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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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答应了。”
  魏晋怔了怔:“什么?”
  “答应分手了。”王芝眼泪又掉下来了。
  ……
  魏晋在口袋搜寻一番,摸出一包纸巾递给她,默默听她哭了一阵。
  “唉,按理说呢,朋友总是要劝和不劝分的。但说句心里话,你俩分了我真是喜闻乐见。”魏晋抿了抿嘴,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你明明看得这么清楚,怎么就对那种货色着了魔?周莘晔除了一张脸还看得过去,哪点是配得上你的?”
  “你对他的了解都是通过我讲的话,很多事你没见过。”王芝抹了把眼泪,“初中时学校里的小霸王欺负低年级学生,别的人都装没看见,只有他会去打抱不平。他也从不因为家境不好就有什么仇富心理,一直靠自己努力上进。”
  “……”
  “我们在一起以后,他对我大大小小的事比对自己的还要上心,而且发了疯地学习,想跟我考进一所大学。结果他没考好,我想跟他到同一个城市,还是他劝我不能放弃前程,还保证研究生一定会考过来……”
  她抽了抽鼻子,难得地显得彷徨无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魏晋暗叹一声,硬着心肠说:“你知道答案啊。那些理论还是你教给我的。贫苦大家庭出身,注定要成为全家的经济支柱,骨子里的大男人主义根深蒂固。现在分手还算好的,真结婚了你还要受更多的苦。”
  “总有例外的人。”王芝辩解道,“他本性是好的,又有才能。我总觉得等他工作之后有点成就了,就不会对我这么不放心。命运这种东西是说给庸人听的,如果我足够努力……”
  “你为他研究了那么多恋爱典籍婚姻指南,研究出什么成果没?”
  魏晋转头望了一眼,一道敦实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应正宗到拐角处看见他俩坐在地上,连忙退了回去,努力将自己藏进阴影里。
  魏晋装作没看见:“没研究出来的话,我告诉你。例外肯定有,但不是他。你一个人再努力,他从一开始就没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劲儿,只会越走越远。”
  王芝哭累了,放弃思考地发着呆。魏晋怕她走不出来又把自个兜回去,趁热打铁地说:“要不从今天开始翻新篇呗?”
  “跟谁?”王芝蔫蔫地开玩笑,“洛宇么?”
  “……”魏晋瞥了一眼领导藏身的方向,顾忌着不敢开口,对王芝露出了“你想也别想”的眼神。
  王芝笑了两声:“放心啦,我不会抢——”魏晋一胳膊肘捅向她,王芝莫名其妙。魏晋别无选择,只能装作刚发现的样子转头唤道:“领导?”
  应正宗神色十分复杂地走了出来:“哎,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没事吧?没事就好。电影我已经换了新的,夜宵好像有点不够,我再去买点。”
  “哦,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有团费。”王芝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先买了再说,花多了就当是我请大家的。”应正宗笑呵呵地走了。
  魏晋对着他的背影品咂了两下,嘴角一翘:“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没准儿你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呢。”
  “谁啊,打什么哑谜。”
  “用心体会。”魏晋真心觉得那周莘晔还不如应正宗,起码领导脾气好吧。
  王芝眨眨眼,故意逗他:“你别说,洛宇那张脸看多了还真顺眼起来了。”
  “王芝你还是不是朋友!”
  王芝笑了起来,当先往回走去:“哟,护食倒是厉害,怎么自己还不下嘴呢?”
  “这就要下嘴了。”
  王芝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决定的?你不是总对直掰弯犹犹豫豫的么!”
