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少女脱贫记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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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欣猛的扭头,对龙向梅道:“你不生气?”她刚才的话,对龙向梅而言可谓相当不客气。算是直接否认了两个年轻人恋爱的事实,把张意驰的恋爱定性为了利用。为什么龙向梅还如此的淡定,难道她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还是……
  米欣上下打量着龙向梅,猜度着她知道多少自家的情况。很多女人为了钱,的确可以厚颜无耻的。
  “要说不生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你们千里迢迢的跑来,却不说人话,只晓得继续往亲儿子心口捅刀,又不气了。”龙向梅慢条斯理的道,“毕竟你们越不当人,驰宝越亲近我。谁还不喜欢千里送人头的猪对手呢?你们完全可以再狠点嘛!”
  “你!!!”
  龙向梅又侧头笑看张崇景,右手微抬:“这位大医生、大院长,轮到你表演了。什么不孝的狗东西、不体谅父母的王八蛋、任性妄为自私自利的熊孩子……骂人的话我有一箩筐。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免费咨询服务。”
  张崇景淡淡的道:“我们没有共同的目标。”
  龙向梅点头:“看来你们打算包办婚姻,干涉基本人权了。”
  张崇景挑眉:“读过书?”
  龙向梅嗤笑:“你对我国教育普及力度有什么误解?”
  张崇景笑了笑:“既然你读过书,理应懂点道理。我们一家三口有话要谈,可以请你回避一下吗?”
  “当然可以。”龙向梅的爽快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可就在张崇景打算把注意力转向张意驰时,站起身的龙向梅又一次抓起了扁担,咚的一声重重的敲在了水泥地上。
  张崇景夫妻本能的被声音吸引,就见龙向梅居高临下的道:“院子让给你们,但这是我的地盘。”
  张崇景一时没明白“我的地盘”的含义。
  龙向梅很快给出了解答。
  “如果你们胆敢在我的地盘欺负我的人,二位就不再是驰宝的父母,而是来脱贫标兵家偷东西的贼。”
  龙向梅嘴角微勾,一字一句的道:“大院长,你想知道上一批破坏脱贫成果的贼,是什么下场吗?”
  第88章 上门女婿,还要吗?     龙向梅说到……
  龙向梅说到做到, 眨眼间院子里只剩张意驰一家三口面面相觑。然而她刚一回屋,立刻被满脸担忧的龙满妹抓住:“你……”
  “你闭嘴。”依照龙向梅对龙满妹的了解,不用等她开口, 就知道她又打算朝自己倒封建废料,于是毫不留情的道,“你贤良淑德了, 你婆婆喜欢你了吗?”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拿扁担威胁啊!”龙满妹见龙向梅不为所动的样子,差点哭出来, “没有阿婆娘喜欢这么凶的妹子,你不是让驰宝为难吗?”
  龙向梅最烦龙满妹的那套理论, 女人存世本就艰难,好好的脑子不拿来改善生活, 偏偏用来给自己增添障碍,龙向梅登时黑了脸, 冷笑道:“你一个既不讨老公喜欢,也不被婆婆待见的, 跑来跟我传授做女人的经验,不觉得搞笑?”
  龙满妹被踩到痛处,眼圈当即红了。
  哪知龙向梅的话还没完:“你要跟我讲传统, 就给我传统到底。三从四德,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男人死没影了, 现在当家人是我,有你个不当家的瞎哔哔的余地?”
  龙满妹委屈的道:“我是为了你好,你那么凶做什么?”
  龙向梅嗤笑:“你记打不记吃。我不凶你能听话不给我捣乱?别让我看见你犯贱去给驰宝的父母服软, 否则别怪我无情!”
