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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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烬回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时倦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道:江学霸,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江烬回被他那一句毫不遮掩的不喜欢刺了一下,匆匆低下头:关我什么事?
  时倦直接伸手,拉住那人的手腕:真的不想听?
  江烬回挣扎了一下,却没用多少力气,就认命似的放弃了,站在原地。
  时倦仍旧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甩了两下,甩下一大截过长的衣袖,手指隔着布料捏住了眼前那人的下巴:抬头。
  江烬回一动不动。
  时倦:听话。
  两秒钟后,江烬回仰起了脑袋。
  他生得白,但不是时倦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不健康和脆弱的苍白,而是非常健康的颜色,只会叫人觉得精致漂亮。
  黑眸,高鼻梁,唇色却是嫣红的。
  那些童话故事里所有对王子的想象,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影子。
  这样的男孩子,真的不愧成为这校园里女孩们心中的幻想。
  而此刻,那人却死死咬着唇,纤长的眼睫不停地颤动着,因为周围昏暗看不清颜色,只是那双眼睛被路灯一照,里面的光都是摇晃的。
  时倦注视着那人的眼睛,语调却仍旧毫无波澜:因为你太虚伪了。
  江烬回眸光狠狠一颤。
  因为你说什么,和你做什么,永远是两回事,永远不能一致。
  时倦松开握住对方手腕的手,掌心轻轻覆上了他的眼睛:如果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大可以选择永远沉默;如果你不在意问话人的想法,同样可以随口胡诌。
  可你明明不是。
  你既然在意我,为什么在我面前,连句真话也不肯说?
  掌心下的眼睫扇了扇,有水渍缓缓洇湿上来。
  现在,我问,你答。
  时倦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刚刚我说你不开心,是还是不是?
  片刻的沉默。
  江烬回松开被咬得发白的唇,开口道:是。
  那人的喉结随着话语滚动了几下,出口的嗓音却很低,还带着点哑。
  第6章
  时倦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开心?
  对方又不说话了。
  时倦也不急,就那么安静地站着。
  这次他没等多久,便听见对方回答:因为你想别人。
  时倦哦了一声,淡淡道:我想别人,那是我的事。
  江烬回又开始咬嘴唇了。
  时倦接着道:但你要是不喜欢这样,可以想点别的办法。
  ?
  时倦嗓音很淡,也没什么起伏:比如,想办法让我不那么讨厌你。
  他说着松开手,露出了那人的眼睛。
  江烬回眼尾泛着薄薄的红,但眸光已经不再晃动。
  就是里面情绪很满,还很委屈。
  至于想什么办法,那是你的事。时倦转身,平静道,现在,回教室。
  水池前。
  时倦拧开水龙头,将手伸到哗啦啦的水下,再一次洗起了手。
  安静了半个晚上的系统此刻总算憋不住了:【宿主,我检测到您现在的熵值】
  时倦垂着眼,语气又轻又冷:再吵,就把你扔了。
  系统抖了抖,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时倦将一双手冲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之前那种温热又黏腻的触感后,这才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把水擦干了。
  接着,回教室,自习。
  系统却愣愣地看见,面前原本升至红线的熵值条,就那样平稳地降了下去。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时倦也差不多弄清楚了学生在校园里需要遵守的规则。
  这天是星期六,第二天就是周末,班上有整整一天的一天的假期。
  放学后,时倦拎着包,第一次走进了他名义上那个被称作家的房子。
  那是一家很高档的小区,居民楼自平地拔高至数十层,墙体呈金色,上面不知用什么绘出了一株碧绿的爬山虎,藤蔓向四面八方缠绕,几乎爬满整个墙面,蜿蜒着向苍穹生长。
  时倦拿钥匙开了门,刚一走进玄关,就听见男女的欢声笑语。
  饭桌上,坐着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生看起来只有初中年龄,另外两个却是完完全全的成年人,说得准确一点,应该用一家人来形容。
  桌上摆着饭菜,三人估计正在吃饭,外人看来,氛围一片其乐融融。
  时倦看着这三人,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门牌号。
  嗯,没错。
  他走进门,换鞋,放书包,然后去了厨房。
  饭桌上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很快,女人率先出了声,脸上带笑:小倦啊,你回来了?
