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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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语,走在前面。
  待进了屋子,才露出赞赏的眼神,“听说你今日表现不俗,白得二百石米粮。”
  “是那韩老太君太过把自己当回事,我看不惯。她非要摆出一副救苦救难样子,真要这么有善心,之前为何不领头救济百姓。不过是捐了八百两银子,还想指手划脚的,说我们粥熬得太稀。也不看看她们国公府,往年的善粥都能照出人影。”
  她不满地说着,想起韩老太君还要找她主子的话,又道:“王爷,她还说了,要找你好生说道一下,我这个奴才太没有规矩。”
  元翼面一寒,“她敢!”
  他冷漠无情的样子,此时看来,竟说不出的迷人。
  芳年当下就露出小女儿的娇态,玉手去扯他的衣袖。他心一颤,微俯着头,看着她黑粗布满褐斑的脸,皱了皱眉。
  “王爷…”芳年玩心一起,怯怯地唤着,故意作出娇羞的模样,与她此刻的长相极为不配。
  元翼冷着脸,哭笑不得。偏生那妇人,还一脸戏谑,看笑话的模样。
  等他去捞人,她一闪,躲进内室,笑得花枝乱颤。
  第75章 交待
  且不说夫妻二人如何玩闹, 韩老太君那边气是顺了, 但对芳年的恼恨还未散。她养尊处优多年, 还从没受过如此的憋屈。此气不出,生憋在心里怕是终成一根刺。
  她黑着脸, 拾掇一番,由自己的孙儿唐昀扶着, 去寻慧法大师。
  还未近大师的院子,就被守路的小沙弥给拦住,道大师正在闭关, 任何人不得打搅。
  “小师父, 敢问方丈何时出关?”
  “回施主的话,我们方丈交待小僧, 他困于一句佛法, 久盘心间, 无法参透。故要闭关半月, 静心悟禅。期间寺中一切俗事, 皆交由寺监师叔。”
  韩老太君气苦, 暗道慧法大师闭关的时辰太巧。怎么早不闭关, 迟不闭关, 她一有事,大师就闭了关。
  “那敢问小师父,你们寺监在何处?”
  “回施主的话, 我们寺监师叔下山化缘, 还未归来。”
  韩老太君一口生生地憋住, 耐着性子又问:“小师父,你可知那厨房的方管事是何处请来的?”
  小沙弥低着头,“这小僧不知情,方管事是方丈大师请来的,只有方丈知情。”
  韩老太君很失望,问不到方管事的主子,她找不到人告状。
  唐昀远远看着方丈院子旁边的竹林,竹林密实,看不见后面的风景。但似乎中间有一条小道,不知通往何处。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桃花眼眯起。
  “祖母,既然大师在闭关,我们先回去吧。”
  韩老太君无奈,眼下只好如此,只恨那奴才,不能亲手处置,且由着对方再嚣张几日。她扶着孙子的手往回走,一路思量。碰到僧人们,都向她行礼道谢,她志得意满。
  一想到那管事,又觉得一口气咽不下去。她自嫁进国公府,谁不敬她三分,连陛下都要卖她的面子。那无知奴才,好生大胆,敢私自妄猜她的意思,生生讹去二百石的米粮。
  纵使得了好名声,她心中的闷气难消,恨不得当场命人把那妇人打杀了。
  “昀儿,你好生打听一下,看她是哪家的下人。那般不守规矩,祖母少不得要和她的主子好生说道说道。”
  “是,祖母,孙儿会留心的。”
  祖孙二人走着,韩老太君让孙子扶她去厨房,她倒要看看,那奴才在不在。
  芳年刚好不在,几位妇人看到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暗自猜想着莫不就是韩老太君。
  朱氏杨氏不敢上前,李氏则大喜,暗道天赐良机,忙上前请安。
  “民妇见过老太君,老太君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民妇以前常听说菩萨的模样,今日一见老太君,可不就是应着菩萨那长相生的。民妇拜见菩萨,求菩萨保佑民妇一家平安富贵。”
  说完,她真的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韩老太君被她说得心花怒话,忙道:“你快些起身,老身可不是菩萨,不能受你这叩拜之礼。”
  “民妇觉得,老太君您就是菩萨,容民妇再磕几个头。”
  韩老太君嘴里说着使不得,愣是等她磕完头,才虚扶她起来。
  李氏卖了好,讨好地问:“不知老太君来厨房,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没有,怎么,你们方管事不在?”