  “就在刚刚,来找你之前。”魏晋微笑道,“所以你趁早找个机会让洛宇对你死心吧。”
  “这个倒是简单,我到他面前挖一回鼻屎应该够了吧。”
  “……”魏晋被伟大的友情感动了。
  两人回到大厅,屏幕上几个男女正开车去某处荒村。观众席上有些人已经睡下了,剩下的还抱着被子惊恐地盯着屏幕不敢入睡。
  魏晋找到自己的座位,发现黄鹂正眉飞色舞地对洛宇说着什么:“……那时候我老家村子里也有一口这样的井,好可怕的……”
  得,旧的还没去,新的又来了。
  魏晋坐下来,低声说:“我睡了啊。”
  “哦,你躺下吧?”洛宇问。
  “不用了,我躺下你就没被子了。”魏晋将洛宇身上的被子扯过来一点盖住自己,“坐着也能睡。”
  “谢了。”洛宇在他耳边说。魏晋心里一热,身体往下滑了滑,闭上眼睛安静了片刻,脑袋装模作样地晃荡了几下,朝旁边一歪,正好枕到了洛宇肩上。
  洛宇肩上一重,低头看了他一眼。黄鹂又像打了兴奋剂般雀跃起来,洛宇竖起食指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做口型道:“别说话了。”
  黄鹂捂着嘴一个人默默激动去了。
  洛宇却回想起她刚才说的那些零号一号的术语,低着头露出了一丝困惑的神色。
  第24章
  气温在某日骤降到了冰点以下,天气变得十分令人不快,厚重的铅云过滤出一点儿病怏怏的日光。学校里不少人被寒流打趴下,上课时教室里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这样捱到了周末,忽然就下了雪。这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实诚,俨然厚道的商家年末酬宾,扎扎实实地垒了半尺多高。魏晋一早醒来往窗外一看,兴奋得难以自制,破天荒地在周末起了个大早,穿上他那双有型有款的高筒雪靴出了门。
  校园里果然多出一大群早起的人。寝室门口围着堆雪人的女生,道路上全是尖叫着互砸雪球的小情侣。魏晋紧了紧脖子上的长围巾,遗世独立地避开那些半空横飞的突袭物,不觉间绕到了学校后湖。
  没想到连这儿也没个清静,一群精力过剩的男生正闷头苦干,在湖边立起一座巨型雪雕。一个法语系的熟人艰难地踮着脚往顶部加雪块,看见魏晋,热情招呼道:“一起来呗?我们要破校园记录。”
  显然他们的艺术创作有别于女生的小雪人。魏晋一脸纠结地对着那只将近两米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凝视了半晌,决定不发表任何感想:“不了,你们加油吧,我穿的这衣服活动不开。”
  “小魏?”又一个熟人的声音。魏晋转头一看,申海托着一只单反相机半蹲半跪,巍峨横亘在湖边。
  魏晋挥挥手走过去:“社长你还玩摄影啊。”
  “业余的,偶尔拍拍,总不能老让机器放那儿积灰尘。”申海谦虚地说着,调焦的手势却很熟练,“冬天的寒潭也别有一番诗意嘛。”
  “……”魏晋接不上话。好在申海也没想听回答,老僧入定般慢慢试着角度,又按了两下快门:“你不跟他们玩雪人吗?”
  “我穿的是大衣,容易弄脏。”
  申海笑道:“你小子也太在意形象了。弄脏了可以回去洗嘛。”
  道路上那些小情侣中的一对你追我赶地到了后湖,开启了“来呀来呀追我呀”和“嘻嘻嘻你真淘气”模式,那男生手中的雪球半真半假地失了准头,擦着申海的肩“咻”地飞了过去,砸到了结冰的湖面上。
  申海摇摇头,起身绕湖走了一段,换了个地方又蹲下身,继续进行严肃的艺术创作。魏晋好奇地看着他摆弄相机,问:“你会把照片晒到哪里吗?我想看看。”
  “我不怎么晒,不过可以发到你邮箱。刚好也想给阿紫瞧瞧。”
  “阿紫?”魏晋一愣,“是你那个腐女笔友吗?”
