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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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机门一事一出引发了仙道众怒,众仙修愤愤不平,众口一词的势要讨伐冥丘,以慰藉无辜惨死的天机门门人。但奈何他父亲彼时修为鼎盛,在魔道又拥有一呼万应只手遮天的地位,这些仙修虽整日口口声声要“诛杀魔头,以正仙道之名”,却没有一个敢真正的正面和他父亲抗衡,大多不过是随波逐流的喊几句口号罢了。
  但其中也不乏真正存了要诛杀他父亲心思的仙修,因此才有了之后的崇天楼“三试”一事。
  仙道中有人挑起了头,写下战书,约战魔道的人于六月初七在崇天楼上比试,虽未提及天机门一事,但众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仙道想借此搓一搓魔道众人的锐气,打压他父亲的气焰罢了。
  然魔道一众又岂是省油的灯,任由仙道打压?遂纷纷应下战书,只待六月初七那日,让仙道之人惨败而归。
  两道中人各怀心思,于是这崇天楼仙魔二道约战一事便被有心人士散播了出去,越传越广,到了六月初七当日,两道中来的人不说十成十,至少有七成都是在场的,就连名门世家的子弟也到了不少。
  此事因他父亲而起,那时作为冥丘少君的他,也少不得前去掺和了一脚。
  只见崇天楼上,灵力四泄,气劲翻飞,两股力量正在互相抗衡着。
  楼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仙魔两道的人,他们神情紧张,因此刻看不见楼顶的战况,心中都悬着一块大石。
  这眼下在崇天楼上第一场对决的一方便是仙道应天长宫朗家的人。
  楼顶上空,只见金光大盛,一声巨响响彻天空,胜负在此刻已见了分晓。
  一道黑影从崇天楼上快速的坠落,魔道人群中有人涌了出来,撑起一道屏障将那落下之人接住。
  随后另一道人影紧跟着落了下来,只见那人稳当的落地,一尘不染的黑衣上被剑划破了几道口子,他抱剑轻扫了一眼地上浑身是血陷入昏迷之人后,头也不回的往仙道的人群中走去。
  “站住!你将人伤的只剩半条命便想一走了之?”魔道人群中有人高声道。
  那黑衣少年顿住脚步转身,手中的长剑出鞘半分,冷声道:“若有不满,来战。”
  “你……”
  这场对决乃是采用三局两胜的制度,如今这仙道已拿下了第一场,这第二场对于魔道来说可谓是重中之重,若是败了他们便连与对方在第三场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还会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仙道那方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碍于他们自诩是正派君子,不屑于魔道九流一般善用言语激人,一个个只能脸上流露出亢奋的神情,嘴上却闭的很严。
  “好大的口气。”
  突然,一阵清朗的少年声音自魔道人群中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来人是个样貌极佳的少年,穿着一身瑚珠般的绛色衣袍,头上戴着一根细长的金色火纹簪,双目似朗星般明亮,丰神俊朗神采飞扬。
  他年纪虽轻,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种骄恣不羁,傲睨万物的气势,傲气到了极点却又让人无法生厌,只觉得他整个人夺目异常,一出现便能轻易吸引住旁人的目光,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闻瑕迩走到黑衣少年前站定,打量对方一眼后勾了勾唇角,道:“这是哪家的少年郎,年纪轻轻的竟如此目中无人。”
  明明他才像是口气狂妄目中无人的那个人,眼下却反过头来指责对方,观望的众人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这二人即将短兵相接针锋相对的景象了。
  岂料那黑衣少年一反常态,听了来人的轻佻之言非但没生气,眼中竟还抹上了一层温意。他收了剑上前,“许久未见了阿……”
  “报上名来。”黑衣少年话未说话便被闻瑕迩给打断了。
  黑衣少年顿了顿,便见面前的人朝他使来一个眼色,他只好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回答道:“应天长宫朗禅。”
  “应天长宫朗禅……”闻瑕迩若有所思,“我听过你的名字,在我们魔道中简直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魔道众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应天长宫朗禅你们听说过吗?”
