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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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坐不住了,卢氏现在送上门来,想要趁着东宫无人,更进一步,可他陈昱却没有这样的意思,他想到前世自己的暴毙,眸色转冷,眼中有杀意,他前世那样死了,也没留下正统的继承人,自己的好太子妃会怎么做呢
  卢氏这样的家族,会生女儿,却常常从女人的裙带入手,当个妻族尚且勉强,可是若想学着汉朝的窦氏,想要成为权倾朝野的外戚,可不容易。
  陈昱正思忖着,高景接了外面小宫人的传信,急匆匆进来,附在陈昱耳边,低语两句。
  陈昱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道:“到了时候了。”
  第40章 信任
  车驾上,许濛和满娘相对而坐,心情低沉。
  满娘道:“阿濛,我有点怕。”吴小满穿越到这千年之前,成为了满娘,吃了点苦,尝到了饿的滋味,也知道原来麦麸这样的东西她也是能吃下的,可是后来遇到了许濛祖孙二人,说是做侍女,但她的户籍一直都是良籍,她帮着许氏操持家务,而许濛和许郄也把她当成家人,若说真正见识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她是没有的,因为一直有人保护她。
  许濛回过神来,将满娘搂在怀中,平时她是个挺爱撒娇的姑娘,可是真的遇见事了,许濛要比满娘更加坚强,她道:“没事的,阿满,我会保护你,不要怕。”
  满娘有些恍惚,继而急声道:“阿濛,你说我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这该怎么办,如果有人查出来了,我们会怎么样?”
  许濛冷静道:“妙圆已经入土,我们把她埋在郊外,这一切都死无对证了。”
  满娘摇头,道:“可是她可能牵扯到皇室,你说会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许濛道:“没事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求助太子殿下。”
  满娘虽然见识到这时代峥嵘的一面,可是不代表她是个笨蛋,她道:“可是,太子他,真的靠得住么?”
  这话将许濛问倒了,虽然同太子有了那样甜蜜而美好的回忆,可是她扪心自问,还是不敢将这一家人的性命完全托付太子,归根结底,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对太子有真正的信任。
  许濛觉得有些可悲,可是转念一想,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她道:“即便我们不同太子殿下说起此事,我们其实早就已经同殿下休戚与共,生死相关了,说与不说,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呢,事实就是如此啊。”
  满娘抬头,悲从中来,道:“阿濛,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为什么,我就觉得这么难过呢?”
  身不由己,自然难过。许濛叹了口气,将满娘搂在怀中,道:“我们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而妙圆已经死了。”
  听许濛这样说,满娘黯然道:“是啊,比起可怜,妙圆才是最可怜的,她好像才十四岁呢。”
  “靖宁,你说这是个谥号。”满娘道。
  许濛点头,低声道:“入宫的时候我也曾背过皇室的谱系,这位靖宁公主乃是先高祖之子孝怀太子与荣烈王妃的独女,五岁夭折,追封靖宁。”
  孝怀太子乃是魏高祖的长子,在高祖还是魏王的时候英年早逝,追封太子,靖宁公主在历史上也不出名,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没死,满娘道:“她没死,这是为什么呢?”
  许濛道:“这就是个难解之谜了。”
  二人面面相觑,在这料峭春风中,只觉得身上慢慢爬上了寒意,她们发抖,然后裹紧了斗篷。
  回城路上天色暗下去下起了小雨,春雨贵如油,庄稼人都很高兴,可是这淅沥沥的雨让整个洛阳都笼罩在低沉中。
  路上没什么人,车驾一路畅通走到了玄武坊,许濛和满娘下车,管家将大门打开,许濛带着满娘正要进门,忽然见到街角处有一架马车停着,很熟悉的装饰,虽低调,却能看出拉车的皆是良驹,而车夫身边坐着的带着兜帽的男子,正是高景。
  许濛心里一紧,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许濛在许郄耳边说了两句,许郄脸色大变,看向马车,许濛道:“阿爷,我先去了,阿爷不必忧心。”
  虽然这样说着,许郄却还是有些担忧,点点头,看着许濛往马车那里走,然后爬上了马车。
  车内,正是陈昱,他神情中带着疲倦,见了许濛上车,低声道:“走吧。”
  只听外面车夫赶马的声音响起,车驾行走起来。
  陈昱见许濛神色也不好,便牵起了她的手,道:“怎么了,手这样凉。”正如许濛同满娘说起的,她与太子早就是绑在一起的了,可是现在话说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皇室谜辛叫她知道了,她却摸不透陈昱的态度,真是让人心焦啊。
  许濛摇头,道:“无事。”说完掀开帘子往外看,道:“殿下,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呢?”
