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服_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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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喇原是借这个机会要寻张冲泄愤,哪里是真心想来给如歌出气?便扬臂甩脱了她手,弯腰将祈霖抓了起来,随手丢在一边,“砰”的又向张冲踢了一脚!
  幸好张冲正侧过身体,这一脚正踢在他后股之上,虽然未受重伤,却已痛入骨髓,禁不住破口大骂,道:“禽兽,你快杀了小爷,小爷到了阴世,也要找你报仇!”花喇道:“我正要杀了你!”向着他胸口就要再踹一脚,张冲无力动弹,只能闭目等死。小小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忽然扑上来抱住他腿,张口就在他腿上咬了一口!
  花喇腿上吃疼,口中斥骂,揪住小小头发扯开。祈霖扑上前接住小小,搂着他跌卧在地,正好挡在张冲身前。
  花喇眼见他咬牙切齿怒视着自己,暗暗思忖道:“这娃儿虽然被大王贬进厨房,但听大王刚刚跟如歌一番对话,恐怕对他余情未了。我杀了这个姓张的,大王顶多也就是责罚我一顿,何况还可以把责任往这娘们儿身上推。但若动了他的这个心肝宝贝,只怕就要落得跟索老大一样下场!”
  他心中权衡利害,有心绕过祈霖继续追打张冲,这张面皮却有点下不来。如歌早又在旁边叫出来,道:“好啊,将军此来,竟不是为替奴家出气,竟是找自己的仇人来了!”花喇不去理她,正想着如何收场,管事的忙又上来打躬作揖,直道:“将军三思!大王把这三人交给我的时候,一再交待好生看护,真要他三个出了什么差错,我固然要受处罚,只怕……连将军也难以向大王交代!”
  花喇正骑虎难下,听他一说,反而冷笑一声,道:“不过就是几个卑贱的汉民罢了!你既这样说,我偏就杀他一个,看看大王到底要我怎生交代!”
  正想绕过管事的以及祈霖和小小,走到另一边向张冲下手,忽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道:“大王有令,花喇将军即刻往前堂说事,不得稍有耽搁!另有,如歌勾结外官,惹是生非,即刻撵出王府,从此不准自由出入!”
  花喇听他说出“外官”二字,已知大王动了怒,何况连如歌都撵了,倘若他此时再向张冲下手,那就是公然与大王对抗了!那大王的残忍手段他何尝不知,只得向着张冲恶狠狠的撂下一句,道:“小崽子,早晚也要让你死在我手里!”急忙回身出了院门,大踏步向前边去了。
  剩下如歌如雷轰顶,好一阵儿才哭了出来,道:“大王就对我这么狠?不行,我找他问问去!”那小厮冷笑一声,道:“大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这会儿去找他,更是自讨苦吃!”
  如歌如何不知那大王冷血无情的性儿,前后一想,也只好哭哭泣泣被那小厮看着,进里院收拾东西去了。
  原来管事的才见如歌带着花喇进门,生怕闹出大事,已经让那心腹小厮往前堂问询。这时见如歌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暗道侥幸,万没料到大王对这姓林的娃儿如此看重,连如歌也扳他不倒,幸亏之前没有真的捆起他来,不然可就闯了大祸!
  一边想着,忙亲手上前扶起祈霖。祈霖甩脱他手,跟小小一起将张冲扶起来,张冲屁股上被踢了一脚,仍是疼痛钻心!祈霖将他扶进柴房,褪了他裤子看时,但见一片乌青,这一脚倘若踢在别的地方,只怕已是肉烂骨折。
  他手上没有药物,只好让小小出去跟管事的要了两块热毛巾敷了一会儿,才为张冲推拿散瘀。
  当天管事的也没敢让他们再干活计,到得晚上吃过饭,三个人躺在草堆里,张冲忽然流下泪来,道:“我张冲苦了一辈子,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们俩为我拼命!”祈霖忙道:“快别这样说,你原是为了我!何况从前小小被人欺负,你不一样为他拼命?”