  李氏眼珠子转了两下,有心想攀上她,忙迭声道:“我们方管事等会就来了,您要不进来坐着等会儿?”
  韩老太君怎么可能坐在厨房等人,李氏一个没见识的妇人,自是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忌讳。
  她殷切的眼神令韩老太君心下一动,不经意地问:“老身见你们方管事面善,不知她是哪里人氏,从何处而来?”
  李氏哪里知道,她自己也想探听呢。
  “这…民妇就不知道了。”
  韩老太君有些失望,但面上不显。她对李氏微微一笑,和善地道:“老身听你说话还算有趣,往后没什么事,就到老身那里说说话。”
  李氏大喜,忙不迭地应下。
  芳年第二天才听到韩老太君到厨房找自己的事情,李氏得了便宜,还想在她面前卖好,神神秘秘地拉她到一旁边说的。
  她心道那婆子必是还想找自己的茬,自己不理会就是。
  李氏两边都卖了好,心里得意。她有自己的盘算,寺中帮灶眼下是个肥差,但终于做完的一天。要是能攀上唐国公府,那情况就不一样,说不定一辈子吃香喝辣,哪里用得着做这些苦活。
  她一做完活,趁着有空,悄悄地去离开。
  朱氏和杨氏对视一眼,都颇为无奈。
  近午时分,寺中迎来另一家香客,芳年听到自家亲娘的名字,心里雀跃着,有些迫不及待。她避过别人,去了客舍。
  邢氏的屋子与韩老太君的自然不在一排。韩老太君自诩身份高,选在最好的一间。
  芳年瞧见自家娘身边的卢婆子,心中一喜,“这位嬷嬷,敢问傅二夫人可在屋子?”
  卢婆子哪里会认出眼前的妇人正是自家的三小姐,她心里纳闷着,不知这妇人是哪家的下人。
  “正是,我们夫人路上有些乏,刚歇下。不知你家主子是谁,可有什么事情?”
  先前,芳年一直是压着声音的。闻言,眨了一下眼睛,轻声道:“卢妈妈,是我,芳姐儿。”
  卢婆子吓了一跳,忙仔细打量,芳年连眨眼睛,水眸灵动。她正要叫出声,芳年一用手势制止她,指了指屋子。
  “进去再说。”
  “哎。”
  卢婆子忙引着她进了屋子,屋子时的邢氏见一个眼生的妇人不经通传就进来,暗自奇怪。待看到卢婆子关上门离开,那妇人唤着娘,邢氏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王爷派人捎话,让她来寺中一趟,原来芳姐儿已经离开了王府。
  “我的儿,你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娘,都是药水,能洗掉的。不过是想掩人耳目,在外行走方便。”芳年笑着道,挽着邢氏的手,一起坐下。
  邢氏拉着女儿的手,左看左看,除了脸上被药水盖着,看身形似乎并没有瘦。王府的人都说他们王爷病重不能起榻,她知道是假的,可没见到芳姐儿,心里总是不瓷实。
  现在见到人了,心里大安。
  “也是王爷纵着你,如此胡闹。”她嗔着女儿,满脸的欢喜。王爷看重芳姐儿,做娘的除了欣慰,哪里会真的责怪。
  “娘…你快与我说说,祖母父亲弟弟们可好?”
  “都好,你祖母初搬到新宅子时,生了一场病。如今已大好,身子还算硬朗。你父亲与弟弟们自是都好的。还有你二姐,过几日也要出门子,为娘正好趁着这几天来看你。”
  “来看我?娘…你知道我在这里?”
  邢氏自知说漏嘴,想着话已出口,不如圆过去,“是王爷派人送信的,说是你们悄悄住在寺中。娘知道事情轻重,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你祖母父亲。此次进寺,就是借口给你二姐求个婚姻美满的好签子。”
  芳年心里泛起甜蜜,那冷情的男人,说是体贴入微都不为过。
  女儿娇羞的模样落到邢氏的眼里,她暗暗点头,看来王爷对女儿确实不错。比起大房的两个姑娘,自家女儿不知嫁得好多少倍。
  一想到大房,她脸上就带了忧色,“你大姐已嫁进柳家,此事你可知晓?”
