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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前一天清晨的你被困在沙加缅度,在航厦门口百无聊赖地等待迟到的接驳车。并不是说你讨厌相对温暖的西岸,但可以选择的话你寧愿穿着厚重的丑毛衣在外头飘着雪的波士顿渡过一个有着烤饼乾、永远不够长的礼物包装纸和热红酒的圣诞佳节。
  /猜猜是哪个议员在我搭上回程的班机前呼叫了代号c。/
  本来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发出讯息,而令你惊讶的是,琴不到三十秒便回覆了。
  /……不会是我想的人吧?代号收集家?/
  你笑了下,加州乾燥的空气忽然都不是那么大的问题了,女人命名绰号的方式永远都不会让你感到厌倦。
  由于你们的职业会牵涉到很多敏感议题,这些被藏在镁光灯之外的公关危机都有一些代号可以来替代在文字或口头上真正地被提及,防止外洩事件的可能。例如:代号a象徵着伤害行为,代号b是酒驾,代号c则是滥用药物等的。而这位议员一家,在这半年里,已经包了代号a到e大大小小的事件。
  可以说是你们的假期破坏者。
  /宾果。我以为这是今年最后一次飞来西岸了,没想到离结束还远得很。/
  你本来想问的更多,例如她手上的案子不是也刚结束吗?圣诞计画?怎么还没睡?或者一些更小的事,只要足够让你忘了自己假期泡汤的事实。
  /这意味着你今晚回不来了?/
  /恐怕是。可惜了,我很期待你做的起司通心粉,小傢伙的圣诞礼物我也准备好了。/
  你这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急急忙忙地又继续往对话框里继续输入。
  /圣诞礼物在我家客厅,你知道钥匙在哪。如果你来得及的话……拜託,我不想让我的教子失望。/
  琴在输入了一阵后又停下,你以为这个对话会在她可能终于睡着后停止,直到她在你准备关上萤幕前回上了一句。
  /放心,你永远都是他最爱的神仙教母。/
  你的心里顿时被暖意充满了,儘管你并不能真正听到她温柔却坚定的嗓音说出这句话。
  琴在向你问了一些关于酒店、晚餐和处理计画的琐事后才真的断了话题,那时东岸也差不多是清晨四点了。她在这部分真的像个操心的母亲,彷彿得确认你还是会有地方度过一个温暖的平安夜才愿意安心,并且要你承诺会在事情告一段落后打给她——无论那时候是傍晚还是午夜,她会等待。
  这样已经够好了,你对自己强调着。
  当你处理完这一切后,由衷地感谢着佳节气氛让平常需要拉扯很久的谈判局面加快了速度——最后你又再一次从警局中拯救了议员可悲的儿子,对外宣称他的出现是为了给留守警局的基层人员享受一顿圣诞大餐。技术上来说他的确做了,最后。
  「我该走了。」
  这是最后一步了。你们商议的时间不长,大约是你续了第二杯拿铁又饮了半杯后,男人揹好几乎从不离身的相机包,起身时端起咖啡,对你扬了扬下巴后道:「圣诞快乐,你还欠我一条……或者,你知道我也有空以约会代偿的。」
  「圣诞快乐。拜託听我的,别在节日找碴。」
  你假装没听见他蹩脚的搭訕方式,开始整理文件收进资料夹里,儘管每一次你在西岸遇到的案子大部分都跟他或他底下的记者有关。严格来说你们也算是认识了两年,但这不可行的。你一开始便对他笑着反驳,你们只能是相互带来危机和利益的共生关係。
  「值得一试。」
  他耸了耸肩,又忽然像想起什么般摸了摸夹克胸前的口袋,然后掏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纸张递给你。
  「对了,上次答应你的。」
  你接过来,看清楚上面瀟洒的文字后不禁失笑。这傢伙居然还记得啊,你只是曾经随口託付他有机会帮你要个名导的签名。更难以置信的是,随着男人的挑眉示意翻到背面,这张名片竟属于那位你最喜欢的编剧。
  「谢了——看来我真的欠你一次。」
  「下次来西岸跟我说一声就好,我会安排。」
  哪次来西岸不是你们家惹出的麻烦呢。他在你的一个白眼后扬长而去,而你微微的笑意还是留在唇角。
  你的世界一下子恢復平静,又是一个工作的段落。照理来说你应该要开始准备回程工作,但现在的你只想享受这个时刻。你知道今天回程的机票估计是订不到了,刚才经过街角时发现打算吃的餐厅已经有长长的人龙在等候,这可是平安夜。
  所以你在慢慢地饮尽这杯拿铁后,站起身围好围巾,决定还是直接回酒店。一来街上的圣诞气氛不会这么强烈地影响到你,二来至少还能在附设的酒吧喝上一杯。
  在上了计程车后,你摸出手机,对着哥哥传来的家庭合照和语音讯息莞尔一笑,同时有点儿感慨。然后,你在通讯录里滑到那个女人的名字。
  比计画中还要早了一点,至少才刚要傍晚。你闔上眼眸想像琴可能还在厨房里忙进忙出,无暇接起——
  「嘿,你结束了?」
  琴倒是没有给你过多遐想的时间,马上接起电话。你有些讶异,她那头听起来比你这儿还吵。
  「是啊,比预期的早。你们今天出门吃饭吗?」
  你问起,心里却突然有股特别的预感。而琴发出了尷尬的一声「呃嗯」,你的脑袋里有她每次在这种情绪下面红耳赤的模样。
  「……你在车上了?」
  「下个转角就到酒店了。」
  「那好。」
  她匆匆掛掉了你的电话,正当你还满腹困惑时,计程车弯过街角,你在下榻酒店的大厅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金发身影正推着行李箱。
  如果那是琴就好了。正当你这么想的时候……女人回过头来,对住你的双眼时绽放笑意。
  琴?在这里?西岸?
