楚了,他说的是,“为什么梁胥就可以?”
  她被巨大的欲望裹挟,一瞬间脑子里都是梁胥,迫切想要他,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开口,字词间断着吐出。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分身吗?”
  “我们…这算…什么?自慰…不恶心吗?”
  她摸出手机,在完全模糊的视野里一遍遍尝试拨打家里的电话。
  好在,巫鹤没有催她。
  他甚至等她给梁胥拨完电话,又等她独自忍着药效摸索到茶壶,试图把壶口夹到两腿之间。
  最后的最后周幼里清醒一些,手掌松开,砂壶碎片溅落。
  他只在她将要滚上陶器碎片的时候才扶住了她。
  扶着她的腰,抱她坐在自己身上,渐渐看到她视线清明。
  那时他平静,迟缓的,问出了那个问题,世界上只有周幼里一人可以向他解答。
  他说:“爱上自己笔下的主角,现实生活不存在的人,屏幕上和书本里的虚影,这难道就可以,就不是自慰、自渎、自恋了吗?”
  他知道她听清楚了。
  “不恶心吗?”
  不知道从哪里赶来,风尘仆仆的小男孩,身上磕碰,脸颊上有血。
  梁胥拨开树丛,站定。
  他沉默地看着轮椅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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