  小小愣愣的一会儿,忽道:“少爷,你说……他是什么意思?”祈霖道:“谁?”小小道:“那个大王呀,他把你贬到这儿来受苦,可是……好像什么事都护着你!”祈霖陡然间心里又苦又涩,忙吸了一吸鼻子,道:“快睡吧,不要想这个了!那个……恶魔,谁知道什么意思!”一边说,转个身顾自先睡了。
  这一夜竟然做的全是那恶魔的梦。一时恶魔又对他好了,将他温柔缱绻的搂抱在怀里;一时忽然到了战场之上,那恶魔将一把雪亮的钢刀架在他的脖子里,逼着他的父兄投降;一时又看见恶魔砍下了父兄的头颅,提在手里向着他嘿嘿狞笑不止!
  猛地一下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小小偎在他怀里睡得正熟,祈霖回思梦里情景,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那个恶魔究竟要拿他怎么样?会不会有一天,梦里的那些情形全都会变成现实?
  他无从知晓!他恨死了那个恶魔,恨到就算在梦里,那个天杀的恶魔,也能对他夜夜惊扰!
  ☆、第十四章 (2852字)
  到了第二天,延虎听说此事,忙也赶过来探望。祈霖开了一张药单,让延虎去抓了药来,为张冲活血化瘀。延虎私下里悄悄跟张冲道:“听说花喇被大王狠狠训斥了一顿,这一下更恨你了!不过只要有林少爷在,他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我瞧着大王对这位林少爷实在是不同一般,有机会你悄悄劝他一劝,只要他肯在大王面前服个软,大王一定会马上接他回去!”
  张冲听他这样说,明知祈霖绝不能向耶律洪础低头,也没将他这些话放在心上。
  谁知过了没几天,延虎又跑过来跟张冲说话,等他一走,张冲忍不住悄悄跟祈霖道:“延虎说……那个大王,又招了个娼妇进来陪宿,只怕终究是个贪淫好色片刻离不开女人的!”
  祈霖听了,当时也没什么话,到了晚上,又是一夜睡卧不宁,越想越恨,越恨越想。
  厨房里一众奴才眼见祈霖张冲打了如歌,摔了汤药,换着其他人,只怕就是杀头大罪!但落到他几个汉人头上,居然一点事情没有,反是如歌惹祸上身,被大王撵出府门。这以后更是人人离着三人远远地,轻易不敢招惹。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个来月,天儿越发冷了起来。这日一早刚起来,祈霖三人就发现王府里的气氛异常紧张。只是其他奴才从来不跟他们三个说话,也没处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将近中午时分,延虎慌慌张张跑过来,张冲才知道出了一件惊天大事!
