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奇兵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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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在大朝试上,任真和王桀有一面之缘,对此人的身世略有了解。
  王桀是北唐名将王彦章的爱子,当年为救先帝,他父亲战死疆场,先帝吊唁时出于怜惜,随口许下日后封王的承诺。然而,先帝早逝,女帝继位,敕封落为空谈。
  王桀在嘲讽中长大,为了雪洗耻辱,他卧薪尝胆,奋发修行,凭借强大意志和天赋,跻身云榜首名,成为名副其实的北境之王。
  这次出征前,女帝在主持殿试时,曾当众勉励王桀,只要他能立下奇功,驱除强敌,她便替先帝履行诺言,封他为幽王。此言一出,还令在场考生羡慕嫉妒。(第316章)
  谁想到,王桀不仅没备受鼓舞,在战场奋力杀敌,反而在围剿战的最关键时刻,没有出现在约定位置上,狠狠坑了北唐一把。
  他的军队没到位,原本严密的包围圈便出现缺口,等于为陈庆之让出逃遁的道路。
  之前,陈白袍如无头苍蝇,率军到处冲杀,指望误打误撞,拼出一条血路。晋军伤亡非常惨重,眼看就要全部覆灭。
  恰在此时,他闯到此处,发现唐军竟留有破绽,不禁欣喜欲狂,一马当先,冲向西北方。
  “天不亡我!”
  他情绪激动,仰天长啸着,杀出唐军重围。
  七千白袍军及剩余残兵紧随其后,似潜龙出渊,绝处逢生。
  其他方位的唐军见状,急忙合力掩杀过去,试图堵住缺口,哪还来得及,只能怔在那里,目送白袍军扬长而去。
  邙山顶上,任真看到这一幕,顾不上伤势,气得破口痛骂。
  北唐本就势弱,为了营造眼前的优势局面,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这条引蛇出洞之计,让陈白袍陷入重围,来个瓮中捉鳖。为了能获胜,他和杨玄机拼成重伤,也在所不惜。
  他自诩算无遗策,却万万没想到,最终打败他的,并非神一样的对手,而是猪一样的队友。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自己人里却出了岔子,拱手让出道路,放陈庆之逃脱,令整盘棋功亏一篑。
  斩草不除根,必生后患。陈白袍是何等豪杰,今日让他逃出生天,缓过这口气,他必会卷土重来,再次对北唐构成巨大威胁。
  任真气得浑身哆嗦,恨不得立即提剑下山,去把王桀千刀万剐,才能泄心头之恨。
  “同样是敬侯的幽州军,西南角那支都已到位,为何西北角的王桀却没来?”
  他骂了一会,消停下来,开始揣测其中缘由。
  按照战前的三方合谋,血侯兵力充足,愿意调兵二十万来援,而敬侯兵力稍弱,只能抽出十万,分成两拨,从西边赶来合围。
  西南角的五万人准时出现,说明敬侯李存啸没违背约定,确实已派出援军。那么,只剩一种可能。
  问题出在王桀身上。
  杨玄机皱眉思索着,说道:“最近天气正常,不存在行路难一说,晋军又不知情,不会半路拦截。只要王桀愿意,绝对能赶过来,也就是说,他背信弃义,率领那支兵马去了别处。”
  任真闻言,脸色阴沉如水,“临场抗命,贻误军机,这是死罪,他又不蠢,很清楚后果的严重性。明知如此,还敢爽约,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反叛了!”
  这种变故,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如果可以,他宁愿接受别的结果。
  杨玄机听到这份推测,摇头说道:“不可能。如果他真的背叛咱们,跟南晋勾结,完全可以提前泄密,陈庆之就不会中计。陈庆之既然来了,证明南晋事先不知情。”
  任真抬头,眺望着远方,陷入沉默。
  他知道,杨玄机说得没错,从眼前形势看,王桀确实不像跟南晋一伙。但除了反叛,他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如果没投靠南晋,王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看着战场弥漫的烟尘,目光闪烁不定。
  忽然,一股念头从脑海里闪过,他瞳孔骤缩,表情变得极其精彩。
  “糟了!这下出大事了!”
  ……
  ……
  西北方。
  某处平原上,一支骑兵正往北前进。
  旌旗在疾风中漫卷,上面赫然绣着“幽州”二字。
  幽州位于北地,在长安以北,跟北海郡相毗邻。去年冬天,朝局发生动荡,敬侯李存啸被贬出京,接管了幽州的守军。这次国战,他便是率幽州军南下,开往战场。
  而这支脱离前线的兵马,正是王桀所率的五万人。
  李存啸分配给他的任务,是协助中路军围剿陈庆之。然而,他却并未到达指定埋伏地点,而是一路向北,不知意欲何为。
  军队前列,王桀身披黑甲,坐在马上,凝视着前方天地交接的尽头,姿态傲慢嚣张。
  在他身旁,一名高大将领并肩同行,毫不掩饰眉宇间的得意之情。由此来看,他的身份并不比王桀低。
  王桀提起皮囊,灌了口烈酒,转身瞥向那将领,大笑道:“义兄,咱们苦等多年,这一天终于到了!放眼北唐,没有人是咱们的对手!”
  他的语气狂傲至极。
  他嘴里的义兄,名叫楼鹤,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这些年,幽州军的主将频繁更换,如流水一般,唯有楼鹤,一直是铁打的副将,岿然不动。
  在幽州军民眼里,他的威望极重,甚至胜过历任主将。他常年跟兵痞子们厮混,深受拥戴,只要他一声令下,愿意赴汤蹈火的追随者不在少数。
  今日,他跟王桀无视军令,擅离职守,五万幽州亲信毫不含糊,无人肯离开他的麾下。
  此时听到王桀的话,楼鹤接过酒囊,有些惆怅,“可惜只有五万人,没能从李矬子手里带走所有兄弟。”
  李矬子,显然是指敬侯李存啸。
  王桀哈哈一笑,短发在风中乱舞,“没事,五万人足矣。咱兄弟俩联手,千里突袭,绝对能杀光那娘们儿的私军!”
  他嗓音沙哑,话虽粗俗,其中却蕴藏着惊人的意思。这五万兵马的目标,竟然是女帝蓄养的那支亲军!
  任真没猜错,王桀真的反了。
  只是,他也没猜对,王桀投靠的并不是南晋。
  楼鹤闻言,摩挲着腰间的刀柄,笑容阴恻,说道:“只要把那支私军剿灭,武清仪的屏障就荡然无存。接下来,北海大军长驱直入,这天下,就是咱们的了!”
  原来,幽州军真正的主人,早就跟相邻的北海郡勾结在一起。而王桀愿意入世,并非真的为了保家卫国,而是想窃取军权,伺机谋反。
  女帝暗藏七万亲军,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能引诱北海叛军南下,再一举剿灭,平定叛乱。
  她却没能料到,北海高家按兵不动,其实早就洞察玄机,专等南方战局混乱,他们好浑水摸鱼,让王桀率军北上,出其不意,从背后偷袭那支亲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北海的杀招不在北海,而是在亲军背后!
  王桀深以为然,眼眸微眯,目光怨毒,仿佛已经看到攻破长安、夺取北唐的胜利画面。
  他长舒一口气,压抑多年的屈辱和愤恨,今日终于畅快吐尽。
  “没人能阻挡,我做北境之王!”
  他想要封王,既然别人不给,他就自己动手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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