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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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直到脸上的泪干透才回过神来,两颊辣得像被扇过巴掌,屈辱、羞耻、愤怒、恨意全都涌上心头。
  她咬紧牙关,发誓绝不会放过他。
  她一手设计了廖珠的事,呵,同是廖家的女儿,他就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廖珠,是因为廖珠是个美人,而她不过中人之姿吗?
  可惜了,后来是她嫁进了谢家,而廖珠连修士都不是,成了侍妾,不过一介鼎炉。
  呵呵,活该!痛快!
  几十年过去了,向天涯走了又来,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那段往事,但这封信一到,万种情思又尽数涌上心头来。
  她不是不知道有诈,不是不知道不该去,然而,向天涯的魅力就在这里。不管发生过什么事,不管多么恨他,他敲开了她的窗,让她赴一场约会,她就无法抑制地心动了。
  或许那么多年,她一直都在等这一天,等他告诉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与他在一起没有未来,所以才狠心拒绝了他。
  等他来问她,我要亡命陌洲,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廖雨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把脸孔埋在双手中,哀哀地哭泣起来。她嫁做他人妇,她的丈夫是谢家备受看重的后辈,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她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内心深处,她仍然爱着另一个人。
  爱着一个不知道爱不爱她的人,爱着一个或许会葬送她一生的人。
  她不是蠢笨天真的廖珠,她都知道,但是,向天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要是想让一个女人跟他走,没有谁能够拒绝。
  世俗牵绊又如何?有悖道义又怎样?
  就算不会有好结果,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是夜,月色茫茫,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廖雨避开了所有人,披着一件斗篷来月湖赴约——
  今夜的月湖,和当年她最后一次见他时一样美。
  第64章
  廖雨想起了很多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那一天后, 她视月湖为耻, 再未踏足一步。
  一别经年, 没想到景色一如往昔。
  只是故人, 还是故人吗?或许,他是来问罪的,廖雨没有忘记自己做了什么, 他就是为此而离开廖城。
  可是,没有见到他之前, 她心中仍旧怀着一分雀跃,一分忐忑。
  他们时常坐着谈话的树下,似乎有人坐在那里,暗影憧憧, 看不清模样, 会是他吗?廖雨一时意动, 抬步走了过去。
  霎时间,浓雾遮掩,看不清前路。
  她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迷阵, 也就是说……她闭了闭眼睛, 冷声道:“出来!”
  “廖道友,幸会。”有人在她身后出现,手按住她的肩膀, “不要动。”
  廖雨感觉到有什么刺入了脖颈, 周身的灵力瞬间滞涩, 难以调动,是封灵毒?难道……她心中一紧:“封灵毒?你是什么人?”
  莫非是谢臣俊派人来试探她?为什么怀疑她?这件事只有她和向天涯知道,他干的?
  “不要怕,只要你听话,不会伤害你和孩子。”那人说,是个柔婉的女声。
  廖雨准备了不少法器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有想到会中封灵毒,很快,手脚被捆住,眼睛被蒙,灵台被人下了禁制,连神识也无法动用。她摸不清对方路数,不敢贸然提起向天涯,强自镇定:“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没有人回答她。有人把她拉上了飞行法器,她察觉到风迎面吹过,是要离开廖城了吗?
  “不要耍花样,不要说话,否则只能让你安静地睡一会儿了。”女声说,“明白了吗?”
  廖雨识趣地点了点头,脑中念头纷杂:向天涯在这里吗?他是主使者吗?谢臣俊呢?她失踪了,廖城主他们会怎么办?
  越想越焦灼,越思越不安,她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慌,既然是绑架而不是杀害,就有商量的余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放了下来,关进了屋子里。
  “不要给我用封灵毒了。”她趁机哀求道,“对孩子不好,求你们了。”一个可怜的,无辜的孕妇,足以激起大部分人的同情与怜悯。
  “只要廖道友配合,一切都好说。”殷渺渺解开了蒙住她眼睛的布条,“请坐吧。”
  廖雨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她所处的地方一个封闭的木屋,没有家什,房间里空荡荡的,但各个角落都非常干净,由此可见,这不是一个天然的木屋,而是一个下等的法器。
  修士常年在外行走,夜宿不便,居家旅行类的法器就应运而生,高阶的法器内生活所需的东西一应俱全,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个遮风避雨之所。
  绑架她的人应该真的不是谢臣俊派来的,谢家的人不会用那么低等的法器。
  这个答案使得廖雨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谢臣俊怀疑她有琵琶别抱之心而试探于她,那么就是真的绑架,意味着只要她有价值,就暂时安全无虞。
  “你很聪明。”面前的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笑了起来。
  廖雨看着面前的绑架者,那是个白衣乌发的女修,柳眉长睫,唇边含笑,似乎不是谢家鼎力通缉的那个文茜:“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你不妨猜一猜。”殷渺渺好整以暇道。
  廖雨思量片时:“你是被通缉的人之一。”
  “不错。”殷渺渺道,“再猜猜我们带你来是要做什么?”
  “你想用我威胁谢家?”廖雨嗤笑道,“不可能,我没你们想的那么重要。”
  谢家可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家族,若绑架的是家主的孩子,还能有些指望,绑架她一个外姓女……呵,她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自知之明。
  殷渺渺道:“这就不劳费心了,我这里有一枚传讯符,请廖道友按照我说的话念一遍。”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廖雨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殷渺渺唇角微勾:“无所谓,你有利用价值不过是怀了个孩子,大不了我们再去找别人就是了,但是对你来说,没了孩子乃至丢了命只是为了给我们添点麻烦,划算吗?”