  就你的认知中,从波士顿的正规机场飞过来至少要八个鐘头以上,更何况是一票难求的平安夜。你匆匆忙忙地掏出钞票后下了车,而琴浅勾着唇角对你伸开臂弯,你毫不迟疑地抱住了她。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的晚餐呢——天啊,你是幻觉吗?」
  离开这个拥抱后你抓着她的双肩,疑问终于倾泻而出,你知道自己听起来很激动,几乎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嘿,嘿,慢点。」
  琴将她一头完美的金棕色发丝用指尖梳好,包括卡在你夹克拉鍊上的,然后对你露出每次她要开始安抚孩子时都会有的那种笑容。
  「回答你的问题……我觉得我得来找你。让你一个人度过平安夜的晚餐,我算哪门子的朋友?」
  脱下手套,她的指尖靠上你的脸颊边缘轻轻摩挲,笑道:「感觉到了吗?我是真的。」
  你不晓得该说什么,真的。望着女人得意的微笑,你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有了想倾诉所有情感的衝动。
  「我爱你。」
  你脱口而出,感觉到眼角的湿润被大厅的暖风吹拂过后顺着颊缘滑落。
  「……你才是我的神仙教母,琴。你是任何人能够拥有的最棒的朋友了。」
  在琴的表情开始变化以前,你的理智还是迫使你赶紧补充一条友情的界线,以免那听起来太过深情。低头搂住她的肩头,你在帮忙提起行李时建议道:「我们先上去吧。」
  在房门前的你们后知后觉地尷尬了起来,那几乎是一种本能,当情况是两个足够熟悉对方的人与准备好的旅馆房门前。你的拇指在口袋里搓了搓房卡,手心不自觉地出汗。而琴还在等着你,她挑眉问道:「不进去吗?」
  你这才回过神来,对她很快地笑了下,靠卡后压下门把。这本来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过程,现在却显得有些笨拙。你们将行李在墙边安置好后才发现了一个主要的问题——只有一张双人床。
  你有点茫然,转过身对琴支吾地解释:「我——我原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我现在打电话让柜檯帮我们换一个两张床的房间。」
  「没关係,他们看起来很忙。我们睡一张床也没问题的,不是吗?」
  而琴依然是你的天使,只是微笑着摆摆手说道。她坐到了床的边缘,伸手搆到放在床头柜上的客房服务纸卡后开始端详着。
  「来看看晚餐有什么选择吧?我饿透了。」
  「或许我们该到街上,」
  你不晓得该如何恰当地解释心底这份古怪的羞涩,但你将掌心稍微挡在纸卡上,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对她说道:「我是说,这可是平安夜。你都大老远飞过来陪我了,用客房服务的餐点来交差了事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你知道什么才不是你的风格吗?」
  琴摇了摇头,她靠在你肩头时软下来的音调永远都是你难以防备的弱点。她接道:「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就算是从农夫市场买来的主厨沙拉我也不在乎。」
  「好吧。」
  或许这真的足够好了,有她在的西岸,有她在的平安夜。你说服自己后耸耸肩,接下她递过来的纸卡,微微瞇眼打量了下上头过于修饰的套餐名称以及草写体。
  「希望他们有够好的起司通心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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