  陈昱道:“马车停在玄武坊太显眼,不过是找个背人的后巷罢了。”
  许濛想问陈昱出宫是想做什么,可是想到自己上次失言,便将这话吞了进去,陈昱见许濛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道:“你若是想问,何必吞吞吐吐。”
  陈昱目光锐利,许濛道:“只是不知道殿下为何出宫。”
  陈昱叹口气,道:“孤的外祖父,昨夜过世了。”
  陈昱话没说完,剩下的许濛意会,庞呈离世,陈昱身为外孙,自然需要上门,但是陈昱这样背着人出来,可见他也是处境不好,行事这才谨慎了许多,许濛平日里口舌倒也伶俐,可是现在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得低声道:“请殿下节哀。”
  陈昱淡淡道:“外祖父身体衰败,孤早就有了准备,只是没想到去得这样快。”
  “孤这次出来,顺道来看看你,昨日小彘居然会叫阿娘呢,真是长得快,孤听着口齿也很是清晰。”
  许濛自然想孩子,可是平时也不能表现出来,免得惹许郄忧心,听到陈昱这样说,眼圈红了,道:“多谢殿下。”
  陈昱见许濛这样子,有些无奈,道:“你啊,原本不是这样伤春悲秋的性子,可见是想孩子了。”
  许濛将手上的帕子贴着眼睛吸眼泪,眼皮却还是红红的,听陈昱这样说,破涕为笑,道:“是的,妾想小彘和阿苍了。”
  陈昱将许濛的手握住,道:“再过两个月,陛下应当是要去豹苑,孤也会跟着去,到时候你也来,孤来接你,你可以扮作宫人在孤身边,这样也能见到小彘和阿苍,你觉得怎么样?”
  许濛道:“真的么,太好了。”高兴完许濛忽然反应过来,道:“殿下……”
  见许濛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陈昱心知她这是想到了其中的关窍,他笑笑道:“无事,不要多想。”
  许濛见陈昱这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可心中还有隐忧,往年魏帝行辕去了豹苑避暑,太子一贯是要留下监国的,更没有带上太子又把太子家眷一并带去的道理,现在司空庞呈已死,三公中其他二人都是明哲保身之人,断不会卷入储位之争,太子在朝中的影响力和势力已经完全被魏帝隔离了。
  带上太子的子嗣什么的,简直不敢深想,许濛浑身发凉,脸色苍白。
  陈昱摸了摸许濛的脸,笑道:“瞧你吓的,可还要去么?”
  许濛怕,却咽了口水,断然道:“去,妾的夫君要去,妾的孩儿要去,妾自然要去。”
  “你很勇敢。”陈昱道。
  许濛摇摇头,道:“不,妾只是面对一点小小的挫折罢了,殿下才是真正的勇敢。”
  陈昱哭笑不得,“你啊,不要拍马屁了。”
  二人略坐一会儿,陈昱便吩咐车驾回玄武坊去,车马行进,许濛见陈昱眼下的青黑,道:“殿下,请殿下保重身体,好么?”
