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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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教?像佛教一样?”赵永泽的脸色不怎么好。
  敬忠小心的回道:“他们说的是天主教,但具体内容奴才不知。”
  “他们只有几个人,暂时没有什么威胁。又会官话能沟通,再看看吧。”刘珍儿想起传教士可都是知识丰富的人,若是没有坏心,倒可以好好利用。
  赵永泽对着敬忠挥手道:“让理藩院的人好好看着,再顺便学学他们的话。”
  来了几个夷人,虽然能引发人的好奇心,但相比赈灾来说仍是小事。
  有了粮食,终于能把灾民安置好,让他们重新修建房屋投入生产了,整个大庆的人心也才稳了下来。
  整个朝廷都在忙着恢复民生,那几个夷人就被忘在了理藩院,由理藩院的官员陪着。
  第61章 天才
  在朝廷赈灾的时候,买粮的船队又从汇通河出海了, 只是这一次的队伍比上一次大了五六倍, 上面不止装了金银,还装了丝绸、瓷器和茶业等物。去的也不再只是‘商人’, 还有礼部派遣的官吏。
  有上一次经验,这次船队回来的更快了些, 并幸不辱命的带回了五十多万石粮食和交州岛的商人来使。
  这批粮食回来,大庆内缺粮的状况就大大缓解了。
  礼部官员郑重的接待了交州岛的来使,和他们签订了一些贸易条约。带着他们在京城半个月,才送他们离开, 同时民间也有商人组织起船队,跟着使团出海了。
  全民都在努力垦地种冬粮、用水泥修屋补院的时候, 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又到了冬天。
  这个冬天比去年冷了很多,大雪那天整个皇宫都铺上了一层银色。
  在鹅毛般的大雪中,所有宫人都穿戴上了棉衣毡帽,进了烧着炭火的宫殿, 褪下外衣帽子之后, 动作仍像以往一般轻盈灵活。
  长寿宫梅苑前的亭子里, 三面被挂上了帷帘,亭中生了几个大炭炉, 上面温着热酒热菜, 赵永泽和他的几个侍读好友在这亭中赏雪。
  “殿下,各位公子, 御膳房上了一道烤鲈鱼。”刘珍儿微微施礼后,就挥手让人又在石桌上摆好烤架鲈鱼。
  菜上好了,刘珍儿正打算施礼离开时,就被殿下拉住了手腕:“这些事,让下面的人做就行。难道的闲暇时光,你也坐下。”
  “奴婢可不会诗词,坐这儿平白扰了你们的雅兴。”刘珍儿见宫娥都已经行礼退下了,也没有强行离开,笑着顺势坐在了殿下旁边。
  房瑞云笑道:“我们也都是俗人,没说什么诗词雅言,在说几本奇书。”
  “哦,什么奇书引起了大家的讨论?”刘珍儿也来了好奇心。
  赵永泽笑道:“我们说的是《万国图志》。”
  “那几本书已经翻印了?”刘珍儿听了十分高兴。
  那几个传教士待在理藩院,虽然看似受着冷落,但实际看着他们的人可不少。刘珍儿一听说他们国家已经在发展自然科学了,就打起了他们手上的书本的主意,《万国图志》就是其中的一本。
  “其他书籍还在翻译,但《万国图志》已经印了出来,现在在京城大受欢迎。”林明启笑道,自从出了一本洛阳纸贵的《万国图志》后,理藩院可是大受关注,就连林明启都知道一些。
  “陛下开明啊!”刘珍儿万没想到最有可能出不了的一本书,最先流传开了。
  自从知道了那几个传教士的底细,刘珍儿心里生出了一个不敢说出来的野望,她想让外来的自然科学冲击理学家在思想上的禁锢。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大庆的有识之士能够认同接纳那些自然科学。
  刘珍儿让人有意无意的引导几个传教士,让他们翻译他们的书籍来传播他们的思想,没想到第一本《万国图志》就大获成功了!心情激荡的刘珍儿端起手边的杯盏,就饮了一口。
  “父皇英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赵永泽拿了一杯茶换了刘珍儿刚刚放下的酒杯,“但你也不能多喝酒。”
  立马有华服少年附和道:“这虽是暖酒,但也不能多喝。”
  “好,不喝,我也觉得这酒有些烈了。”刘珍儿觉得是她这世从没喝过酒的原因,所以只一杯就觉得脸有些发烫了,顺势喝了一开口茶才问道:“《万国图志》上说世界很大,我们处在一个球上,你们觉得是不是真的?”
