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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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司令!船就要离岸了!”
  船长站在远处,大声喊道。
  “绣绣,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下去了。你旅途愉快,到了那边好好玩!”
  聂载沉低头迅速亲了下她额前的一片秀发,随即松开了还愣怔着她,转身快步离去。
  “很抱歉,我这就下了。”
  他朝船长道了歉,奔到船边,从最后还剩着的一条通道上下了船。
  他的足底一踏上码头,通道就在他的身后收了回去,舱门关闭。
  聂载沉站在岸边,目送着轮船在汽笛和岸边的嘈杂声中排开波浪,徐徐离岸,越去越远,终于,彻底地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岸边聚集的人流渐渐地散去,他也终于转身,双手插兜,慢慢地走出了码头场。
  “官爷!买包香烟吧!”
  一个赤脚,脖子上挂着只硕大香烟匣的孩童跑到他的面前兜售。
  聂载沉伸手取烟,忽然手顿了一下,又摆了摆手,从旁而过。
  “官爷你行行好!我娘生病了,没钱看病,我要挣钱给她买药!”那孩子仰起脸,央求他。
  他走到车边,从车里取出放着的几枚银元,丢到了那孩子的烟匣里。
  “回去让你娘看病。我不抽烟。”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孩子紧紧地抓着银元,朝他感激地鞠躬,转身飞快跑远。
  聂载沉手握着车门,转脸,再次眺望了一眼那条载着她远去的船的方向,回过头,正要上车,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军爷,军爷!”
  他转脸,见一个搬运工跑了过来,指着后头说:“码头有个夫人,叫你过去帮她提箱子!”
  聂载沉定了片刻,突然回过味来,心脏一阵狂跳,拔腿就往码头奔去。
  他奔到那个他片刻前刚刚离开的地方,脚步停住了。
  她独自一人站在岸边,脚边停了一只小巧的箱子,两手压着她头上的帽,免得被港口大风给吹飞了。见他出现,她丢下箱子朝他走了过来,说:“我让船长放小船送我上来了。你也知道,我反正就这样,我现在又不想走了!你还欠我一个有你母亲在的婚礼!”
  她说完,放下了压着帽子的手,微微翘着她那只漂亮的下巴,俾睨着他。
  血潮在聂载沉的身体里流淌,他望着她,哑声道:“好。明天我就带你回去,补偿给你。”
  她哼了声:“算你识相!还不去把我的箱子提过来!”
  她撇下他,走向汽车。
  聂载沉看着她自己打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上去将她箱子提了,快步回到车上。
  他坐到了前头的驾驶位里,却没有立刻发车离开。
  他转过脸,看着她。
  白锦绣摘下了帽子,正照着随身包里摸出来的小镜子整理着头发,发现他不走,扭头在看自己,就停下来和他对望了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欧洲那么远,海上要漂一两个月,谁试过谁知道!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也就阿宣小孩子才会想去!我才懒得去呢!还不送我回家去!昨晚都没睡好,我回家要睡觉!”
  “悉听尊便。白小姐坐好。”
  他柔声道,说完微微一笑,随即转身。
  白锦绣看着他的背,却再也无法挪开视线了。
  这讨厌的男人,为什么一个后背就这么迷人!
  聂载沉低头就要发动汽车的时候,冷不防她一把丢掉镜子,从后抱住了他的脖颈,扳过他的脸,张嘴就咬住了他的唇。
  “聂载沉你太可恨了,你明明会说话的,为什么现在才说……你是要气死我吗?”
  她一边胡乱地亲他,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声音忽然哽咽,又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嘴。
  聂载沉起先一动不动,任她亲咬着自己,片刻后,反手将她抱住,拖着她的身子越过座位到了自己的怀里。他凝视着她有点泛红的眼皮子,指爱怜地轻轻地抚摸了下,突然一把扯过车窗帘子,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路人行色匆匆,从静静停在码头口路边的这辆黑皮壳子车旁走过。
  良久,聂载沉终于松开了面颊绯红浑身发软的她,将柔顺无比的他的雇主白小姐,抱坐到了自己边上的位子里,开着车,朝西关疾驰而去。
  第81章
  姑爷大早送小姐去码头了, 大少爷养病,闭门谢客, 少奶奶一早上好像都在忙着对付孙少爷。
  门房没事了,关了门,正躲在屋里捏着花生米哼小调,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也不知道是谁来了,急忙跑出去。
  “小姐?姑爷?”
  门房一愣,赶紧打开大门让车进来。
  “小姐,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门房实在忍不住好奇, 问了一嘴。
  白锦绣从车里出来, 抿嘴一笑,攥着边上那个给她开车门的男子的手,转身就朝里走去, 说:“我不想去了!”