  陈昱逗许濛,道:“怎么,怕孤挺不住了,护不住小彘和阿苍还有你。”
  “才不是呢,妾是真的想让殿下好好的。”
  陈昱笑着摇头,车驾停住,陈昱道:“去吧,阿濛。”
  许濛欲言又止,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又不知该怎么说,她点点头,准备下车,陈昱忽然叫住了她。
  “阿濛。”
  许濛转身,只见陈昱道:“你要信我。”
  许濛迟疑一瞬点点头,下车,她看着车帘慢慢落下,将陈昱清隽的身影掩住,车夫将马车向前赶,许濛目送车驾离开。
  就在车驾快走远的时候,许濛忽然咬了咬嘴唇,她飞奔过去,道:“等一下,等一下。”
  陈昱出声叫车夫停住马车,他撩起车帘,只见许濛快步跑来,脸上挂着红晕,长发濡湿,脸上都是雨水,她气喘吁吁地来到马车一边,低声道:“妾上巳节在洛水畔救得一个佛泉庵的小尼姑叫妙圆,她说,她说,先靖宁公主她没有死。”
  这话说得很快,许濛说完了忐忑地看向陈昱,只见陈昱略一沉吟,道:“孤知道了,阿濛,这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能再说出去了。”
  许濛点点头,陈昱道:“别怕,没事。”
  说完,陈昱放下了车帘,许濛望着那车驾缓缓离开,内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即便是两月后的豹苑之行,也不是那么让她害怕了。
  第41章 祭拜
  司空庞呈已死,眼下要做的就是便是下旨追封,他是自高祖起事时就跟着的老臣,也是现在魏帝的老泰山,多年理政,劳苦功高,他身后的丧仪自然需要好好操办一番。
  陈昱如往常一样等在宣室殿门口,便是连他身边的高景都捏了一把汗,如果今天陛下再不召太子入内,那可怎么办,陈昱看起来波澜不惊,似乎全无这样的担忧。
  他望向宣室殿的大门,眼中仿佛没有那扇闭合的大门,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能进去的。
  站了半刻,高景有些紧张,嘴唇发白,他人微言轻,实在不明白陛下意欲何为,这些都是高景完全想不通的。
  主仆二人站了一会儿,梁琥推门出来,朝着陈昱躬身道:“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陈昱道:“走吧。”
  陈昱入殿,只见里面陈晟正坐着,看上手魏帝,脸色红润,精神不错,好像刚刚陈晟说了什么,魏帝脸上还带着些笑意,陈昱道:“父皇。”
  魏帝摆摆手,道:“庞呈的丧仪就由你和阿晟去吧,带着朕的手谕。”
  “诺。”陈昱接过了梁琥拿来的手谕,还想说话,却听魏帝道:“行了,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陈昱和陈晟拱手下拜告退,魏帝望着二人退出的身影,终于脸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梁琥见了,忙上来道:“陛下。”说着从袖笼中拿出手帕,为魏帝细细擦拭,魏帝将梁琥的手挥开,道:“拿丹药来。”
  梁琥面上带着些难色,道:“陛下,那道人说了,丹药一日一粒,多用无益。”
  魏帝轻声重复:“拿来。”
  梁琥没法子,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只玉质的小盒子,奉上去,魏帝从里面拿出丸药,含在嘴里,气息慢慢平复下来。梁琥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魏帝,生怕让对方看出了什么端倪,他心中明镜似的,魏帝的身子早就大不如前了。
  “洛水之事,查得怎么样了?”魏帝缓缓道。
  梁琥道:“线索断在了藩王贡品那处,不过金吾卫中有人提及……”梁琥顿住了。
  魏帝不动声色道:“说,接着说下去。”
  梁琥一咬牙,道:“有,有人窥伺殿下行踪。”
  魏帝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梁琥,道:“何人,藩王,李婕妤,不,不对,太子?”
  梁琥身子一软,跪伏在地上,道:“先,先庞后之人。”
  这话说的,就差没指名道姓是太子了,魏帝合上了眼睛,半晌一言不发。
  梁琥跪在地上,身上颤抖着,魏帝对太子陈昱的态度转变,梁琥都是看在眼中的,他也不明白,这是何苦来哉,陛下原本不是个会无端猜疑的君主,可是现在明显实在猜忌和提防太子,又扶了燕王陈晟起来,储君的地位不稳固,这是会动摇国家根基的,先前陛下身体康健,还可以看做是为了小儿子陈晏打算,可是陛下这身子怕是等不到陈晏长起来了,联想到隐约查出的洛水遇袭之事,梁琥心中一颤。这宮墙之内,动乱将起,梁琥是个阉人,不过求个余生苟活罢了,他该早为自己打算了。
  魏帝颓然道:“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静。”
  梁琥应声退下,他临出门的时候回望了殿内,只见魏帝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再不复昔日英姿,梁琥心中大叹,难道都是为了那个女人,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帝,享无上尊荣,受万千孤独。
  宣室殿外,陈晟道:“论理庞司空是我的叔祖,拜祭一二也是应当的。”
  陈昱道:“孤多谢阿兄的惦念。”
  陈晟一拱手,道:“先行告退了。”
  陈昱点头,目送陈晟离开,陈晟心中微嗤,陈昱如今的境况还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倘若他日他从太子的尊位上掉下来,可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呢,陈晟按捺住心中的兴奋,若真是有那一天,他很期待。
  陈昱在宣室殿石阶上远望,只见阳光照在琉璃瓦上,泛着金色的光芒,他眯眯眼睛,这个地方这样的景象,他都看过无数次了,从前不觉得厌烦,现在却觉得有些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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