  原来昨日正逢冬至,皇宫里大摆宴席,文武百官趁着这个机会,纷纷向耶律洪础敬酒,耶律洪础酒量虽宏,也喝得酩酊大醉。谁知出得宫来,却被一名刺客伏在高处以冷箭射伤,伤势虽不严重,但那箭上淬有剧毒,包括杨锐以及几位最出名的太医忙乱一夜,始终无法解毒。
  张冲听延虎一说,忙问:“那个刺客呢?难道这么多亲兵随着,也让刺客跑了?”延虎道:“刺客当场就被亲兵乱箭射死,你道是谁?就是上次逃跑了的那个土匪草原灰狼!可惜在他身上并没搜到解毒药物。”张冲隐隐感觉十分不安,正恍惚想着心事,延虎悄声又道:“在我们这里,汉人的身份贱若蝼蚁,只不过大王心里惦记着林少爷,所以没人敢把你们怎么样!但是……万一大王有个好歹,不单是花喇,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拿你们开刀!所以我想着……我把我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看能不能求耶律大管家把你给了我,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张冲心里不安,原是想到了这个,听延虎一说,即刻把脸一扬,道:“林少爷一连救我两次,就算死,我也只想跟他死在一起!你要是……把我从这儿弄走,我不承你的情,还会恨死你!”转身要走,又停住脚,道:“你对我好,我心里感激,但是……毕竟你是辽人,我是汉人,你对我的恩情,只有来生报答了!”展颜一笑,转身进厨房去了。
  延虎跺跺脚,只得又跑去前边打听消息。
  张冲走进厨房,将这事悄悄跟祈霖一说,祈霖发了半天呆,方道:“那个……恶魔,总算是……恶有恶报!”张冲听他嘴上这样说,神情里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意,有心劝他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接下来的时间,祈霖做事颠三倒四,把一叠碗也弄砸了。管事的又不敢骂他,只得叫他暂时歇着。小小跟张冲两人明知他心里难受,趁着四下无人,小小悄声劝他道:“少爷,你要是……担心他,不如……你去看看他,那些人虽然救不了他,说不定你……”一句话没说完,祈霖回身瞪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担心?我巴不得他赶紧死了,我活得也轻松!”小小无话可说,只得又出去。
  谁知到了下午,延虎又跑了过来,悄悄跟张冲道:“这次真的不好了,大王只怕是不行了,你还是……赶紧跟我逃吧!”张冲听他如此一说,转身就要回去。急得延虎一把拉住,道:“你怎么这么拗的一个性子!你听我说,小小有三王爷护着,而且……我瞧着三王爷对林少爷也是十分有心,独独是你,再不赶紧逃,花喇就要闯进府里找你来了!到时候,你顾不了林少爷,反而是要拖累他!”张冲听他说得有理,心中略有松动,但微一转念,便又摇头道:“依着林少爷的脾气,绝不肯再去服侍你那三王爷,真要逼上身来,也不过是个死字。所以,除非林少爷跟我一起逃,否则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只顾自己逃命!”延虎急得团团乱转,忽然咬一咬牙,道:“好,那就……三个人一起逃吧,我去准备一下,你赶紧跟林少爷商量商量!”
  一边说,转身就要往前边去,张冲一把拉住他胳膊,道:“三个人,有这么容易逃嘛?而且,你不是说花喇早就派人守着门口的吗?”延虎道:“也只能拼一拼了!这会儿府里都为着大王的伤乱成一团,我去拿几套卫兵的衣服给你们换上,再稍微将脸面妆扮一下,之后你们跟我一块出门,只说出去买药,门上的人未必就敢问我。等出了大门,真要被花喇的人撞上,都有我来应付!”张冲怔怔地瞅着他,道:“可是……要你为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延虎道:“有什么值不值得?你替我报了杀兄大仇,我这条命早就交给你了!”
  张冲浑身一震,瞬时间百感交集!自被辽兵俘获,不得不忍辱偷生,尝尽恶言冷语,何曾听过一句温暖的话?如今,眼前这个高高大大黑黑壮壮的汉子,却说早已经把命交了给他!他两眼瞅着延虎,不由得眼眶热了起来,延虎见他瞅着自己不说话,又道:“你放心,我都想好了,出了这个府门,我先找个地方把你们藏起来,如果大王能够好起来,我再把你们送回来,万一……那就只有逃了!”
  张冲吸吸鼻子,道:“那好,我去问问林少爷!”忙拉着小小一起进到柴房,见祈霖正歪在被褥上发呆,上前跟他一说,祈霖想也不想,便道:“你跟小小逃吧,我不逃!”张冲一愣,急道:“这是为什么?你不是说……一有机会就要逃吗?”祈霖道:“他活着,我一有机会就会逃!他死了,我也不能再活!”张冲吃了一惊,脱口道:“你对他……”祈霖苦笑摇头,道:“我既被他污了身体,早就羞于存活于世。但那恶魔不准我死,他说……我敢死,就要……拿我的尸首做文章!如今他终于死在了我前边,那我……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张冲呆了半晌,祈霖回头跟小小道:“小小,你跟张冲一起逃吧!”小小摇了摇头,道:“我不逃,没有少爷,我也活不下去!”祈霖知道他素来软弱,真要让他亡命天涯,倒不如一起死了的好,也就不去劝他,伸手臂将他搂住。张冲点一点头,道:“那好,你们不逃,我也不逃,大不了死在一起!”