  她取出一枚传讯符:“配合一点,就少吃点苦头,你觉得呢?”
  廖雨咬住了嘴唇,假装被打击到了,低低道:“我、我知道了。”
  殷渺渺道:“听好,告诉廖家的城主,让他转告谢家,把他们抓的人放了,我们就放了你,他们死了,你和孩子也性命不保。”
  廖雨非常配合,按照她指示的说了。殷渺渺又拿出了第二张传讯符:“这一张给你的道侣,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
  廖雨抿了抿唇,又把相同的内容对谢臣俊说了一遍。
  “这才乖。”殷渺渺离开了屋里,将两枚传讯符折好交给了守着的文茜,“又要麻烦你了。”
  文茜招手放出了一只信鸽,鸽子衔住传讯符,拍动翅膀消失在了天际——传讯符只是一张有录音功能的符纸,短距离可以凭借灵力自动飞到收信人手里,门派内一般用传讯符联络即可,但远距离就无能为力了。
  何况,就算传讯符能飞到廖城,为了不透露具体位置,殷渺渺还是会请文茜帮这个忙的。
  “现在就看谢家的回音了。”殷渺渺揉了揉眉头,“这边交给你可以吗?”
  文茜点点头:“我会看住她。”
  “麻烦你了。”
  殷渺渺回了屋,飞英正在修炼。这个孩子天赋惊人,她不希望乱七八糟的事分了他的心,除非必要,不让他轻易出门。
  算算时间,青雀应该已经飞到中洲了,她在信上用了归元门的令牌,希望牵扯到三大宗门能尽快引起天义盟的重视。
  绑架廖雨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她就让向天涯、张斐然和蔡家兄妹去了潞江,做一做卢家的支线任务,有一段时日回不来了。当然,她承认,支开向天涯是故意的,既然他心中有愧,最好就免于与廖雨相见,对他们双方都好。
  多少绑架案最后在男女感情上功亏一篑,她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殷渺渺盘算了一遍要做的事,开始了日常修炼。
  *
  廖雨在封灵毒散去后,立即尝试着解开捆绑自己的绳索,不过,她身怀六甲,灵力大部分都被胎儿汲取,实力大跌,怎么都解不开,只好另求他法。
  她抱着肚子呻吟起来:“疼……好疼……”她逼出了汗水,佯装腹痛不已,“帮帮、帮帮我。”
  吱呀——有人推门进来。
  “帮帮我……”廖雨看见了来人的长相,心中一沉,文茜是谢家的头号通缉犯,她怎么可能不认得?但现在认得也要装作不认得,“道友,帮帮我。”
  文茜冷冷道:“很痛吗?”
  廖雨鬓边全都是虚汗,声音也轻弱无力:“疼,好疼。”
  “真麻烦。”文茜瞥她一眼,忽而勾起唇角,“不如,把孩子剖出来吧。”
  廖雨这下是真的出了冷汗:“道友、道友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玩笑?反正你没什么用。”文茜按住她的腹部,“你意下如何?”
  廖雨捂住了小腹,眸中闪过水光:“不不,不要。”
  “那还疼吗?”文茜冷笑。
  廖雨哽咽道:“不、不疼了,不要伤害我。”说着,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仿佛只是个可怜又惊慌的普通女人。
  “呵。”文茜轻蔑道,“哭得真可怜啊,完全看不出是个能狠下心算计亲生姐妹的女人呢。”
  廖雨仓惶地看着她:“什么?”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文茜走过去,在她耳畔轻声道,“都是报应。”
  廖雨用力摇着头,强忍着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报应不报应的,我不明白。”
  “当年利用妹妹对你的感情,现在就被人利用你对别人的感情,难道不是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文茜轻笑一声,“不过我也没有想到,像你这样狠心的女人居然真的会来赴约……啧啧啧,难道过了那么多年,依旧余情未了吗?”
  既然被知道了真面目,再装无辜没什么意思,廖雨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抬头冷冷道:“向天涯在哪里?”
  “你想见他?”文茜笑了笑,“他未必肯见你。”
  廖雨嘲笑道:“不敢见我?”
  “见了有什么意思?”文茜叹息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为了一个男人机关算尽,为了一个男人只身赴险……”
  廖雨打断了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有点可怜你罢了。”文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女人总是为了不值得的人葬送一生。”
  “道友这话说得有趣。”廖雨打量着她,忽而一笑,“什么可怜我,是可怜你自己吧?”
  文茜眯了眯眼睛。
  廖雨嗤嗤笑:“我说对了。那么,害你葬送了一生的男人,是谁?”
  “不要自作聪明。”文茜淡淡道,“我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廖雨手脚被捆,仪态全无,但神色笃定:“不,你不是有感而发,你是感同身受,我让你想起了自己,你觉得我不值得。”说着,目中露出哀伤之意,“是啊,可能真的不值得,我已经嫁了人,有了孩子,我的丈夫对我很好,我会有一个和睦的家庭,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什么都失去了……”
  文茜想说什么,被她打断了,她抬起头,腮上是泪,眼神执拗:“可我就是意难平!除非他亲口对我说,否则,我不能死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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