  “哦,是的,她笔名叫傀儡紫罗兰。”
  魏晋嘴角抽了抽:“跟你的暗夜满天星还挺合衬……”中二得对仗工整。
  “我们挺谈得来的。”申海说,“我一直想养那种小小的狗,一只手就能托起来的那种。”魏晋偷瞄了一眼他蒲扇般的大手,“结果她家就养了一只,还给我看了好多照片。不过我们谈的也就是这种事情了,一直没做什么深入交流。”
  “为什么?”
  “她一直默认我是女生嘛。我又不想撒谎,只能避而不谈生活上的事。”
  魏晋想了想:“其实我觉得,你在恰当的时机可以告诉她实话的。既然是朋友,用真实的样子去结交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真的吗?”申海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眼中浮动着一丝期待。
  “啪!”一只雪球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申海后脑勺。那对小情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不好意思啊!”
  申海默默站起身。
  小情侣迅速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申海晃晃脑袋抖落了发丝间的雪花,反手从衣领里拈出碎掉的雪块,团在手心捏了捏。小情侣仰视着他的动作,那女生嗫嚅着说:“对不起啊大哥……”扯着男生的衣角就要拉他开溜。那男生却怕丢了面子,死扛着不肯走。
  申海走了几步,伸出手臂,将雪块轻轻按到了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的顶端。四周那些吭哧吭哧干活的男生停下动作,敬畏地望着他。
  申海又默默走了回来:“刚才说到哪?”
  “……用真实的样子去结交也没区别……吧。”
  申海叹了口气:“再说吧,再等等。”
  魏晋突然想起时间,翻出手机看了看:“遭了,我得回去了,我跟人约了十点半到图书馆复习的。”
  “那不是还有四十分钟?”申海疑惑。
  魏晋摸摸鼻子:“我得先回寝室换身衣服。对了社长,有个问题请教你……直男会中意什么样的打扮?”
  申海脸色变了变:“你还是决定追那直男了?”
  “没有,随便问问。”魏晋眼神飘忽地说。
  “直男要是能注意到你穿了啥,就不叫直男了。”
  “……说得也是呢。”
  申海冷着脸看了他几秒,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想清楚,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不会的不会的。”魏晋其实很想拉他就洛宇的情况长谈一番,但果然还是换衣服比较重要,匆匆道了别就赶回了寝室。
  李毅匪夷所思地看着魏晋从衣柜里拎出一件件衣服,平整地摊开在床上。
  “你这是,又要去学习了?”他揶揄地问。
  “是啊。”魏晋无暇顾及他的目光,在电脑上打开了一大堆秋冬时尚穿搭的图片,一张张地翻看,时不时回头打量一眼床上的衣物。
  李毅开始思考自己寝室里怎么就不能多一个正常人。
  魏晋最终选定了一张图片,挑出跟图中最接近的呢大衣和黑色羊绒衫换上了,低头打量一番,又自言自语道:“黑衣服再搭黑围巾会不会太暗了点……”
  “你不是吧,魏晋!”李毅难以忍受地笑道,“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
  魏晋心情好,翘着嘴角说:“这叫注意个人形象。”说着换上了一条驼色的围巾——新买的,代替上次不幸牺牲在洛宇寝室的那条。左右看看十分满意,带上复习要用的书本就出了门。只把黑着脸的室友留在原地。
  魏晋站在图书馆门前又掸了几下呢大衣,确认上面没沾雪花,才玉树临风地走了进去。
  洛宇已经坐在了老地方,一边转笔一边读着什么书。魏晋近来一有机会就约他辅导自己复习,两人都有了惯常的座位。
  魏晋在他对面坐下,洛宇抬起头咧开嘴,无声地打了个招呼。魏晋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又解下围巾放到了一边。洛宇被围巾吸引了目光,皱起眉想了想,悄声问:“这是不是上次我捡到的那条……驼、驼色的?”
  魏晋心中十分快慰。他想起申海的话,顿觉洛宇还是大有希望的。所以他鼓励地点头道:“就是它。”
  “你看,我就说拾掇拾掇还能戴吧。”洛宇高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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