  “没有,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个厉害的人物……”
  仙道众人也有些莫名,应天长宫朗家虽是有名的世家,但这朗禅之名他们却闻所未闻。
  朗禅听了对方的夸赞,眼中的笑意渐深,“多谢夸赞,不过你的名头可比我要响亮的多。”
  闻瑕迩挑了挑眉,“那你且说说我是个什么名头。”
  他说这话时语气虽有些漫不经心,但一双眼却亮的出奇,似乎在期待对方接下来会如何言语他。
  朗禅也十分上道,将他的名头一句话全说了出来:“冥丘魔君闻秋逢是你的父亲,你是冥丘的少君,姓闻名旸字瑕迩。”
  他说完还补了一句,“你的名字在我们仙道可谓是闻名遐迩。”
  朗禅此话一出,两个阵营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冥丘少君?就是那个冥丘魔君闻秋逢的儿子?”
  “闻瑕迩怎么来了?他来了难道闻秋逢也跟着来了……”
  “少君来了,我们魔道这次胜券在握!”
  “少君!弄死仙道那群龟孙子!”
  闻瑕迩被两边嘈杂的声音吵得有些头大,捂着耳朵朝朗禅道:“听到了吧,我们这边的让我弄死你。”
  朗禅点了点头,笑道:“许久未同阿旸你过招,能借此次机会与你切磋也……”
  “崇天楼上站了个人!”有人惊呼道,声音压过了一众吵闹之声。
  闻瑕迩与朗禅同时抬头望去,在那崇天楼的左侧,不知何时多了道白色的身影。
  闻瑕迩回头朝朗禅道:“看来有人比你更想同我比试。”
  朗禅眉峰聚拢,“方才两道都没有派人上去,这不知是哪来的人。你还是别……”
  “管他是哪方的人,既然此刻上了这崇云楼那便是想要与我一战。”闻瑕迩运起灵力,纵身一跃朝崇天楼顶而去,动作之前还不忘叮嘱道:“阿禅你记得在下面等我,我打败对方就下来……”
  朗禅仰头道:“你小心些,莫要受伤了!”
  崇天楼顶,云雾缭绕,凛风四起。
  闻瑕迩在半空中旋了个身平稳的落在了楼顶瓦片之上,他站在崇天楼的右端,朝左端背对着他的人喊道:“就是你要与我切磋吧,那就赶快开始。”
  面前的白衣男子依言转了过来,语气无甚起伏的问道:“敢问这里可是崇天楼。”
  这是个模样俊美的男子,眉间清冷,肤白如玉。
  穿了一身如霜般的白色衣袍,手中执着一把长剑,此刻正神情淡淡的看着他。
  闻瑕迩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不是代表仙道要来与我一战的吗?怎么连这里是不是崇天楼都不知道。”
  白衣男子闻言眉头轻皱,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你是魔修?”他问闻瑕迩。
  闻瑕迩答:“魔修本魔。”
  白衣男子握剑的手微动,见闻瑕迩两手空空,又道:“你没带灵器。”
  闻瑕迩双手抱肩,轻笑道:“我便是不带灵器也能胜过你。”
  白衣男子不说话,将手中的剑背到了身后,俨然一副不打算和闻瑕迩比试的样子。
  闻瑕迩被对方不以为意的的态度激的好胜欲在心底有些蠢蠢欲动。
  “我们打个赌,若是谁输了——”他忽然开口道,手停在半空中指着云雾飘渺的下方,“谁就从这崇天楼上跳下去。”
  他说罢也没问对方的意愿,凭空拿出几道赤符,灵力在符纸上轻轻一划,赤符便动了起来,迅速的向白衣男子攻去。
  白衣男子神色未动,拔出佩剑迎击,在赤符攻击他之前挥剑砍落。
  岂料那赤符一落地便倏的一下变成了熊熊烈火,将他的四周团团围住。炙热的火蛇吞吐着热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涌来。
  白衣男子持剑纵身往上空跃去,迅速的远离了火圈,紧接着又是几道赤符朝他攻来,有了之前赤符落地成火的经验,此刻便没有去砍落这些赤符,而是运起灵力停留在半空躲开这些赤符的追击。
  闻瑕迩双腿盘膝坐在了地上,两指捏着一道赤符,神情慵懒,眼角微弯,“我的符,光躲开可没用。”
  话音方落,那些停留在半空中的赤符突然轰的一声爆裂了开来,引得地上的瓦片翻飞,周边的气浪翻涌,崇天楼的屋檐处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闻瑕迩单手撑在膝上托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等着对方从烟尘里的人满身是伤的走出来向他认输。
  看对方的模样原以为是个能打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他解决了,实在无趣。
  隐在崇天楼上空的云雾突然被一道气流震开,只见一阵青光从中闪过,数道凌厉的剑气朝闻瑕迩所在的位置袭来。
  闻瑕迩眉尾一抬,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迅速的起身往侧方躲去,那剑气却像长了眼一样对他穷追不舍。闻瑕迩快速的抽出几道赤符往身后丢去,剑气与符碰撞到一起,又是一声巨响。