  确实想去打个圆场的龙满妹脸色一白,随即她败在了龙向梅警告的目光里。龙向梅的发怒的时候多狠她比谁都清楚,真把她惹急了……龙满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慌乱的连退了好几步。
  龙向梅趁势一把将人推进了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往小康厨房那边去了。
  这一声动静,同时惊醒了院子里僵持的三个人。见父母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率先说道:“我10月份回北京参加博士的考试,最近已经开始复习。带我的林师兄那里缺人挺严重的,读博应该没有问题。”
  对于张意驰的离家出走,张崇景最愤怒的就是他自毁前途。见张意驰已经做好了回学校的准备,他严肃的表情稍有缓和。
  然而,张意驰接下来的话,又一次让夫妻二人皱紧了眉头。
  “我今年已经25岁,且博士生有生活补贴,凡事再依赖父母,实在不像话。”张意驰平静的道,“返校之后,我会申请博士生宿舍。之前的房子,你们租出去吧。那个地段,租金应该不少的。”
  此言一出,米欣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声音里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尖利:“你什么意思?翅膀都没长齐,就觉得我们是累赘了?我辛辛苦苦养你到这么大,你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我和你爸拼着老脸不要,满世界的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你。结果你呢?躲在个穷山僻壤里逍遥自在,见面第一件事是撇清关系?我为了照顾你,工作都不要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对我!”
  张意驰沉默了片刻,问:“当年要求你辞职做家庭主妇的人,是我吗?”
  米欣一窒。
  张意驰低头握住了桌上的玻璃杯,杯子里的万花茶舒展开来,绽放出了翡翠般的美。双层玻璃有着良好的隔热,滚烫的水隔着玻璃,传达到他手心里时,是宜人的温暖。有点像龙向梅的性格,看似热烈,落到人身上时,又成了冬日暖阳,足够明亮却半点不灼人。
  “妈妈。你辞职的时候我才6岁。你一个成年人,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而后理直气壮的把责任推给一个6岁的孩子。”张意驰笑,“是为了方便一辈子的道德绑架吗?”
  “意驰!”张崇景沉声道,“你这样对妈妈说话太过分了。”
  张意驰扭头看向父亲,同样不客气的质问:“那你作为全国顶级的知名医生,在明知道我有心里问题、严重失眠的情况下,找个‘熟人’来加重我的病情,不是更过分吗?你们口口声声说疼爱我、关心我,可我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时候,你们带我去精神科看了吗?”张意驰目光炯炯,“不给我正经挂号,而是逼着我去熟人那里看病。爸爸,你在怕什么?在逃避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张崇景心头火起:“我们连夜千里迢迢赶来,你就是这种态度!?意驰,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意驰笑了笑,没接张崇景的话。自顾自的道:“我今年25,该长大了。”他的神情愈发温和,“博士生的收入。抛开医院补助,单算国家补助每个月2000。住宿舍吃食堂的话,日常开销已经够了。别的同学或许还要补贴家里,你们比我有钱,不用我操心。2000块我弄不好都花不完。”
  稍停,他接着不疾不徐的说道:“以前我不懂事,不顾你们赚钱的辛苦,总是乱花钱。现在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以后我不会乱花钱了。”
  张崇景的脸色微变,他清晰的感觉到,张意驰看似温和的话语背后,是毫不留恋的决绝。失控的恐慌从心底升起,他渐渐攥紧了拳,迫使自己冷静,以便于接下来的谈判。
  “2000块都不够你一顿饭钱!”米欣似也察觉到了什么,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转成了苦口婆心,“我们又不是揭不开锅的人家,你何必受那个委屈?再说你去住宿舍吃食堂,让同学们怎么看你?大家去聚餐去逛街的时候,你拿不出钱来,不怕别人笑话你吗?”
  张意驰笑着摇头:“妈妈,你也曾就读过医疗名校,你接人待物,会如此肤浅吗?”
  “是你太天真。”米欣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没有拉帮结派?又哪里没有慕强凌弱……”
  张崇景抬手阻止了米欣为人处世的长篇大论,因为对于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年轻人而言,米欣的教导反而更容易激起逆反。于是,他选择了另一个切入点:“学医有两条路。一条是为了理想,一条是为了钱。为了理想,你得竭尽全力留在协和或其它顶级医院,代价是收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为了钱,则是可以去地方的三甲医院,甚至私立医院。收入可观,生活上能轻易达到中产标准。但代价是,从此学术与你再无任何关系。”
  张意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能考进协和,入童院士门下,爸爸一直很为你骄傲。恰好,我们家里不缺钱,你可以毫无负担的做科研。如果一切顺利,不是没有当院士的可能。不用为生活烦心,是你与生俱来的优势。”张崇景顿了顿,“可是现在,你要放弃自己的优势,去跟无数普通家庭学医的孩子一起挣扎,凭空给自己的人生增加障碍……”
  张崇景苦笑:“爸爸当年多辛苦,你忘了吗?当年你在外公的院子里,抱着我和你妈妈的腿,哭着不让我们去工作的事,你还记得吗?”