  “那都是胡说!我们先贤就说过,我们世界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另一个华服少年道,“若地是圆的,我们怎么站得稳?!”
  林明启慎重道:“看《万国图志》上的地图,不像是乱说。”
  “你焉知他的地图不是乱画的?”那少年不甘示弱。
  刘珍儿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若他们真的是在胡言乱语,你们可以去理藩院找他们当面辩驳一番。也免得他们欺世盗名,哄骗了无知百姓。”
  “他们都是些夷人,连官话都说不清,跟他们辩没意思。”那个华服少年毫无意趣的挥了挥手。
  房瑞云看了看皇长子殿下和刘女尚,也对着华服少年怂恿道:“不是有个叫毕贽的少年天才跟在那几个夷人面前学习吗?你只要去把毕贽驳倒了,肯定就没人相信那些夷人的话。”
  “嗯,毕贽?!”那华服少年虽然已经喝的有些上头了,但还是条件反射的摇头:“不行,他口舌太利,歪理都能给他说成正的,骂起人来毫不留德,不去!”
  另一个华服少年也激道:“广荣兄,你好歹也是国公之子,怎么就怕了这个穷书生?”
  “那是个疯子!他昨日和我表哥辩论时说朱程两位先贤是假道学。”侯广荣打了个寒颤,“关键是我那自幼熟读诗书饱受赞誉的表哥还没辩赢,回家就被我舅舅一顿好打。我哪还敢惹他!”
  刘珍儿听得精神一震,房瑞云也放下了酒杯皱眉道:“他这也太狂了,怎么敢说这话。”
  “反正这种人,说不过他,我得躲着。”侯广荣摇着头又喝了一杯。
  刘珍儿看了一会儿热茶上的水汽,平复了心情才问道:“这毕贽是何人?他敢如此说,不怕天下读书人的骂声吗?”
  “这毕贽家里没什么说的,他爹就是一个多次落第又中年逝世的举子;但他自己,从小就是个闻名乡野的神童,这些年无论和什么样的才子辩论,都没输过。”林明启声音里有些钦佩。
  房瑞云摇头:“行事说话太尖锐了,伤人伤己。”
  “我要有他那能耐,也要像他那样,辩的天下才子哑口无言才畅快!”另一个华服少年廖风鸣饮了一杯酒道。
  房瑞云将酒换成了茶:“他质疑先贤的话传出去,必定会遭到士林群攻。”
  “我倒对这个天才有些好奇。”刘珍儿转头问道:“殿下我能见他吗?”
  赵永泽又提起火炉上的热茶,给珍儿续了一杯:“当然,你是要在宫中见,还是要出去见?”
  “出去见吧。”刘珍儿很自然的捧起茶杯暖手,在没确定毕贽的品行时,她不愿意让殿下和他扯上关系。
  赵永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点头:“好,等天晴雪化了,我们就去看看。”
  其他人见了殿下的动作,都默默吃酒,心里对刘珍儿的重视更上一层楼,觉得杨嘉筠被驱逐的不冤。
  这一顿酒菜直吃到黄昏才罢,几位侍读才被送出宫中。
  第62章 狠毒
  “女尚,昨夜雪化完了。”秋雨开门的时候打了个哆嗦。
  即使有屏风隔帘阻拦, 不会直面冷风, 刘珍儿还是感觉殿内的温度低了一些:“雪都化了,天还这么冷?”
  “毕竟是数九的天了, 女尚你在殿内也要多穿些。”夏荷又拿了一件橘红长袄过来。
  刘珍儿顿了一下,还是换上了那件对她来说颜色有些鲜艳的衣裳:“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们去正殿吧。”
  “女尚,出门的时候,再加件披风。”夏荷又赶紧拿了披风跟过去。
  秋雨则灭了殿里的炭盆,拿了手炉, 才关好门窗跟过去。
  积雪已经化尽,但吸进肺里的冷空气仍旧让人精神一震。没有积雪妆点的冬天, 即使是御花园也没有多少好景致,那些傲立的绿树都显得格外苍老。
  刘珍儿没有什么看风景的心思,走的速度不算慢,然而在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时,蓦然停住了:“腊梅开了?”