  门房站在门口,看着小姐拉着聂姑爷往里头快步而去的背影, 摇了摇头, 走了出去, 张望了下后头,没看见装行李的车,喊:“小姐,怎么就你人回来了?东西呢——”
  他转头,见小姐拉着姑爷,早就已经走得不见了人影。
  早上小姑被妹夫给送走后, 儿子没满地打滚撒泼,只抱着门柱眼泪汪汪,瞧着倒更可怜些。张琬琰也不忍再叱骂,和老张哄了半天,总算一道把他和门柱给分开了。
  “张妈,叫人把东西都送回房间归置了吧。”
  因为临行前才做的最后决定,她和儿子的几只大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搬回去,都还堆在客厅角落里。
  老张答应了声,叫了几个佣人过来抬。女佣伸手去拿一只箱子,阿宣扑过来蹲在箱子旁,死死抱着不准人碰。
  这只箱子是他自己亲手早早收拾出来的,之前跟宝贝似的,睡觉也摆在床头前。里头装的全是他原本要带出去的各种玩意,包括他小姑去年回家送给他的那套铁皮人玩具。
  “就放这里!谁也不许动!等我去留学了,我带上船!”阿宣一边掉泪,一边嚷着。
  张琬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就叫女佣不用管他这口箱子,让他自己坐上头守,守没意思了,自然也就作罢。
  她吩咐完,想着自己回娘家的这段时日,小姑子是油瓶倒了也不管的甩手掌柜,家里已积了些要家主做主的事,正想去账房先把要紧的事给处置了,忽然看见小姑拉着聂载沉从外头进来,愣了。
  “绣绣,你没坐船走?”
  正抱着箱子抹眼泪的阿宣猛地回头,一下瞪大眼睛。
  客厅里除了张琬琰,还有好多佣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全盯着小姐和姑爷拉在一起的手。
  白锦绣见他仿佛有点不自在,非但不松开,反而更加紧地和他五指相握,说:“是,我不走了,回来了。”
  “怎么回事?”
  张琬琰十分诧异,走了过来问。
  白锦绣看了眼阿宣,说:“阿宣,姑姑怕你伤心,所以上了船都下来了。你走不成,姑姑也不去了。”
  阿宣顿时满足了,感动得撒开箱子跑来,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姑姑你对我真好!以前我还对姑父说了姑姑你的坏话!以后我再也不说了!”
  “乖,没事儿,长大了记得孝敬姑姑就行。”白锦绣笑眯眯地用另只空着的手摸了摸阿宣脑袋,直起身要带着男人上楼,忽然看见兄长拄着拐杖,从客厅尽头楼梯旁的一条走道里,艰难地蹦了出来。
  因为腿脚不便,他被张琬琰安排暂时住在楼下。
  前头有道台阶。
  “琬琰,你过来,扶我一下。”他喊妻子。
  张琬琰蹲了下去,拿手帕给儿子擦眼泪鼻涕,头也没回。
  佣人们面面相觑,也没人敢上去扶大少爷一把。
  聂载沉见妻兄晃晃悠悠,怕他摔了,看不过眼,松开被她握着的手,走过去扶了他一把。
  “怎么回事,我妹妹不走了?”
  白镜堂一时也顾不上被妻子无视孤立的郁闷,等站稳了,低声问妹夫。
  聂载沉点了点头。
  白镜堂看了妹妹一眼,又打量了眼妹夫,好端端的,别说像自己这样惨了,浑身上下,连个小针眼都找不着,显然,并不是因为听从了自己的指导而哄回妹妹,想起刚才看见的妹妹当众握着他手不肯放的样子,又是佩服又是好奇。
  “我看她铁了心的要走的,你怎么又把她哄回来的?”白镜堂压低声问妹夫。
  聂载沉起先不说。
  白镜堂一心想参考他的法子,好尽快哄妻子回心转意,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载沉,你这样就不好了,我对你掏心掏肺,你连这都瞒我?”
  刚才回来路上,暗潮汹涌,和他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白锦绣急着想房间和他独处,见大哥拉着他还在角落里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咳嗽一声,说:“聂载沉,你陪大哥慢慢聊好了!我上去了!”
  她自己上了楼。
  聂载沉早也是心不在焉,刚才就在不停地看她,扭头见她走了,妻兄却还拽着自己不放,立刻指了指自己的嘴,随即撇下白镜堂,转身跟了上去。
  他快步走到房间门口,见门关着,伸手去开,扭了扭门把,却发现门被锁了,急忙敲门,里头没反应。
  “绣绣!快开门!”他压低声,又叫了她几下。
  “说,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握你手?丢脸?”门后终于传来她的声音。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是看大哥要摔,才去扶了他一把。不松开手,我怎么过去?”
  “你和我哥最近很聊得来啊!你再去陪他说话好了,不用管我!”
  “都是他找我。我不想和他多说话的!”
  “阿宣以前对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说……你以后会不要我……”
  “你是不是信了,才对我那么坏?”
  他一顿。
  “绣绣,你再不开门,我就回司令部了。今天还有事,本来就打算送走了你回去……”
  “你敢!聂载沉你给我回来!”
  闭着的门一下开了,白锦绣伸手,把转身作势欲走的年轻男人一把拽了进来,砰地关上门,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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