  时倦拉开离三人最远的那张椅子坐下了。
  男人见到他这副死人脸:我是怎么教你的?回来了不知道喊人?你就这么对待长辈?!
  女人诶了一声:你别这么说。又看向桌上的少年:小倦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能不能跟舅妈说说?
  两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时倦一概没回话,结果刚一伸手,手上的筷子就被人抽走了,棱角在他掌心划出一条红痕。
  男人把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跟你舅妈说话的?!
  女人拉了拉男人的胳膊,一眨眼,眼圈便是一红:人家小倦还小,没爸没妈的,我们又只是他舅舅舅妈,现在搬过来要照顾他,他难免会觉得生分。小倦啊,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是我们真的是一直把你当真正的家人对待的!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我们都没什么文化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本来就要养你弟弟,现在还要养你,可能没法让你过上和你同学一样的富裕生活,可是这真的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男人指着他的鼻子,哆嗦着嘴唇道:给你吃给你穿还不够?你还要怎么样?!你不仅不感恩,现在还来气你舅妈?!你还有没有心?!
  女人抽抽噎噎:小倦,我们能给你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吗?你以前不是最懂这些了吗?怎么今天突然就生我的气了还看都不肯看我?是不是学校里有谁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一旁刚念初中的男生倏地站了起来:姓时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女人捂着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时倦忽然开口道。
  他不是什么讽刺的语气,而是平平静静的:你就那么上赶着讨人厌?
  初中男生最先尖叫起来:你给我滚!滚出我家!!
  女人呜咽起来:小倦
  从法律上来讲,这里是我家。
  时倦直接打断了女人的话,看着男生,认真道:不是你家。你的说法规则上不成立。
  女人的呜咽顿了顿,而后哭得更凶了:小倦,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们住在你爸妈的房子,可是我们搬过来,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你啊!不然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么大个房子里,我怎么放心?要是把你接去我们那儿,要是被人说闲话怎么办?
  时倦:你们不用过来,我也不用过去,两不相干,挺好的。
  女人哭着道:这么多年,我哪件事不是以你为先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是不是非得要我死你才肯罢休?!
  时倦听着,沉默。
  他本来还想看看能把他的化身一直压迫得郁郁寡欢的这一家子有多大本事。
  现在么,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话,先抑后扬,道德绑架,反问反讽,手法都不变一下。
  算了。
  哪件都不是。
  女人话音一哽。
  四年前我爸妈车祸死后,叔叔阿姨,姑姑伯伯,远亲近亲足有十数人,都在抢我的抚养权。最后是你们抢到了。我不缺人照顾,没有你们,只要我愿意,也不需要一个人待在房子里。你的说法不成立。
  女人捂着脸:小倦
  四年前我念初中,三年的学费是我妈一次性就给清了的。现在我上高中,学费是我中考特招,校方和我签协议愿意无偿全免;生活费是我用自己过去十几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上下学的时候出行是我自己步行,没有用过你们的钱。你负担养我的说法不成立。
  在搬到这里以前,你们住的是三线以外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建成的筒子楼,而且是租的。老房子那时正好说要拆迁,你们为了多拿拆迁费故意加盖了两层,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但后来没拆,你们手头没了余钱,甚至无法继续负担房租。你说要接我过去的说法不成立。
  时倦语速不算快,他天生一把好嗓子,哪怕已经过了变声期,可声音也没有太多成年男子的粗哑,反倒干净又清澈,像是潺潺浸润青石的泉水。
  这样的声音,其实非常适合朗读或是演讲。如今这样平静又条理分明地说着话,轻而易举就能把倾听的人代入语境中去。
  几人被他这一番话砸懵了,半天没能转过弯来。
  这四年,你们因为接手我的抚养权,也拿到了法院判处和保险公司赔偿的巨额费用。从法律上讲,这些我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你们只是暂时保管。可但不曾在我身上使用过。
  时倦看着几人,接着道:根据我国《民法》规定,监护人应当履行监护职责,保护被监护人的人身、财产及其他合法权益,除为被监护人的利益外,不得处理被监护人的财产;监护人不履行监护职责或者侵害被监护人的合法权益的,应当承担责任;给被监护人造成财产损失的,应当赔偿损失。
  一提到法律这个字眼,几人瞬间有了反应。
  女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看你当时可怜舅妈我才愿意收养你,这么多年又当爹又当妈,把你供成了祖宗,可你居然还跟我这么生分,甚至还拿法来压你舅妈我不活了啊啊啊啊我的心口好疼啊
  初中生赶紧跳起来:妈,你没事吧!