  “听说了。”
  邢氏叹一口气,都是孽缘,珍姐儿不是个好的,还没进柳家就搅得别人不得安生。柳家发卖那些个小妾,谁不说傅家姑娘善妒。
  还有芊姐儿,婆母想让她与左家和离。可是大嫂不同意,芊姐儿自己不知怎么想的,也不同意。大嫂岂是好相与的,还没住上几天,就派人把她送去左家,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你四妹被你大伯母送回左家,想来日子不会好过。娘跟你说,无论将来你大姐和四妹求你做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答应。她们啊,心歪了,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没得把你连累进去。”
  芳年忙点头,娘就算是不说,她们的事情,自己也不会管。
  女儿乖巧的模样,令邢氏心中大慰。她仔细地看着女儿,虽是变了模样,但那双眼睛,带着一如往常的孺慕,她心里立马变得酸涩。
  她可怜的芳姐儿,怎么摊上一个那样见不得光的身世。她要在佛祖面前好好祈愿,希望王爷能护住女儿,保芳姐儿一生平安。
  “娘…”芳年唤着,靠在她的身上。
  “芳姐儿…”她拉着女儿的手,“娘啊,就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王爷是个好的,你呀,好好和王爷过日子。”
  芳年应下,想起傅珍华,那般处心积虑为嫁裴林越,不惜冒着杀妹之心,把自己推下悬崖。又怎么会轻易同意嫁进柳府?
  “娘,大姐是如何答应嫁去柳家的?”
  她一问,邢氏看了她一眼,叹着气道:“芳姐儿,幸亏你当时主意正,要和裴家退亲。裴家哥儿往年看着还是个成事,谁成想竟那般不堪一击。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的,终日消沉。你祖母嘴上说不管大房,心里还是疼你大姐的。为了你大姐,你祖母不顾病体,豁出自己的脸面,去求裴家的老夫人。”
  说到这,邢氏脸色不太好看,芳年明白,事情自然没成。要不然,傅珍华不会嫁进柳家。
  “裴家老夫人没有拒绝,只说若是裴家哥儿同意,他们裴家愿意结亲。哪成想着,裴家哥儿死活不同意,还放下狠话,要是裴老夫人逼他娶你大姐,他就出家为僧。你大姐一听,哭得死去活来,当下就点头嫁进柳府。依娘看,她心里有气,不知要作出什么事来。所以娘才嘱咐你,她万一有事相求,莫要理会。”
  芳年点头,以傅珍华的性子,说不得最后真会捅出什么篓子。再者柳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连死人财都敢发的奸商,与自己不是一路人。
  “娘,女儿省得。他日若是大姐真有什么事情找上王府,女儿不会答应的。今日能看到娘,女儿心中欢喜,不知您准备在寺中呆多久?”
  “为娘等会就下山,你二姐出嫁在即,家里一摊的事儿。看到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邢氏来寺中,本就是专程来看女儿的。现在人已见到,该交待的都已交待清楚,自是不会多留。
  芳年再与她说了一会话,眼见着到了下午准备熬粥的时候,邢氏带来的箱子连开都没有开,直接就可以走人。母女二人各自交待好,芳年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不想在路上碰到唐昀,本要避开,谁知唐昀竟上前来,与她打招呼,“方管事这是从哪里来?”
  “见过唐公子,我不过是刚好闲来无事,随下转转。昨日捐粮之事,多谢韩老太君慷慨,寺中上下都感念老太君的一片慈悲之心。”
  “方管事多礼,我们国公府向来乐善好施,每逢灾年都会有行善事。昨日祖母与本公子提起方管事,还未请问方管事是哪里人氏?”
  芳年暗道,他这是来探自己的底细。于是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妇人,唐公子打听我的家事,怕是有些不太妥当。寺中方丈请我代为管理米粮用度,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其它寺中的事情,与我无关。老太君若是有什么吩咐,大可寻寺中的寺监。唐公子,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容我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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