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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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松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意态间竟有几分癫狂,可末了了那一双眼却跟淬了毒一般冰冷锋锐!
  “昨夜有东西偷袭了我通灵阁住处,害我重伤,断我一臂,封我口喉!此事,你崖山,你见愁,怎会不知?!”
  “天……”
  还有这种事?
  因通灵阁声势浩大,且半点没有要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附近十九洲的修士都聚拢了过来,听得此言却是纷纷惊疑。
  说一门之中的小弟子被人夜袭也就罢了,可陆松乃是堂堂掌门,修为顶尖的返虚大能啊。
  要将其置于如此境地,该是何等骇人的实力?
  众人顿时有些交头接耳。
  崖山这边却全都静默无语。
  郑邀面色有些凝重。
  扶道山人则是看着狼狈的陆松,若有所思,片刻后直接道:“有话你就直说,不必含沙射影。”
  “含沙射影,下一句你扶道是不是还要骂我血口喷人!”
  陆松已经完全出离了愤怒。
  御山行之事他已然知道自己过在何处,只是近日来一直没有找到弥补的机会;昨日烂柯楼之事不了了之,本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议事的时候解决也就罢了。
  可谁能想到,昨夜竟发生这等可怖之事!
  那妖物隐匿了自己的形迹,可他怎么会辨认不出?!
  陆松的目光,从扶道山人身上,落回了见愁的身上,只紧咬着牙关,森然道:“你崖山若对此事问心无愧,可敢把你那一位‘傅道友’请出,与我对质!”
  傅朝生!
  心里猛地一沉,犹如重重的铁块猛地沉了下去。
  见愁目视着陆松,一时竟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脑子里千般万般的念头转了无数,忽然觉得张口有些难言。
  陆松的声音沙哑难听,每一个字都像是沾着血:“怎么,不敢?!”
  纵观此刻星海,修为比陆松还高的人屈指可数。
  剑皇曲正风堪堪返虚中期,自众人到星海之后就没露过面;北域阴宗玄月仙姬自来少理世事,要争斗也是与北域阳宗;七劫散仙沧济散人更是超然物外,心里怕只有“飞升”两个字。
  这几人中,没一个与陆松有什么深仇大恨,动手的可能微乎其微。
  更不用说他们的修为,并不至于将陆松压制到这地步,完全无法反抗、近乎于被**!
  而且除了初时一声惨呼,全程都没动静泄出。
  由此可见,夜袭之人实力之高绝,几已近乎通天!
  这样的人,表面上看,星海是找不出来的。
  可……
  见愁能找出来,而且恰好就是陆松怀疑的那一个,且以其行事作风,未必没有可能做下此事。
  甚至,可能性还很大。
  握紧了燃灯剑,见愁依旧没有说话。
  郑邀则是眉头深锁。
  唯独此刻扶道山人,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抬目看向了天际。在那犹自昏暗、才亮开一些的天幕边缘,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隐隐出现。
  下面也有人注意到了,一声惊呼:“真人来了!”
  来的,的确是昆吾横虚真人。
  他一身干净稳重的道袍,面有圆融温润之色,手持一拂尘,身后一些跟的却是谢不臣。
  青袍飘摆,面容隽冷,眸底自有一片漠色,看着却更似天人。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
  分明看着差别是很大的,可这一瞬间,见愁竟从这两人的身上看出了一种奇怪的相似。
  也不知是那眉目间的感觉,还是此刻高绝的姿态。
  “见过横虚真人。”
  “见过真人。”
  “真人可算是来了……”
  ……
  一如当初扶道山人刚至星海时的盛况,所有见过的没见过的,此刻都俯首躬身见礼,就连一脸怒容未消的陆松也是如此。
  只有见愁站着没动。
  不同于其他人关注的都是姗姗来迟的横虚真人,她的目光在其身上扫了一眼之后,便落到了后方的谢不臣身上。
  锋芒内敛,越见无情,眸底无悲无喜,无哀无怒,静得像是冰面。
  入世中期。
  这是谢不臣此时此刻的境界。
  按理说既没有跨过从老怪到大能最要紧的那一道坎,也没有一口气超过她如今的境界,虽然已经直接越出窍、至入世,怎么看对她来说都不像是有威胁的样子……
  可这一刻,见愁实在觉得不很舒服。
  那诡异的道劫,始终令她耿耿于怀……
  在她看谢不臣的时候,谢不臣也抬眸看了她一眼,但目光淡静,并未流露出更多的端倪来,似乎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堪称完美的伪装。
  尽管他已经能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某一件藏于其身的东西,对他无穷的吸引力。
  “是我诸事耽搁,到底让大家久等了,生怕误事,所以一早便赶来了。”
  横虚真人似乎没注意到涌动在见愁与谢不臣之间的暗流,只笑着拱手回礼,然后才走了上来,一见着陆松有些惊讶,但还是先要扶道山人打了招呼。
  “扶道兄,有礼了。”
  扶道山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旁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可他与横虚却很相熟了,轻而易举就能看出他的状态并不很好。
  是因为那道劫?