  男人唰地站起身,一拳头抡了过来:你个小杂种,看你干的好事!
  时倦抬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腕,而后顺势一拉。
  男人一下子没收住力,猛地向前栽倒,脑袋狠狠地磕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听着都疼。
  时倦顺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往男人的小臂处捅了一下。
  男人倒在地上,浑身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彻底瘫软下来。
  初中生一下子弹了起来,红着眼张牙舞爪地冲过来:你对我爸做了什么!
  才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个子还不到他的胸口,时倦直接将人摁在桌子上,认真地回答:手肘内侧有一穴位,是谓麻穴。
  时倦的身体其实不能算好的那一挂,用的力气也不算大,否则对付男人也不会用巧劲。这么一会儿动作,就让他手都有些发软。
  初中生不知是不是被压得狠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腾出一只手,抄起桌上沾满水果汁液的水果刀,胡乱挥了过去!
  刀刃泛着金属独有的冰冷光泽,在空气中呼啸而过。
  接着,那刀片便被一只手稳稳接住了。
  时倦沉默地看着手心一点点渗透出来的鲜血,眸光缓缓黯了下去。
  沉寂许久的系统忽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滴滴滴
  那条象征着负能的熵值柱形图,从底部开始疯狂攀升。
  初中生只觉得手心一空,下一秒,一抹寒意倏地传上了他的脖颈。
  前所未有的恐惧透过脖颈上锋利,窜上他课全身。他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不动。
  女人嗷一嗓子叫了出来:儿子!孩儿他爸!
  时倦抬眸看了她一眼。
  女人错不及防,撞进他那双幽深的眼睛,忽的狠狠一哆嗦,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时倦握着刀柄,一滴血他的指尖蜿蜒而下,滑过刀柄,又滑过刀锋:已满十二周岁,故意杀人或故意伤害他人,此为其一。
  这是初中生的份。
  故意殴打,伤害未成年人,进行身体伤害,此为其二。
  这是男人的份。
  违规侵占他人财产,未尽监护人责任,并实施精神伤害,此为其三。
  这是女人的份。
  时倦极浅地弯了一下眼,纤长的眼睫在眼窝处扑棱一下,像是蝶翼翩然欲飞:您说,这些罪名够我告你们坐牢吗?
  他声音很轻,那个陌生的称谓在他嘴里浸了一圈,又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舅、妈?
  女人无知觉地跌在椅子上,蓦然浑身发冷。
  第7章
  洗手间里。
  时倦站在水池前,已经对着水流冲了整整二十分钟了。
  系统惊恐地看着自家宿主的动作,颤巍巍地道:【宿主,您别洗了】
  时倦垂着眼,手上动作不停:闭嘴。
  顺着他的手往下看,可以发现,他的左手掌心有一道划痕。
  那是之前水果刀的划出的痕迹,从大拇指中部一只延伸到手腕,像是被整个撕开了,深深地陷入皮肉之中,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龟裂。
  轻轻一碰,就有鲜血溢出裂痕,顺着清瘦的指节蜿蜒而下。
  可是现在,因为其主人毫不顾忌的擦洗,原本只有一指长的伤口彻底崩裂开来,尾端甚至到了手腕,淡青色的血管和经脉暴露在空气里,甚至隐隐能看见皮肤下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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