  “是的, 女尚。”秋雨走过小径, 在梅苑的花墙处回道。
  刘珍儿大步走了过去:“我们折几支带去正殿。”
  穿过花型门洞, 迎面就是一股清晰的香气,满目横斜疏瘦的枝条中, 有点点淡黄缀饰。
  “挑几枝花骨匀称的就可以了。”刘珍儿说着, 自己在园里挑了两枝弯曲虬劲的梅枝。
  秋雨欢快的跑了过来:“女尚,你看这几枝可以吗?”
  “当然可以, 放在你们的屋子里,肯定很香。”刘珍儿笑道。
  秋雨脸上掩不住欢喜,但还是道:“当然要放到您的屋子里才好!”
  “女尚,这几枝怎么样?”夏荷也挑了两枝梅花走了过来。
  刘珍儿看着夏荷手上疏密有致的梅花笑道:“很好看,你们谁先把这些梅花拿回东暖阁吧。”
  “女尚,您的不先拿回去吗?”秋雨见夏荷已经将手上的梅花递给她了,而女尚则开始往外走了,不由问道。
  刘珍儿看着手上的梅花笑了一下:“这个就不拿回去了。”
  主殿里整日都熏着香,那些香虽然大多都清新淡雅,但刘珍儿还是想换换味儿。
  “女尚,您怎么现在才来。”一直在殿门张望的来福,一看到刘珍儿就迎了过去。
  刘珍儿进殿,将梅花交给夏荷。一边褪去披风,一边道:“路上看到腊梅开了,就折了几枝过来,殿下已经收拾好了吗?”
  “珍儿过来了,上膳吧。”赵永泽走出内殿刚吩咐了,看到刘珍儿接过了梅花,走过去握住刘珍儿的手轻嗅了一下,“珍儿这是给我摘的花吗?”
  刘珍儿尽力忽略殿下的动作和话里的尾音:“如果殿下觉得味道还可以的的话,就插在殿内吧。”
  “去把寝殿的梅瓶拿出来。”赵永泽轻笑了一声吩咐道。
  来福立马跑进室内,献宝似的捧出个黑釉细颈瓶。
  赵永泽拿过细颈瓶,将珍儿拉到旁边坐下笑道:“殿里的香,我早就熏烦了。有了这两只梅花,我入睡时都能赏到梅了。”
  明明是很平常的话,刘珍儿怎么就觉得不对劲,难道是殿里的炭烧多了?左右看了看,旁边所有人都低着头,也没有什么异样。
  “殿下若是喜欢的话,还可以去梅园啊,那里各种姿态的梅花都有。”刘珍儿一边说着一边讲两枝梅花插进细颈瓶中。
  赵永泽举着梅瓶看了一圈笑道:“梅园里也没有比这更可爱的了。”
  梅枝明明是弯曲虬劲的,刘珍儿刚想要说,看着殿下嘴角的笑意,蓦然便把那话吞了下去,算了可爱就可爱吧。
  刘珍儿和殿下将梅瓶在寝殿内摆好,又吃了早膳后,就一道乘车出宫了。
  “殿下、刘女尚,毕贽每天都会在这个酒楼喝一壶清茶。”林明启领着赵永泽和刘珍儿在二楼清静的地方坐下:“这地方就能看到他了。”
  刘珍儿有些奇怪:“他一个人?只点一壶清茶?”
  “京城的学子要和他切磋学问都是这个时候。”侯广荣恨恨道,他显然也清楚毕贽的事情。
  房瑞云打发了酒楼的伙计,亲自帮众人倒好了茶,就看着楼下道:“来了。”
  刘珍儿往下一看,就见一个清瘦的青衫男子走了进来,给伙计递了一些银钱:“今天照旧。”
  “不像你们口中的狂生。”刘珍儿看着毕贽的穿着、动作和谈吐道。
  侯广荣不忿道:“他对着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倒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些离经叛道的歪理!”
  “毕公子,听闻您学识深厚,见解独到,我们小姐有一处学问不懂想请您指教。”就在刘珍儿她们饮茶时,一个翠衣小丫鬟对毕贽行礼。
  房瑞云看着殿下和刘女尚笑道:“看他开口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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