  转身出了柴房,一直走到厨房院门口,跟守在那儿的延虎一说,延虎急道:“他们都不逃,那你跟我逃吧!”张冲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其实……我也不想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延虎道:“我冒风险,是我愿意的,我都说了,你替我报了杀兄大仇,我本来无以为报!更何况花喇要杀你,正是为你杀了索罗图!”张冲双眼潮润润的,道:“我杀索罗图,原是为了报我自己的仇,没想到……你却对我以命相托,我张冲这辈子,已经死而无憾!林少爷救过我的命,我绝对不能弃他不顾,但如果这一次能够侥幸逃过一劫,我这条命,也是你的了!”延虎心中激动,双眼瞅着他,良久方握住他手,道:“好!真要花喇……敢对你不利,我大不了跟他拼了这条命!”
  张冲冲着他展颜一笑,但觉肝胆相照,无需多言。
  ☆、第十五章 (2674字)
  这一日南院大王府纷纷扰扰一整天过去。当晚祈霖躺在床上,翻翻转转很久很久,好不容易睡着,又是恶梦连连!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大管家耶律跋忽然匆匆忙忙走进来,见了祈霖道:“赶紧跟我走,大王……要见你最后一面!”祈霖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听他说出“最后一面”几个字,仍是好一阵子无法呼吸。小小见他脸色苍白,忙用手将他扶住。张冲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却不好出声。祈霖稍微停了一停,等那一阵晕眩过去,方推开小小的手,一言不发跟着耶律跋走去内院。
  但觉院子大得异乎寻常,曲曲弯弯往里走了很久,方见一所房屋,几个太医聚在门口,想是为着如何医治耶律洪础,一个个压低了声音,争得面红耳赤!抬头忽见耶律跋领着祈霖进来,几个大夫都住了口,难免向祈霖偷窥几眼。
  祈霖对那几个大夫视若不见,跟着耶律跋进到里屋,只见耶律洪欣站在床前,两只眼睛红红的,显是昨晚一晚不曾入眠。祈霖向着床上一望,心底里猛地一阵揪紧!只见耶律洪础仰面躺着,双眼微合,气息奄奄,跟那个又凶狠,又淡定,又英武的恶魔,早已是判若两人。他面皮微微发青,确是中了奇毒之向!
  杨锐坐在床头一张椅子上,看见祈霖进来,忙俯身向前,轻声道:“大王,林少爷来了!”耶律洪础睁开眼看了祈霖一眼睛,低低道:“让他……过来!”杨锐忙向祈霖招招手,祈霖呆呆上前,耶律洪础向着祈霖看了几眼,道:“杨锐,我死之后,你把他……好好的……送回南方!”
  这句话轻若蚊吟,然而听在祈霖耳里,却不亚于山崩雷奔!耶律洪欣站在旁边,猛听他二哥说出这话,冲口想要说句话,又忍住。杨锐赶紧答应一声。耶律洪础轻声又道:“你们……通知皇上没有!”杨锐忙道:“今儿一大早,皇宫里就派了人过来问消息,只怕皇上跟皇太后这会儿都往这儿赶过来了!”耶律洪础“嗯”了一声,道:“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可说,就是……得让我皇兄,提防着点耶律乙辛!”杨锐忙道:“我都知道,大王你歇一歇,不要再说话了!”耶律洪础喘了一口气,又道:“我答应过他,要放他回去,所以,叫洪欣……不能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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