  “医学路漫漫,爸爸给你铺好的路你偏不走。浪费的青春,你敢保证自己将来绝对不后悔?”张崇景看向儿子,目光慈爱,“意驰,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人生重要的决定,你务必三思而后行。”
  “是啊。”经丈夫提醒,米欣也迅速调整了策略,用上了更柔和的劝说词,“刚刚那个长发姑娘,是你的女朋友吧?意驰,你是男孩子,即使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另一半考虑吧?这里是偏远山区,想必她过的也不是很好。抛开家境不论,女孩子要多读书才有未来不是吗?凭你每个月2000的博士补贴,你拿什么供她读书呢?”
  张崇景夫妻你一言我一语,字字真切,全是道理。可听在张意驰耳朵里,唯有讽刺。是啊,医学路不好走,可当初填志愿的时候,谁问过他的意见?或者说,从他离开外公身边的那一天起,已经丧失了选择权。
  父母是医生,子承父业,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他父亲早放下了手术刀,成为了一个开连锁私立医院的企业家。真正要继承家业的人,该学的难道不是企业管理?他做到最顶级的医生对家里的企业有什么意义?几十家的连锁,让他一个人顶门面吗?
  无非是医学这张网,是他们的主场。就如市人民医院医务处的李处和那个不专业的心理医生一样,他们天然会站张崇景夫妇的立场,可以轻易给他设置无数的障碍。他但凡想活的轻松点,就得对父母乖乖的低下头颅。
  这正是张意驰曾经感受过的绝望。
  但现在不一样了。在帮助龙向梅脱贫创业的过程中,他不知不觉跳出了父母构造的幻境。今日见面后的交锋,让他发现,原以为无所不能的父母不过如此。父亲的确厉害,本事强人脉广。可那又如何呢?不是他故意露出破绽,父亲连他的人都找不到。工作上的阻挠更是无稽。区区私立医院的老板,拿什么跟院士弟子硬碰硬?
  扪心自问,他曾经所畏惧的,到底是前途,还是害怕伤了父母的心?
  张意驰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母,我不愿伤害你们,而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伤害我?
  “意驰……”张崇景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
  张意驰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好一会儿后,他忽然问:“你们为什么,不问我离家的理由呢?”
  张崇景愣住,心想,你既愿意读博了,不是代表想通了吗?
  有时候,无声即是答案。
  张意驰垂下了眼睑,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拿起桌上的手机,快速发出了一条微信。
  “梅姐,上门女婿,还要吗?”
  第89章 一对傻逼    当龙向梅扛着扁担,重新……
  当龙向梅扛着扁担, 重新出现在院子里时,张崇景的涛涛不绝顿时戛然而止。龙向梅放下扁担,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崇景:“怎么不继续说了?我不配听您说教吗?”
  龙向梅如此嚣张的态度, 让米欣十分不悦。她不愿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因此只得压着火道:“小姐,我们一家人很久没见, 想安安静静的聊聊天,行吗?”
  “一家人?”龙向梅抱着扁担, 斜靠在廊柱上,吊儿郎当的道, “哦,你们刚来, 不了解前因后果,我来给你们说说情况。那位小帅哥呢, 对,就你们儿子, 去年冬天落水,是我捞上来的。按我们苗家的规矩,我大冬天跳水救的人, 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滴懂?”
  米欣呆了一下,一时竟没听明白龙向梅在讲什么。
  “啧, 你们是不是文化人啊?理解能力真差!”龙向梅装作不耐烦的道,“驰宝,你这情况, 汉话怎么讲来着?”
  张意驰忍着笑,缓缓的吐出了四个字:“上门女婿。”
  张崇景与米欣齐齐色变!
