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君子量狭 磨刀霍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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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玄晃了晃头,只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使他未能全然明白蔚璃用意,“阿璃怎样说,我便怎样行!你说连夜出城我们便连夜出城!我军中将士在城门自有接应!……至于回国后迎娶帝姬,你也不必试探我!我现在就可与你明誓——我夜玄此生只以蔚璃为妻!管他甚么帝姬王女,阿璃若是准许,我倒可纳做妾室,你若不准,我连一个歌姬也不会养……”
  他正说着忽然身子栽了栽,险些摔倒,蔚璃连忙丢下酒杯将他扶住。
  “这酒……酒里有毒!”夜玄才知又落人网罗,可还犹自庆幸,“亏得阿璃没喝!我们……我们快些离开这里!”说时又上来拉住蔚璃手臂。
  可这一回他再不能拖着她奔走了,一阵阵的眩晕欺得他惟有扶向墙壁才能站稳,他拼力晃头,甚者以头触墙,试图寻一丝清醒,“阿璃,又是我大意!我竟然又信了那个诡诈太子!……上一回在澜庭,他已然害我错失阿璃……这一回,这一回他又故伎重演……断断不许!断断不许!……我城外有五万兵!我有五万兵……就是为阿璃而来!我要接你离开这阴险之地!离开那诡诈之人!……阿璃,不要弃我!我们一定可以走出他玉家的宫殿!”
  虽有豪言,可惜已无气力。夜玄扶着宫墙,目光痴痴注视着蔚璃,他大约也觉出自己的言语颠倒,神思溃散,可仍旧牢牢抓住蔚璃手臂,似是抓住苍茫大海里惟一一根浮木,“阿璃……夜玄不畏惨死!……不惧碎骨!……只求阿璃不要弃我!我调兵前来,就是要接你与我同归!你归东极,我亦随你归东极!你入江湖,我亦陪你入江湖!我往天涯,我亦舍了所有陪你往天涯……”他说着又开始以头撞墙,试图挽住那如流沙一般逝去的渺渺思绪。
  蔚璃看着面前这痴心的可怜人,自己险些害他性命!她也终于省悟,此生都逃不脱为人棋子的命运!那玉家太子根本无意使她走出宫闱!他不过是拿了她试炼夜玄!设计诛杀夜玄,退其雄兵!一个西琅国的庶出公子,胆敢觊觎皇朝太子所好,引兵入帝都胁迫东宫,那他便活该要受这万箭穿心之刑!
  蔚璃举头再望一眼墙头的寒光烁烁,此间他们已毫无避讳,一张张弓箭排列墙头,指向复道,只须一声令下,遮天箭雨便会砸向夜玄。可是此去宣颐门,还有百步之遥,要如何才能使他活着走出宣颐门?走出帝都?
  “璃……璃公主,我们……回罢!殿下这回真的生气了!”苓儿也感觉到了四围杀气,神色凄惶,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她身后跟来的两个侍从更是左顾右盼,恨不能立时抱头溃逃。
  夜玄扶在墙边,嘴里还喃喃地念着蔚璃的名字,忽然间那魁伟身形便如枯木一段直直地栽倒下来,蔚璃连忙伸手接住,将其横入怀中,再看他双眼怔怔,仍有掩不住的忿恨与不甘,只是神思已陷入混沌。
  “解开他外衣!”蔚璃吩咐苓儿。
  “为……为甚么?这……这与礼不符……”
  “是不是要我自己动手!”蔚璃急喝。
  “不不……不,不可……”
  苓儿踌躇着上前来,解开了夜玄的黑衣长衣,露出里面白色里衫。这时蔚璃拾起身旁的酒杯,猛然摔在地上,白瓷迸裂,碎做一片片锋利的瓷片。蔚璃伸出食指,就着瓷片割下一道血口。吓得苓儿顿时惊叫,“好公主!你这是要害死奴婢啊!”
  “住口!”蔚璃沉声喝斥,“唤那两人过来!送玄公子出宫!”一面说一面在夜玄胸口写下八个血字——今夜出城,即刻撤军。又取腰上的本来是自己备用的东宫令牌系于夜玄颈下。
  那两名侍从颤巍巍上前,实不知今日差事倒底是送酒,送人,还是送命?!
  “你二人将他送出宣颐门,门外有车恭候,将他平安送上车子,便可回来领赏!”蔚璃吩咐。
  “这……这怎么可能?……这……”一个侍从手指悄悄指了指墙上,“没人能走出宣颐门!”
  蔚璃举头再望,忽又弯腰拾了一块瓷片在手,进一步立于复道中线,仰头向上颂喝,“墙上将士听着!我东越蔚璃来此是为夜玄公子践行!只要夜玄公子能平安出宫,我蔚璃自当折身向回,自此幽居深宫,绝不再近宫门一步!可若是谁人敢伤夜玄公子一丝一毫!”她说时高举手中瓷片,“我则以此利器自割经脉,以红毯血路送夜玄公子归去!待我魂魄归来,再诛杀尔等!墙上可听得明白!?”
  元鹤隐身在高墙之后,听见蔚璃喊话又惊又气——这女子果然是任性固执!还不识好歹!
  有侍卫长过来请示,“那么是杀,还是不杀?”
  不杀,后患无穷!杀了,她若当真以红毯血路祭他魂魄,那这一众将士也都要跟着陪葬!元鹤暗自思量着,又极其不甘地悄悄向下张望,果然见那女子一身孤傲立于复道中央,手持利器横于颈上。
  该死!又是苓儿愚蠢!备给女君的酒竟让夜玄喝了!让他白捡了一条性命!
  “末将倒是可以一箭制住那女子。只须一点点轻伤,保证她动弹不得!”那侍卫长试图立功。
  元鹤横他一眼,“先摸摸你自己长了几颗脑袋!再数数你家里有几口性命!看抵不抵得过那女子的一点点轻伤!”忿忿骂完,又无奈令道,“收兵罢!殿下旨意——不可在她面前杀人!”
  这女子若闹起来,那是真能颠覆天下!只今晚还不知怎样闹呢!可愁殿下该往哪里躲去!?元鹤传罢军令,提着剑怏怏地下了宫墙。
  蔚璃望着两名侍从搀架着夜玄愈去愈远,慢慢靠近宣颐门了,而墙上的弓弩也渐次撤去,寒光隐没,只留下墙头几处残雪。天色也已经昏暗下来,云层堆积,不见一丝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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