  白衣男子持着剑从烟尘中缓缓走了出来,不但毫发无损,身上还一尘不染,就连头上的白玉冠也分毫未动。
  闻瑕迩唇角笑意更深,他拔下头上戴着的火纹图样的金簪,指尖在金簪上快速的滑动,簪身立时被一道赤色的暗光所覆盖浮在了半空中。
  白衣男子眼中神色微动,不再释放剑气,反而提剑而上,似乎想与闻瑕迩近身对战。
  符修的厉害之处便是在这符上,他们能够靠着符咒做到其他修士不能做到的事,轻则唤水运火,重则操控人心,有的符修若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甚至可以在百里外的地方操纵符咒攻击敌人,杀人无形,让敌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但同时符修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不能与人近身搏斗。
  符修所修的功法基本都以如何养符、控符为主,这导致了修炼符咒的人战斗能力与剑修相比要薄弱许多,所以但凡符修若是没在几个回合内用符咒把剑修困住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便会被剑修们有机可乘与之近身缠斗。
  符修被近身便不敢轻易使用符咒,因为若符咒一旦生效,本人不被波及伤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符修用不了符,胜率便会大大降低。
  闻瑕迩阖着眼口中默念着咒术,白衣男子的身形已近在咫尺,他却不偏也不躲。
  白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近身的速度稍缓。
  闻瑕迩就在此时睁开了眼,他抬手抓住面前的金簪在空中一画后猛地插在了地上。
  一道赤红色的光自地面忽然涌起,古老繁琐的文字几乎是在瞬间便覆盖在了地面上。
  白衣男子察觉到不对劲,欲要抽身从地面脱离,却发现四肢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闻瑕迩喟叹了一声,眼角满意的弯了起来,走到对方面前道:“怎么样,认输吧。”
  白衣男子神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波动,听见闻瑕迩的话后问道:“你是阵修?”
  闻瑕迩眯了眯眼,快速的抽出一道赤符贴在了对方的脸上,从容道:“我是阵符双修。”
  白衣男子不仅穿的一身白,长的也很白,此刻俊美的脸颊上被闻瑕迩贴上了一道赤符,平白多出了几分诙谐怪异之感。
  闻瑕迩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手痒的在对方另一边脸上捏了两把。
  唔,手感极佳。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闻瑕迩面含戏谑的看着对方,“按照我们的赌约,你现在应该从这里跳下去了。”
  白衣男子抬了抬眼,没说话,握剑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中动了动。
  闻瑕迩以为是对方拉不下脸没太在意,扫了一眼四周,“我方才是从这边上来的……”
  他绕开瓦片的废墟往边檐走去,边走边回头道:“你从这个位置跳下去就——”
  一块残瓦虚掩在一个被炸开的窟窿上,闻瑕迩正兴致勃勃自言自语让对方如何跳下去,脚下一个没留神踩了个空,身体前倾从崇天楼上掉了下去。
  呼啸的风毫不留情的拍打在他的身上,他头朝地被灌了一肚子的冷风,身体急速的下坠穿过层层云雾,失重的感觉让他难受不已。
  眼睛被风沙吹的生疼,眼眶瞬间变得湿润,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么直挺挺的摔下去然后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之时,有人将他拉了起来揽紧了怀里。
  涣散的意识蓦的汇拢,他勉力睁开了眼。
  凛冽的寒风中,一个清逸俊美的白衣男子揽着他在空中穿梭,稀薄的云雾自他周身飘浮,发丝浮动,衣袂翻飞,飘然若仙,好看的让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察觉到闻瑕迩投来的目光,他微侧了头回望过去,一道赤符被风卷起自他脸颊离开飞向了天际。
  闻瑕迩触及到对方的眼光也不闪躲,反而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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