  “你知道上门女婿是什么意思吗?你怎么能随意答应这样的要求!”米欣忍不住尖叫,“她救了你, 我们给钱就是了!犯得着拿自己抵债?”
  张崇景到底久居商场,比米欣镇定的多。他震惊之后,快速的回过神,淡淡的道:“民俗不能作为法律依据。姑娘,我们国家要讲婚姻自由的,不能强买强卖,你明白吗?”
  龙向梅笑出了声:“哦,原来你知道婚姻自由啊?那你问过驰宝的意见了吗?”她好笑的看着面前衣着讲究的夫妻俩,张意驰最恨父母的,就在于父母总是自作主张,当他个人意见不存在。她提下水救人,是明晃晃的挑拨离间。没想到,传说中的精英人士、商场上的霸道总裁,居然轻而易举的掉进了她挖的言语陷阱里。这叫什么?教科书级别的一叶障目?
  最离谱的是张崇景压根没发现龙向梅挖的坑,第一反应是瞪向了张意驰。大有你敢去当上门女婿,我打断你的腿的架势。
  见到龙向梅回来的张意驰心情好了不少,他单手撑着下巴,满不在乎的道:“上门女婿有什么不好懂的?不就是结婚上女方户口,孩子随母姓吗?怎么?都2020年了,你们还讲究这个?”
  张崇景和米欣被儿子的话惊呆了!张意驰作为三代单传的独生子、连锁医院的继承人,跑去别人家当上门女婿,真的不是脑子被撞坏了吗?这事要传出去,他们还不得给人笑掉大牙!
  张崇景疲倦的大脑嗡嗡作响,隐隐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意驰。”他忍着头痛,竭力温和的道,“婚姻大事,不是你想的那么草率的。”
  张意驰看着自己的父亲,好半天都没说话。
  院子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张崇景揉着太阳穴,重新捋起了思路。他们昨天下午接到电话,立刻奔赴大圆村。原以为最大的困难,是劝说不肯读博的儿子返校。不料儿子并不排斥读博,他的目的突然就转向了劝儿子别跑农村里来当上门女婿!?
  想到此处,张崇景简直血气翻涌!按他的年纪和地位,当然不是什么平权斗士妇女运动先锋。骨子里守旧,手里掌握着几十家连锁医院的企业家,理所当然的重视血脉传承。打儿子落地那天起,脑子里就没想过儿子给别人当上门女婿的事!
  龙向梅的一番话,对他而言无异于平地惊雷!轰得他头晕目眩。
  米欣对此更难接受。二十年家庭主妇的女人,多半比在外打拼的男人更保守更固执。她已经习惯了围着儿子转,儿子找对象她都得挑三拣四,摆一摆婆婆的款。哪里能容忍儿子远离自己身边,跑去别人家做上门女婿,伺候别人家的妈!
  “意驰,”米欣声音发颤,“你在跟爸妈开玩笑的,是吗?”
  “没有。”张意驰答。
  “你胡说!”米欣尖利的大喊,“她逼你的对不对?她利用宗族威胁你了对不对?”话出口后,米欣倏地打了个激灵,立刻换上了粤语,“现在国家在加大力量□□除恶,爸妈开了车来的,我们马上走!这里虽然在湖南,你爸爸也有人脉的。只要上了高速,他们就没办法了。你不要怕,爸妈会保护你的!”
  张意驰:“……”
  龙向梅懒洋洋的补了一刀:“阿姨,粤语我听得懂。”嗯,听得懂几个词,不过够她猜出大概意思了。猜不准也没关系,诈一诈不吃亏。
  米欣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想起刚刚莫名其妙挨的那顿打,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张意驰垂下眼睑:“爸、妈,你们为什么不问,我答应做上门女婿的理由呢?”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张崇景的心猛的漏跳了两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又快的让人无法详查。
  “我不太想跟你们吵架。”张意驰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疲倦,“该吵的,我离家之前都吵过了。虽说当时我情绪激动,有些词不达意吧。但你们都是面对过很多病人的老大夫,从一团杂乱的话语里提取关键信息,应该是本能。我的话,你们不听不信不理解,只有一个可能。不是我表达不清楚,而是你们从来……就觉得没必要考虑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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