  心里觉得活该,面上却是笑起来:“恭喜了,你这号称是昆吾天之骄子的徒弟,也总算是突破了入世。虽然还差了我们见愁天远,不过人跟人不能比嘛,你也不用特别介怀。”
  “……”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流下冷汗。
  只有横虚真人面色如常,仿佛半点没听出这话里的讥讽来,甚至还点头同意了几分,只道:“扶道兄高足,旁人自不能比,倒也无妨。不过如今大家聚集在此处,到底是?”
  他打量了周遭一眼。
  方才刚来的时候,就觉出此地不是很对,又兼之看见了陆松的情况,心里便起了疑,只是没第一时间开口问,而是等到了寒暄之后。
  目光微微闪烁间,他看向了陆松。
  陆松正愁没处说理去,闻言立刻回道:“真人您来得正好,今日我陆某人有一桩公道要向崖山讨讨!他们这一位见愁小友带了一至邪大妖进入星海,化形成人,昨日起了争执倒也罢了。可昨夜竟偷袭我通灵阁!陆某人今日惨状,皆拜此妖所赐!若不叫崖山、叫他们这一位不知藏了什么祸心的见愁小友,给个说法,此意难平,此恨难消!”
  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
  横虚真人知道昨日烂柯楼的事情,几乎瞬间就明白陆松到底在说什么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若是往常,处理了也就罢了,可如今……
  他微微皱了眉,却是看了见愁一眼,又看向了扶道山人,暂时没说话。
  但见愁却笑了。
  她本以为争端在傅朝生的身上,正思考着此事到底不能拖,还是应该让傅朝生出来当面对质,才好寻求解决之法。
  谁能想,陆松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包藏祸心?”
  入崖山这许多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旁人用这一个词来形容自己,一时竟生出了说不出的荒谬之感,险些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我竟不知,陆阁主何时竟也学会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了!”
  “血口喷人?”
  陆松话虽说得过激,可半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血口喷人”的地方,怕只怕怀疑得还不够,想得还不够深!
  他一声冷笑,看向崖山其他人的目光未改,可看向见愁的目光已没有了半点温度,只厉声质问:“你说我血口喷人,那我陆某人今天便来彻底问个清楚!”
  “自你进入崖山之后,确为我中域新辈修士第一人,可先有青峰庵隐界探秘之祸,后出雪域圣殿夜袭之乱!”
  “昆吾谢小友与你有何等仇怨,竟能使你痛下杀手?!”
  “残害同道,何来半点仁心?!”
  怒斥之语,一声连着一声,声声都似重锤一般在所有人耳畔敲响。也仿佛要将深藏在地下的某些隐秘,一并锤开,暴露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陆松想起了昨夜,想起了那令人骇然的存在!
  如此妖孽,怎能留存于世!
  一时只觉得整个喉咙都浸了血,他一字一句,终于将最后一段话给说了出来。
  “如今,你又与妖邪为伍,浑无我天下正道半点正气!”
  “昨日在烂柯楼上,便一心包庇,陆某人还当年不知其深重罪孽,欲劝你回头。谁料当夜便遭如此毒手!”
  “凭你,也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凭你,也敢自称一声崖山门下?!”
  犀利,辛辣,半点情面不留!
  所有人都被陆松这一番话给震住了,沈咎等人尽听得眉头大蹙,立刻想冲上去给陆松一顿老拳,要这老糊涂知道知道乱说话是什么代价。
  可没想到,身形才一动,一只手就轻轻一挡,竟然将他们拦住了。
  月白的衣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肃弧度。
  白皙的手背上隐约能看见蜿蜒的青色血脉之线,通透而且修长,却并没有一般女修给人的柔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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